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氏为了维持住原主的本性, 不惹来北宫兄妹的怀疑, 可谓是做尽了一副柔心弱骨相。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北宫长毅所询问的一切全无所闻。
直到北宫长毅将半月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它,它才知道他为什么会毫无来由地拿了一只寻尸铃回来,并且还因为这样,带累的它自己也暴露了身份。
面露恍然之色的印氏略微斟酌了一下语句, 把它所知的与湿尸有关的消息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是的,在印氏心里,即便它的身份曝光了, 它也依然是北宫兄妹的母亲。
它很乐意在任何事情上给予他们帮助,哪怕是把有关湿尸的所有和盘托出。
“……在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湿尸都像我一样无害, 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们迫不及待想要把它找出来的心情, 但是,这对你们来说,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湿尸在藏匿方面, 远比你们所以为的要凶残得多, 而我之所以会如此轻易的就被你们逮住, 并非是我没本事,而是因为我从不对你们设防, 又消息太过闭塞的缘故。”
如果印氏早知道寻尸铃的奥秘,她根本就不会主动靠近寻尸铃,甚至还傻乎乎地亲身去接触它。
“您的意思是, 那只躲藏在漠州城内的湿尸,很可能认得寻尸铃?”北宫长毅从印氏的话里听出了几分画外音,“甚至还有极大的可能,为保住自身的秘密……”他脸上表情颇有些严峻地望着印氏道:“主动对身上挂着寻尸铃的玄士动手?!”
印氏微微点头,“湿尸虽然独来独往,但在它们中间,也有着人类所不知道的通讯渠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像寻尸铃这种专门针对走尸的法器,恐怕,早在它刚开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传遍整个湿尸圈了。”
“这么说,大家岂不是都有危险?!”北宫长毅脸色大变地长身而起,他一面用法力锁住还在因为印氏的存在,不断震动报警的寻尸铃,一面对在场所有人说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在把你们送回家后,就立刻前往知州衙门,把母亲刚才所告诉我的这一切,统统转述给知州大人知道,让他赶紧把大家给召回来,免得大家身陷险境而不自知!”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印氏一脸赞同地点头,“你尽早通知,他们也能够尽早免除一份危险。”
北宫婵娟闻听此言,也揉着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自己兄长道:“哥你此番去知州衙门的路上,也切记要千万小心!”
虽然她直到现在还不愿意接受自己的母亲居然是一具恐怖湿尸的残酷现实,但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世间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她的兄长北宫长毅一人了!
如果不是太过了解自己兄长扶危济困的本性,北宫婵娟此刻已经出口阻拦自己的兄长去冒险了。
假如藏在漠州城里的另一具湿尸当真如她……母亲印氏所说的那样,早已经知晓了寻尸铃的效用,那么……腰间悬挂寻尸铃的兄长,和自寻死路又有何区别?!
北宫长毅能够理解妹妹对他的担忧之情。
他伸手拍了拍她有些瘦弱的肩膀,难得说了句充满柔情的话。
“放心吧,哥会保护好自己的,如果事不可为,哥也不会傻乎乎的和那湿尸硬拼,你别忘了,哥还要背你出嫁呢!”
北宫婵娟被北宫长毅说得俏面微红。
她撅了撅嘴巴,来回睃了两眼北宫长毅和楚妙璃,“比起背我这个做妹妹的出嫁,哥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我的好嫂嫂给娶回来!”
如果说,在今日之前,北宫婵娟对楚妙璃这个即将抢走自己兄长全部注意力的未来嫂嫂还有几分微妙情绪的话,现在的她可全然没这样的想头了!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女儿家,都能像苏婉儿一样,明知自己未来的婆母是一具湿尸,还义无反顾地决定要嫁进他们家来的。
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娶楚妙璃过门的北宫长毅被自己妹妹这充满期待和希冀的语气给噎了个够呛。
他干咳一声,强忍住去看楚妙璃表情的冲动,将还搁在妹妹肩头的手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地拿眼睛瞪她道:“不准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八道,”北宫婵娟一边一手一个的挽着印氏和楚妙璃朝小茶楼外面走,一边半点都不客气地冲着自己兄长回瞪过去,“哥你对着婉儿姐姐许下诺言才多久,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了吧?”
“就是、就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享受到如此儿女之乐的印氏也眉开眼笑地在一旁,笑吟吟地望着自家儿子出声起哄,“当初你把婉儿从城外带回来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的说着她是你的命,你要生生世世和她做夫妻的!”
“……”北宫长毅被北宫婵娟和弄得简直没办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尴尬心情。
即便他不停地在心里说服自己,当初他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取得印氏和北宫婵娟的信任也一样。
就在北宫长毅坐立难安地只恨不能当场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进去的时候,腰间也垂了只寻尸铃的王小三已经满脸惶恐之色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疾奔了过来。
“北宫大哥,北宫大哥!你这回可真把我给吓了个够呛!”
他跑得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刚刚我去你家里找你的时候,敲了大半天的门都没人应,我还以为你也和老齐一样被那神出鬼没的恐怖湿尸给害——”
王小三的话才说到一半,他腰间的寻尸铃就毫无预兆地‘叮叮叮叮当’响了起来。
“啊啊啊啊——北宫大哥!有湿尸在这附近!”
