她收回手来，继而握着他凉凉的右手，正欲开口却是想起了方才所担忧的事情，犹豫了片刻开口问到，“庭燊，你可曾见到过类似筠段之物？”
“筠段？”他微侧了侧头，却是发出一声疑问。
“嗯。”她点头道，忽而想起了一个很是不快的回忆，闭目摇了摇头，还是开口道，“便如曾经那书房里的半截金丝须结，我误会你的缘由亦是——总之我见过它的主人，也就是沈元烨的义妹，她的尸体旁落有一细细筠段，便是上次比剑我也见到了这事物，只是未有同你说起。”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恍有些局促，彼时的她一直未曾真正的完全信任着他，明明是她终要交付一生的人，全然等到了事情破碎，才晓得去弥补。
便像是总被命运宠着，她也不晓得自己何来的福气能走到这一步，只觉得，她和沈庭燊现时的模样，她很欢喜。
眼前沈庭燊沉眸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良久伸手抚了抚她耳边的发丝，“我会去处理，你毋要忧心。”
她凝视着他，却是摇摇头，“不，我也想替你分担些什么，你太不会善待自己了，便是从小就不会善待自己。”
他闻言却是愣了愣，垂眸片刻道，“便是听你的。”
“总之你便是不能瞒着我什么，像那种很危险的事要经过我的允许，比如，比如……”她垂眸思索了会儿，却愈发底气不足，“比如南海寻乌骨根的那事儿……”
说什么呢，那个时候明明她才是最让他烦乱的理由。
她声音愈来愈小，终是低下头去，“这，这个算是我的错，不过下次要遇到诸如此类的事你得先同我说说。”
发丝被抚了一抚，她听见他说，“去休息罢，毋要想太多。”
……便是这忧心了这么久的事情被他轻轻带过了？
她有些茫然的抬头望向他，抓了抓衣角，出声问到，“你呢？你什么时候过来歇下？可别同我说你要很晚。”
“同羽洛商量些事情，不必等我回来。”
“好罢。”她有些许怏怏不乐，却见他略微倾了倾身，于她额上印下轻轻一吻，道，“好好休息。”
“嗯。”她点点头，望着他转身离开寝殿，心里却仍是有几分担忧。
便是忧心此番情况，同他说了后他只一个人包揽下所有问题，不愿让她参与是是非非，早已料到，却不希望这般。
现下也不知能做什么，不如早早去休息了罢。
她呵了口气微微摩擦着手掌，思索了会儿唤来侍女决定去梳洗，便是今日这般阳光下，此刻又开始缓缓飘雪，她望着殿外有一瞬恍惚。
自儿时便一直念着想亲眼见一见大雪，如今已是看过了好几遍。
以及他回到太子府的那日，淡淡日光中正飞舞着晴日飘雪。
她伸手扯紧了衣角，只愿他快些儿回来。
“那葛夜檀，你可有留意？”宋羽洛望向窗外的飞雪，微皱了皱眉，掩上门窗。
“应是无须考虑。”
“可不觉有疑？”宋羽洛声音低了低，一派沉肃之意。
沈庭燊缓缓摇了摇头，未待其开口，宋羽洛却是又开口道，“那沈元烨的行踪，我亦是查了查，便是此番已毫无踪影。”
沈庭燊并未望向他，半晌后开口却是另一番话语，“好一段时日了，第一次天灾之处可有查出？”
宋羽洛却是怔了怔，良久移开目光道，“宫中。”
“宫中？”沈庭燊脸色变了变。
“便是宫中，二十四年前。”宋羽洛沉声开口，话语里似有着什么暗示，更是压低了几分音调。
“那一年，张皇后受伤并染病，及薰妃之子降世。”
“两年后，鹿皇山天灾。”
宋羽洛的话如一道厉雷，沈庭燊从莫大的震惊中缓神过来，却是心中更激起千层滔浪。
他同离离，约摸生辰便也是两年之隔。
鹿皇山，孔朔，白芍……
这其中的干系，现时只得步步理清。
沉默了半晌，他始才缓缓开口，“便是那日我赴鹿禹山之约，你也晓得了结果。”
“流光幻象……约摸须得几时？”宋羽洛顿了顿，问到。
“须得冬过。”沈庭燊皱眉道，“此间已然不可再扰玄敷，只得侯着那流光幻象成型。”
宋羽洛未再言语，只垂眸倚于书案旁，陷入了沉思。
“既是鹿皇山有着莫大干系，便不如去寻柔人问问，关于谭清之事，约摸会了解不少。”良久，他抬头望向沈庭燊。
“正有此意。”
不记得他是何时回的寝殿，只记得已是夜间很深，她本是睡得迷迷糊糊，忽而闻身旁有轻微声响，良久下意识的往温暖处紧紧靠着，未过多久似是被他揽了揽，再无冷意的她便是一觉睡到了天亮。
