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
风越来越大。
天空在对着地面咆哮,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地面蜷缩着,蜷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所有地面上的东西都跟着左右摇晃了起来。
窗户也在摇晃,窗玻璃发出‘啪啪啪’的声响,似乎有个什么东西想要捶开它,爬进来。
或许,连风也想看一看杀人现场,看一看凶手此时的表情……
此时的重病楼监控室中,章悦正蹲在万储的身边,用水果刀一下下切割着他的手指头。
“嗤啦嗤啦!嗤啦嗤啦!”
切割骨头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着,和外面的风声遥相呼应。
终于,手指头被割了下来。
章悦拿起他的手指头,从床上走下来,走进了洗手间。
她迅速脱掉了自己全身的衣服。
她的手臂和双腿全都是血红色的,像是刚在血池中泡了一个澡一样。
她用一只手擦了一把自己的胸部,胸部也成红色的了,她又擦了一下屁股,屁股也红了。
她将鲜血当成了沐浴露,在全身上下一阵抹来抹去。
很快,她便全身赤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打开了淋浴的喷头。
‘哗啦啦’的水柱落在头顶,冲刷着她的身体,将鲜血冲到脚下,然后逐渐流走。
很快,她又变得全身雪白了。
她拿着万储的手指头,举在喷头下,用水清洗着,洗了几遍之后,她将手指头举在了自己的面前,正对着自己的脸。
那个指头,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含义。
她轻笑了一声,将这根指头伸进了她的鼻孔里面。
她拿着万储的手指头,开始掏着自己的鼻孔。
掏了一会之后,她又清洗了一遍,然后用它挠了挠自己有些发痒的脖颈,然后戳了戳自己的胸部,最后划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做完这些之后,她似乎心满意足了,她关掉了淋雨,走出了洗手间。
万储静静地躺在床上,脑袋以一个奇诡的姿势扭曲着,一双凸出的眼珠子瞪得很大,死死盯着章悦。
章悦走了过去,盖上了他的眼帘,可盖上之后他又再次睁开了,好像还比之前更大了,依旧死死盯着章悦。
此时,章悦应该感到害怕,有时候害怕是一种尊敬,尤其是对死者。
可是她偏偏一点也不怕,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用两根指头拈住他的上下眼皮,晃动了几下之后,让眼皮和周围的肌肉松弛了下去,然后再放开手指。
他的眼睛终于合上了。
章悦如法炮制,将他的另外一只眼也合上了。
一些看似很可怕的东西其实正蕴藏着科学的逻辑,死不瞑目,正是因为临死时候死者眼眶骤然变大,超出正常范围,导致眼皮周边的肌肉迅速牵引,然后死后血液停止流通,全身冷却,肌肉便也回不去了。
章悦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掌握的这个知识,而且,在刚才那么做的时候,她也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去做。
似乎,她的体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掌控着她。
而这个外在的她,只是一个皮囊而已。
这样一想,章悦就变得更加冷静,更加沉着了,毕竟有时候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和智慧确实有限,有个人在内心帮她,那简直再好不过。
似乎,这一次的杀人,让她内心某一部分超我觉醒了。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拿起了床头万储的工作服,那是一件警服,一件特殊的警服,颜色较那些普通的警服更深一些,肩膀处有两个红杠,代表着权势和地位。
章悦穿上内衣之后,便将这件警服套在了身上。
警服有点大,有点宽,穿在章悦的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她原地走了两步,裤腿太长,一不小心踩在了脚下,她一个趔趄差点滑倒在地。
她弯下腰,挽起了一小截裤腿,然后又将腰上的衣服缩紧,扎进了裤子里,最后将袖子也挽了起来。
这样一整理之后,她绷直腰杆,目视前方,看起来还颇有几分女警察的英姿。
这家精神病院中的第一个女警察在这个神奇而又不可思议的晚上出现了。
她是由一名护士转职过来的,一转就成了特警的总队长。
她走到桌子旁,拿起了万储的令牌,将麦克风别在左边的腰肢,将手枪套挂在了右边的腰肢。
她望着桌面上的东西,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
略微沉思之后,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了一盒药,她打开药盒,将几粒药丸磕在手中,放在里内兜里。
做完这些之后,她再次拿起了万储的手指头,放在了兜里,出门了。
外面很静,静的让人感觉到一丝的诡异。
在这样寂静无比的环境之下,出现一点动静都会让人心惊肉跳。
章悦蹑手蹑脚地在走廊中摸黑行走。
黑暗中,她似乎听见身边有另外一个呼吸声,她急忙扭头去看,后面黑乎乎的,左右两边也黑乎乎的,她什么都没看见。
前面更是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目标,至少暂时不想,所以才小心翼翼地不弄亮声控灯。
她屏息凝神,继续往前走,这一小段距离,竟然走了好几分钟。
终于,她摸到了楼梯的拐角,下楼了。
她扶着楼梯下楼,一阶一阶,走的非常慢,她务必要万分小心才行。
终于,来到了二楼。
她往左边一拐,进入了二楼的走廊。
她稍微加快了一些脚步,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隐隐约约间,她能够看清了两旁墙壁的轮廓和前面的走廊。
她停在了201病房的门口。
里面住着的,是鬼手魔山,那个身躯庞大如同怪物一般的男人。
章悦站在病房的门口,静静听了一会,里面没有动静。
她沉思着,她的眼睛中放出两道锐利的光芒。
最开始的时候,她原本想要将鬼手魔山当做第一个被利用的对象,但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和对比,她改变了主意。
她觉得梁哲比他要更厉害一些。
有时候,精神上的控制远比肉体的强横要厉害和恐怖的多。
她沉吟片刻之后,缓步走到了梁哲的病房前。
她坐在了地上,面对着那个小窗口。
静静地看了一会之后,她才悄悄地将小窗口掀了起来。
当掀到一半的时候,她就看见了里面的一双眼睛,她的手停住了,她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跳了起来。
她轻吸了一口气,镇定下心情,将整个小窗口掀了起来。
透过中间的铁栅栏,她看到了对面的一张有些模糊的脸,以及一双平静的眼睛。
难道梁哲一直在里面等着她?