听到铃响的王小三就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一蹦三尺高。
他满眼惊恐地捂住自己腰间的寻尸铃,一边异常警惕地来回打量着周遭行人,以确定到底是谁引发了寻尸铃的振动,一边抖抖索索地就要从自己袖袋中掏出信炮抛上天空。
乍然看到他这一行径的北宫长毅眼皮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法力锁住了王小三腰间的寻尸铃,让它停止了震动。
而楚妙璃也在同一时刻,悄无声息地在袍袖里划出了一个疾风符,陡然释放开来。
由于没有系统把关的缘故,这一道疾风符的威力极大,只听得呼啦啦一声,连王小三脑袋上的兽皮帽都给吹歪了。
王小三本来被这突然响起的寻尸铃吓了个半死,如今在感受了这样一场大风后,忍不住长吁了口气,一边将信炮重新收回袖袋,一边耷拉着个苦瓜脸,唉声叹气道:“哎哟喂,这苦命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王小哥,你刚才一惊一乍地做什么啊?把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后背险些没被冷汗给打了个湿透的北宫婵娟拍着胸脯,满脸没好气地呵斥道。
虽然她不知道王小三腰间的铃铛为什么突然不响了,但是却不妨碍她恶人先告状。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刚才真让王小三把信炮发出去了,只怕他们兄妹俩的母亲‘印氏’就肯定要在劫难逃了。
王小三对北宫婵娟一直暗藏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见她生气,连忙表情讪讪地拱手告饶道:“还请婵娟妹妹别生我的气,我也是被吓坏了,才会大惊小怪的一听到铃响就以为这附近又有湿尸出没!”
说完,他不待北宫长毅等人询问,又神神叨叨地压低嗓门道:“北宫大哥,你知道吗?老齐被那具藏在漠州城里的湿尸给害了!尸体就丢在东街后巷的那口枯井里!心都被那湿尸给剜走了!现在老齐的娘子和他两个女儿都在那里哭呢!知州大人也在那里,他特地吩咐我过来找你一起去勘查现场!”
“既然这样,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北宫长毅不着痕迹地与印氏交换了个眼神,率先朝东街所在的方向疾步走去。
王小三见状,连忙也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
北宫婵娟见此情形,也下意识地抬脚欲追,被印氏给一把拽住了。
“婵娘,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北宫婵娟咬着下唇,“娘,我有些不放心哥他……”
“我当然知道你不放心他,我也不放心,但我们跟过去又有什么用呢?只会给他添麻烦!你以为他刚才走的时候,干嘛冲我使眼色?就是为了让我好好盯着你们,不让你们两个胡来!走走走!赶紧跟我家去!别再这外面晃荡了!”
印氏知道刚才若不是儿子眼疾手快地封印了那寻尸铃,又恰恰巧的来了那么一阵风,只怕全漠州城的人都知道它不是人,而是一具湿尸了!
满心后怕的她不顾北宫婵娟的抗议,动作十分强硬的把她和楚妙璃撵小鸡似的撵回家去了。
北宫长毅一拉开与楚妙璃等人之间的距离,就悄无声息地解了两人所佩寻尸铃上的封印,免得等会儿到了知州大人面前又横生枝节。
他们到东街后巷里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围满了各种口沫横飞的好事者。
这些好事者们并不知道老齐是由于什么原因死的,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发挥脑洞,臆想出一个又一个骇人听闻的恐怖故事。
在这些人中,北宫长毅发现了一个熟人。
也就是房阿婆的孙女儿周佳娘。
不过,他并不对周佳娘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
因为周佳娘的家就住在这东街的后巷中,距离这一口枯井也不过数十步之遥。
头上同样戴着一顶缀了绒球兽皮帽的周佳娘在见到北宫长毅后,双眼条件反射地就是一亮。
她顾不得再和小姐妹们挨挤在一起听八卦,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将到北宫长毅面前,用一种充满痴迷的眼神望着他笑道:“北宫大哥!”
“周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房阿婆呢?”北宫长毅眉头微锁地冲着周佳娘点了下头,对于这个一看到他就热情十足的姑娘很是头疼。
“奶奶当然是在家里休息啦,”周佳娘叹了口气,“她老人家的身体北宫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最是孱弱不过……如果不是您没事有事的就送几头漠虎狼过去,小妹我都不敢想……”
周佳娘一边嘤嘤啜泣着,一边试图往北宫长毅身边靠得更近些。
北宫长毅最讨厌的就是女子这种近似于投怀送抱的行为,他猛然沉下脸,说了句:“还请周姑娘自重!”
就在周佳娘羞愤欲死地目光中,大步流星地挤入人群里头去了。
唉……
见到这一幕的王小三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这样一个相貌出众的姑娘,怎么就那么想不开的一心要吊死在北宫大哥那棵歪脖子树上呢?
难道她认识北宫大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北宫大哥他早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满脸不敢苟同的王小三一边摇头,一边也追着北宫长毅的脚步,钻到人群里面去了。
周佳娘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恨恨地跺了两下脚,在心里很是懊恼地抱怨:若不是那贱女人突然苏醒了,自己又何至于在自己心悦多年的北宫大哥面前乱了方寸?!
一直都蹲在老齐的尸首身边,和众玄士商量着什么的漠州知州见北宫长毅过来,忍不住长松了口气,朝他频频招手道:“长毅,你快过来,快来瞧瞧能不能从老齐身上找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北宫长毅应和了一声,带着王小三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