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莫寻客栈所在的沁芝巷,颜离裳那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下来。她和陆闻书并肩走在城北街道,夜已经深了,一旦离开沁芝巷的灯火,周围立刻冷清许多。
没入黑幕的两人,身影绰绰。
颜离裳不时转头看着陆闻书,眼里愧疚多于担心。
陆闻书感觉到颜离裳的目光,实在受不了她那种默默自责的样子,终于说了一句:“喂,别这样看着我。想道歉的话就直说。”
“都是我的错,怪我太鲁莽了,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下不为例。”陆闻书语气平静,他陷入了方才与象棋兵团交手的回忆之中。然后淡淡地吐出一个人名:“慕容岩澜……”
“唉。”颜离裳轻轻叹了口气。
毕竟是自己带了人来,没保护好人家,还扬言自己的武功比他高,关键时刻掉链子,这让颜离裳既愧疚又愤懑。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懑。原来这些年接触到的人和事如此有限,明知天外有天,可若非亲身经历,所谓不同境界的差距总归是一句过嘴不过脑的空话,对自己所处世界的了解也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小离,我歇会再走,你先回去吧。”陆闻书声音微颤,似乎受了寒。
“不行,你这样容易受寒的。虽是皮外伤,必须尽快处理,不然会感染。”颜离裳停住脚步,一把将陆闻书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免费给你当一次拐杖。”
陆闻书只感觉身体一斜便靠到了颜离裳身上,原本以为这野丫头的肩膀会膈应得很,没想到竟是一阵柔软。每走一步,陆闻书都能感到从身侧传来的波动。
“啧,发育的还不错……”陆闻书喃喃自语。
“什么?”颜离裳继续专心走路。
“没,没什么。”陆闻书脸色微赧,“呃,刚刚是象棋兵团的人呀,那剑法可真了得!”
“嗯。”颜离裳应声道,“我也要成为像他们那样厉害的人!”
“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嘛。‘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古人告诉我们的道理,说的是变强的道路需要你花一生的时间去琢磨、历练。既然要用一生‘求索’,你这压力还是平均一点好,哈哈。”
之后,陆闻书索性放松下来,这可苦了颜离裳,她突然感觉肩膀比适才重了两倍。
“喂,怎么重量都到我这边啦!你自己也使点劲呀!”颜离裳叫苦不迭。
“我是病人。”陆闻书不紧不慢道。
“哼,可不是。”颜离裳伸出另一只手环扣住陆闻书的腰部,一使劲,几乎将他搬离地面。然后,她就这样架着陆闻书开始暴走!
“所以,我得尽快把你送回家……”
可怜的陆闻书本该一路平安地回家,被颜离裳这么一整,骨头都快散架了,只好半路求饶让颜离裳把自己放下来。
“别呀,让我再架一会儿嘛,就快到陆府了。嘿嘿,我觉得刚才那样挺好玩的!”颜离裳兴奋地一边喘粗气一边龇牙咧嘴地笑。
“滚!我拒绝!”陆闻书扭着腰,一颠一颠地往陆府方向走去。
送陆闻书到了陆府,颜离裳便径直回家等罗进了。
罗进一直好奇象棋兵团是怎么知道初代种的大体位置的,并且就认定它会出现在北鸣城。
宇文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砸吧着嘴说道:“好酒!这你得问我们李‘老大’了。”
李牧霏认真地解释道:“世间万物在天上的星盘反映也是一一对应的。我们发现北鸣城近期的星盘有异动,而这异动与二十年前云渊国星盘异动类似。所以,将军便命我们三人前来调查。”
宇文乐听了此话,忍不住插嘴道:“李‘老大‘是老鬼的得意门生。老鬼现在是象棋兵团的‘士’级了,将军每做一件事,事前都会去找老鬼算一算,这老鬼已经和云渊第一护国大法师哲娅一个级别了!你说将军这样做事岂不太扭捏了,尽相信这些……”
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似乎是在拆“老大”的台,硬生生把吐槽给吞了回去。
然而,李牧霏并没太介意,她耐心听完宇文乐这番言论,并且还思考了片刻,回答说:“我随师父学习多年,掌握的也不过是千万规律中的凤毛麟角,星象观察则是借助将事物的现象本质化,或者说是抽象化成星盘上的基数,然后利用演算的规律推测事物之间的个中关联,从而推测事件发展的方向,而推测是否准确,也只能根据实际来定夺。或许,在你们眼里是无稽之谈,算与不算,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结果都一样。但如果掌握了先机呢,又当如何?好比你提前知悉了洪水来临的时间,提前做好预防的话,甚至可以救人一命!”
罗进点了点头,示意李牧霏继续。
“好吧,我们回到案子上。一不小心多说了几句,哈哈。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到北鸣城的事并没有让你们知道,包括端木云和怀素。就在你们发现并追踪我那晚,我其实刚到北鸣城不久。观察星象发现野猪林方向有异动,打算赶过去查看,结果与罗校尉的小徒打了个照面。呵呵。那女娃子的招数不错,打架会动脑子,罗校尉真是名师出高徒……”
罗进会心一笑,心想:这李牧霏看来是真喜欢小离,连我也沾了她的光呵。
李牧霏微微前倾,略带严肃地说:“今晚我发现北鸣城的初代种星盘异动更加剧烈,而星盘出现的方位就在有余村。另外,我还发现一个与此初代种有关联异动的星盘,这很可能就是脊兽宿主的星盘。”
罗进看向李牧霏,露出询问的眼神。李牧霏顿了顿,继续说:“这个星盘原是出现在陆二老爷府邸的护院宿舍方向。”
罗进道别众人后,独自走在城北街道上。吹着凌冽的夜风,他那被线索东拼西凑的脑子略微还清醒些。
“有余村……陆二爷的府邸……护院宿舍……这三者有什么关系呢?”罗进摸着下巴,低头走路。
“还有今晚阿香和她母亲的事也让人挺不放心的。”罗进回想起自己在赶去莫寻客栈之前,送阿香回家后,看到满屋子凌乱的家具,像被山贼洗劫过一番。而这些事,之前从没有听阿香或者小离说过。问她们母女二人,也只说是欠了陆二爷家的护院梁驹高利贷,梁驹来家里翻东西抵债去了。
罗进只觉得灵光乍现,难道只是巧合吗?
看来有必要再去找一找梁驹的霉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