这日醒转，他却早已离开寝殿，也不知去了何处，她掂量了一下今日的行程应当如何，思索了片刻后决定前去信芳园看看沈灵瑜。
毕竟，也有些时日未见到灵瑜了。
便是先同庭燊说说罢，她心里念道，梳洗完毕后便出了寝殿。
有侍女前来侍候她去用膳，她却是意外的见着了葛夜檀，正于中庭同沈庭燊说着什么。
她犹豫了会儿，若是两人在商榷何事如此前去岂不是唐突？未几终是同侍女走至两人身旁，微行了行礼。
“离离？”他微微侧头望向她，“用了早膳么？”
“正要去。”她摇摇头，“我此番是想同你说件事，我正打算正午去信芳园看看灵瑜，约摸晚时会回来罢。”
“我同你去。”他沉吟片刻，道。
“不了不了，你应当还有事务要说罢。”她忙摆摆手，一旁葛夜檀却是出声，“太子妃若是有事，本王便不打扰了罢，此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上次的误伤聊表歉意，便不叨扰了。”
她脸颊上浮现一丝尴尬，却是如此便同沈庭燊一道去信芳园罢，她本也不太记得路，也莫让他操心了。
不过却仍是好奇，如此登门造访不过是上次比剑中误伤一事？虽不清楚细细缘由，却觉得葛夜檀确是真诚之意。
遂也不再多想，待葛夜檀离去后便打理一番去信芳园看看灵瑜近来如何。
“今日倒是起得很早。”他望向前方不经意的说到，两人并肩往前走着。
“今日？”她侧头略带了一丝疑惑，来这太子府寝殿居住也不过两日，他却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
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他忽而移开目光去，略显一丝不自然。
“庭燊，”她顿了顿，眉角却是带了些笑意，“你该不会在我还居住在百草苑的时候……”
沈庭燊却是轻咳了一声，握上她的手道，“若是再不快些，沈灵瑜这个时候怕是要去绣坊了。”
“绣坊？”她怔了怔，却是当真想象不出沈灵瑜安安静静刺绣的模样。
莫不会是因了上次林阳之事……
她正心里咯噔一下，便听闻身旁沈庭燊言语，“沈灵瑜自小刺绣功夫便很是了得，我也是后来听说。”
她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却是当真无法想象沈灵瑜一个此般活泛灵动的姑娘做刺绣这些活儿。
不过说来，沈灵瑜擅长刺绣，那改日便也可同她请教请教罢？嗯，若是亲手给他绣点小玩意儿，他应该会很开心罢？
想着却是心跳有些加速，她拍了拍心口，环顾四周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马房。
他牵来一匹赤马，她看着却是有些眼熟，蓦然想起了那些不甚愉快的回忆。
记得那时他们关系很是紧张，便是从未有过平静的话语。她心里忽而一阵唏嘘，若是她能早点想起那些回忆，沈庭燊也不至现时此番模样，远远望上去仍是带着苍白。
“上来。”他伸出手。
“嗯。”她点点头，由他扶着上了马，却是一个踩空险些掉下去，好在他及时拉住了她。
“小心些。”耳畔传来他的声音。
她点点头，脸颊上忽而漫上些许绯意，身后人揽紧了他，便是一拉缰绳，赤马便点头向了府外而去。
“上次骑乘，还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她忽而目光有些飘忽不定的望着前方，微微出神。
“嗯。”身后人应声，他的些许发丝被风吹至她耳根前，使得她有些痒痒，却是晃了晃头猛地撞上他的下颔，只闻身后一声闷哼。
她吓了一跳，低下头去有些怯怯的侧头望向后方，“庭燊。”
他却未有回答，只望着前方的道路策马驰骋。
见他未有反应，她反而壮了壮胆，兀自说到，“你知道吗，你便是头发太长了，若不是这缘故我也不会撞上你，等我回去便给你修修头发——”
却是蓦然一声赤马嘶鸣，未有反应赤马已然停下，她被这一下愣得有些恍惚，稳住身形，回头却直直对上他的赤眸。
为何会有一丝危机感……
“你，你要做什么啊。”她怔了怔，往后靠了靠。
“你太吵了。”虽是此番言语，他眼眸里却含了一丝笑意，为何她恍有些危机加重之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