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寝殿,像是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她略显木讷的于一小案旁坐下,望着他点上一炉香。
有着些许尴尬局促之感,她不知他现在心中是何想法,亦不知同他说些什么。
未几,他将香炉轻置于案上,一缕缕香气很是安神,她望着前方的垂角灯微微出神,忽闻他开口:“是今日才得醒转么?”
她怔了怔,转头望向正望着自己的他,忽而目光躲闪的别过头去,宋羽洛及沈灵瑜未有告予他罢?不,见到他时他的目光也未有如何惊讶之感,此般情况下,该如何同他说?
她略有迟疑的移回目光,道:“不……已经约摸有十来日了。”
沈庭燊微微一愣,似欲开口,嘴唇上似是无甚血色,一片苍白,看得她心一紧。
“我不会再强求你。”他摇摇头,眸中像是有一丝苦涩。
她却是脑内空白了一瞬,不知为何竟脱口而出,“我没有地方可去。”
说完后却是懵了,却又更是无颜移开目光,只木然望着他,良久闻他开口。
“你若是留在这,我也很欢喜。”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欲应声却又犹豫止住。
他嘴角微微上扬,却不似那般舒心,不欲打扰她,略微颔首便要离开。
望着他离开,她却未有出声留住,却是心中不复平静。
终是见到了他,却果真那般苍白。
心口像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她忽而觉得,她诚然已经再没了退路。
沈灵瑜这日来得很早,天光初露便来了百草苑坐着,剥了一个晨时的核桃,当宋将离甫才起身的时候,侍女已经端了一个盘子的核桃起来。
她揉揉脑袋,梳洗完毕走向中苑小亭,正撞见小亭中沈灵瑜在拉着沈庭燊说些什么。
微怔了怔,她不晓得该不该过去。
“三皇嫂!你来啦,快帮我说说皇兄!”却是被沈灵瑜瞧见,立即向她挥了手示意她过来。
她犹豫片刻向着前方走去,沈庭燊微微侧身望见她,却并未有言语。
“灵瑜,怎么了?”她停下,略有疑惑的问向沈灵瑜。
“三皇兄不肯帮我说情。”沈灵瑜可怜兮兮的望向她,眨眨眼道。
“咳。”她顿了顿,想必是林阳的事情罢。
“并未不肯帮你。”沈庭燊揉揉眉心。
“你哪里肯帮我,他在何处都不告与我!”沈灵瑜不悦的跺了跺脚,撇头说道,“哼,我便是如不了意,你倒好,三皇嫂天天等,现在也把你等回来了——”
什么什么什么?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望去旁边的沈庭燊亦是神情一怔,蓦地她恍神片刻,将沈灵瑜拉过。
“灵瑜我知道林阳在何处,你过来。”
未加思索便急急将沈灵瑜拉了过去,她走开数步,才发现自己又干了不得了的事。
沈庭燊既然未告与灵瑜那定然也有他的缘由,若是她便这么说出了口……
“在何处?”沈灵瑜已然问到。
“……”
“请问……”
一道低缓的男声传来,沈灵瑜却是一怔。
脑海内传来一阵不妙的预感,宋将离转过头去,入眼的却果然是一名青衫男子。
“宋姑娘?不好意思,在下却是又识不得这处——”男子亦是一怔,却蓦地声音被打断。
“林阳。”
沈灵瑜脱口而出,恍而发觉自己的失态,而林阳更是受了小小一惊,神情略显生硬。
“六公主殿下。”他微微一礼,道。
“你,你近来好吗?”沈灵瑜声音略微变得有些奇怪,宋将离忽而觉得气氛很是尴尬,自己却是夹在其中不知该如何。
“劳六公主关怀。”林阳颔首道,却是再无其他话语。
沈灵瑜望向他似欲再说些什么,却见林阳怔了怔望向前方,又缓缓一礼,“太子殿下。”
两人闻言转过身,沈庭燊果然便在身后,却未有何言语,只淡淡望了望三人。
良久,开口道,“百草苑出口离此处不远,须得绕几处弯路,既如此便让沈灵瑜带你去罢。”
沈灵瑜闻言欣喜的望向他,宋将离干干笑了笑,望过去却见林阳有一丝恍若受了出卖的模样,差些笑出声来。
然是很快便笑不出声,沈灵瑜及林阳离去,此地便只剩下沈庭燊及她二人。
她移开目光,不知说些什么,亦不知该如何离开。
忽而想问问他,他究竟是不是她梦里那个少年,是不是那个大木头。
抬眸正欲开口,却犹豫了会儿,只闻那边道:“近日疼痛可有所复发?”