章悦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原本脑中想好的措辞瞬间空空如也。
她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手电筒,对准了小窗口的通道,打开了按钮。
“啪!”开关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非常刺耳。
灯光将对面的那张脸照亮。
那是一张沉静平和的脸,一张沧桑坚毅的脸。
即使骤然被灯光照射,那张脸上,依然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
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灯光直射在梁哲的鼻子上,使得他的鼻子显得特别大。
这时候,章悦忽然感觉自己的额头发痒,她紧紧皱着眉头,试图用挤压皮肤的方式来缓解这股瘙痒。
就在这时,梁哲忽然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嘴巴张开,轻声说道:“都做了吗?”
章悦吃了一惊,反问道:“做了什么?”
梁哲微微一笑:“催眠境中的东西。”
章悦忽然‘啊!’了一声,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一根针猛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梁哲道:“其实,那正是你想要干的事情,我不相信你没干,因为你不是一个胆小的女人。而且如果你没干的话,也不会这么晚出现在我的门前。”
这句话让章悦的内心感觉舒服一些了,刚才那种瞬间的剧痛也烟消云散。
她还以为一切都是梁哲设计好的呢,那简直不科学……
她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变得镇定一些。
她需要掌握主动权,毕竟这才是她杀掉万储和来到这里的主要目的,她准备迅速抛出自己的杀手锏,不和他废话了。
她直视着梁哲,一字一句地道:“我能让你从这家屋子里走出来。”
梁哲微微歪了一下头:“嗯?”
对于梁哲的疑问,章悦感觉很满意,她觉得自己掌握一些主动权了。
她嘴角上扬,笑了起来,随后,她从兜里掏出万储的手指头举在了脸前,将灯光调转,照在了那根指头上。
她轻声说:“你认识这根指头吧。”
梁哲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万储的。”
“没错,这根指头上的指纹,能够打开你的这扇门。”
“在打开指纹锁之前,还有一个密码锁,你知道密码?”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的密码都是一个,他看起来是个勤快人,其实比谁都懒。”
梁哲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才道:“这么说,你真的能打开这扇门?”
章悦:“千真万确。”
说完之后,她又将灯光调转,对准了梁哲的鼻梁。
梁哲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从他的眼神中,也看不出他情绪的波动。
良久过后,梁哲才道:“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章悦轻声笑了出来,随后,她才道:“帮助我,统治这里。”
“你真的要当女皇?”
“没错!”
沉默片刻之后,梁哲忽然道:“可你怎么才能信任我呢?”
章悦点头道:“果然不愧是心理大师,放心,关于信任的问题,我早就想好了。”
章悦从内兜里摸出一粒药片,轻轻放在了通道中,往前一推,药片跃过栅栏,滑到了梁哲的面前。
梁哲伸出手,捻起了药片。
梁哲将药片举在灯光下反复看着:“就吃这个?”
章悦笑道:“我毕竟曾经也是个医生,这是我自己研究的药物,吃了之后,会全身逐渐溃烂而死,但是要12小时之后才会发作,在即将发作的时候,需要吃一粒解药才能压住药性。”
梁哲微微一笑:“还有没有别的方法?不这么残忍的?”
章悦耸了耸肩道:“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了。”
梁哲:“你确定你将解药藏好了?随时都能找到?”
章悦点了点头:“放心吧,只有我能找到,别人绝对找不到。”
话音刚落,梁哲将脑袋往前一伸,张开嘴巴,把药片放在了舌头上,然后舌头缩回去,嘴巴闭上,吞咽了几下。
整个动作,非常连贯,而且专业。
随后,他张开嘴,跟随着灯光,旋转了一下舌头,将口腔全部亮了出来。
药片被他吃了下去。
章悦用灯光直射着他的嘴巴,射了足足三分钟。
在这个过程中,两人都沉默着。
随后,章悦道:“感觉到不适了吗?”
梁哲:“有点。”
“哪里?”
“心脏跳的变快了,手心在冒汗。”
章悦笑了起来:“对,说明药效已经开始了。”
梁哲:“你不是说12个小时才开始发作吗?”
“12个小时的时候,你的身体就开始腐烂了。”
梁哲眉头一皱,沉声道:“所以,那你还不抓紧时间。”
章悦再次笑了起来:“心理大师的心态就是好。”
说完之后,她就站起了身子,用手电筒照亮了铁门旁边的开关。
她掀起了一个小盖子,里面是一个电子屏幕,屏幕下方是一个密码键盘,她脑中默念着监控器中的开锁密码,小心翼翼地输入了进入。
“哔!”地一声轻响。
章悦猜的没错,密码果然是同一个。
电子屏幕亮了起来,发出绿色的荧光,中间有一个凹槽。
章悦深吸了一口气,将万储的食指放在了凹槽中,轻轻压了下去。
又是‘哔’地一声轻响传来。
几秒钟之后,厚重的红漆铁门‘轰隆’一声打开。
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