她闻言摇了摇头,见他眉头舒缓后终是开口问到,“你呢?这三个月来你自己——”
沈庭燊却是一怔,眸中一派讶然,她轻咳了几声,抬眸望他已复平静,却更加不知该说什么。
“我说,你自己的身体呢?”
问了也全然是白问,因为他会说无事。
“无事。”他摇摇头,赤眸里却能见到些微情绪,她仍旧捉摸不透,却觉见了后很是舒坦。
“沈庭燊,”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望着他的眼眸说到,“金丝须结的事,全然是我误会了你。”
“你说得对,我的主观意识太过强烈。”她缓缓垂下眼眸,望着草地,“伤了人却不自知。”
“我很对不起。”她一字一句道,终是抬眸望着他的眼睛,再无躲闪。
良久无话,他抬手缓缓揉了揉眉心。
她略微有些紧张,不知沈庭燊会作何回答,是罢,自己绕了很久很久,才终得以明白自己的无知,虽然她心里有个声音在窃窃的说,沈庭燊一定会原谅自己,一定会。
望着眼前的那个他,他曾在数不清的尸人中护她周全,他从毫无生机的断崖上救回了她,他把自己的血液给了她,他守了她三个月,即便她曾那样对他。
但是此刻他却是无言,她心里不自在的生起些鼓噪。
“离离。”
“嗯。”她被拉回思绪,仓促的开口答到。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
“嗯。”
她有些忐忑的望着他,只呆呆望着他走近。
“我可以理解成你不再排斥我了吗?”
“我,我没有——不,我,我不会了。”她摇摇头,全然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只觉得自己语无伦次。
带着些许慌乱感望向四周,却见空中似出现点点飘雪,正轻悠悠落下。
“你很好。”她复又说了一遍,想起初至百草苑的那段时日忽而有些胸闷,如今想来像是很遥远的梦一般。
梦……那段记忆。
她蓦然想起,移回目光望着他,更觉那赤眸很是熟悉,这天下,又有多少人天生一双赤眸?
遥远而模糊的记忆中,便是因了那双赤眸,两人才会相遇。
她望着眼前那一双赤眸,忽而觉得很美。
“几日后有京中有冬月灯会,你若喜欢可以去看看。”他启唇道,嘴角微不可察的弯起一丝弧度。
她始才会过神来,正欲开口,却被身后人声打断。
“庭燊。”
不知宋羽洛是何时所至,她转身望过去,只见他持了一份竹简,微微皱了皱眉,向着沈庭燊走过来。
“怎么了?”沈庭燊望向他。
她知趣的退开数步,只见宋羽洛走上前,轻声同沈庭燊说了些什么。
她忽而害怕是何涉及危险的物事,却好在沈庭燊从起初至其道完连眉峰皆是未皱。
可是依沈庭燊的性情,这再正常不过……
宋羽洛道完后转身欲离去,只微侧头看了她一眼,便并无言语从一旁离去。
“沈庭燊。”宋羽洛走后,她忽而思索起方才沈庭燊的话语,恍然才反悟道,“那冬月灯会,是什么时候?”
“廿六。”沈庭燊说到,“若是想同沈灵瑜去也可,我交待她一声便是,很少让你出过百草苑,是我自私。”
她有一丝慌乱,摇了摇头,道,“不用了。”
慌乱什么……情绪有些失控了。
“嗯。”他缓缓道,有飘雪落于他的发丝上,渐渐化去,她此刻忽而觉得很是心安。
不知为何,觉得不要再去有什么忧心了罢。
现在,这般很好。
沈灵瑜隔了好些时日未来,倒让她有些许不习惯了,沈庭燊亦是自那日后便很少来过百草苑,听闻宫中近来事务甚是繁忙,朝廷上下皆是分身乏术。
那冬月灯会也是将近,她却愈发的变得无所事事,而近日,却又是在百草苑中撞见了林阳。
很大的风雪,百草苑中也没了往日的生机,冷风吹彻整个帝都,她裹了厚厚的裘衣出门,却在漫天风雪中见到一抹青色。
待走近才见着是那时常找不着去路何处的林阳。
诚然,此次便是又寻不着了去路何处。
她微扶了扶额,好心的给他指点了百草苑正门的方向。
林阳道了声谢,却是忽而问道:“姑娘原来是太子妃吗?”
宋将离愣了愣,半晌后有些迟疑地回答道,“不,现在……不是。”
林阳闻言后怔了片刻,却是许久未有回答,待她等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冒昧了,在下总觉得,姑娘甚似在下的一位故人。”
“嗯?故人?”她略有疑惑的出声问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