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北苑的侍卫本来都是守卫皇宫的,随着太上皇的退位,新帝又担心他们是太上皇的心腹不敢用重用他们,于是就将他们都派到北苑来了,所以对于这个曾经的太子殿下,众人还是相当了解的,见他一脸的怒气,谁还敢往上凑,远远的看见他走过来,无不都是静静的退到一边给他让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夜阑的当家人可是眼前这位,谁还敢去触他霉头,那不是找死吗?
呼延明朔一路无阻的来到太上皇寝宫,也不等人通报,抬脚踹开宫门,见太上皇正在午睡,也不管不顾的闯进去,一招手吩咐道:“雷雨,将人带进来,让父皇看看认不认识?”
太上皇刚刚睡着,就被人吵醒,不禁恼怒,正要发作的时候,就看见雷雨带着两名女子走了进来,在见到那两名女子之时,太上皇的大脑‘轰’的一声就炸开了,这可不就是他安排在呼延明朔身边的棋子吗?他怎么会不认识,可是他现在却不能承认,现在他手中无权无势,根本就斗不过呼延明朔。
于是他就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对着呼延明朔大吼道:“呼延明朔,再怎么说朕还是你的父亲,就算朕退位了,也还是太上皇,你如此擅闯朕的寝宫,是大逆不道,是为不孝,你最好能给朕一个解释,不然朕定要将此事公之于众,到时候看你还能不能坐稳这把龙椅。”
“朕的事情就不劳太上皇费心了,朕今日过来,是有一事想请教一下太上皇,父皇执政多年,若是遇上那不忠不义,妄图加害君主的卑鄙小人,按照我夜阑国的律法,该怎样处置?”
说着他就对着雷宇使了个眼色,雷宇见状,立即就将那两名女子推到大殿中央,同时还把搜出来的那两封书信递到太上皇手上,然后就退到了呼延明朔的身后,恭恭敬敬的站着。
太上皇只是随便看了一眼那字迹,心中就如同擂鼓一般,这可不就是自己让人传递出去的书信么?怎么会在呼延明朔的手中?
于是他看向殿中的那两名女子,心里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果然她们还是太年轻了,办事没有经验,这下把柄落到了对方手中,还将自己也暴露了,他现在倒是想赖账来个死不承认,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容不得他抵赖。
于是他只能软下口气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做?是杀是剐你给个痛快吧,朕敢做敢当,绝不抵赖。”
“呵呵,太上皇果然有担当啊,这谋害亲儿也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朕自问无愧于你,无愧于呼延家列祖列宗,朕想不明白,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太上皇这可是比虎还狠三分啊?”
这时候太后正好走到门口,好巧不巧的正好就听见了这句话,这也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她还打算过来解围,想着无论如何,总是二十几年的夫妻,可是没想到却让她听见自己的夫君找人毒害自己的儿子,这可是任何一个母亲都不能接受的,更别提她与呼延明朔这些年相依为命的感情。
于是她就愤怒的走到太上皇的跟前,几近崩溃的指着他骂道:“呼延震,你还是个人吗?你对得起明朔叫你这一声父皇吗?世人都知道虎毒不食子,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置我儿于死地,你良心何在?想我肖柔自十四岁嫁你到现在,从太子侧妃变成了一国之母,时时刻刻都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逾越。
当初你听信燕妃的蛊惑,娶了穆霓裳为正妃,我也不曾怪你半分,念着我俩自幼的情意我甘愿入府为妾,可是你一心扑在正妃的身上,完全不顾念你我当初的情意,刚开始我还天真的以为你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不得不逢场作戏,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我终于看清了,原来这些不过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对我又何曾有过半点真心?
所幸天可怜见让我产下了太子府长子,从此总算是站稳了脚跟,可后来正妃也有了儿子,那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可怜我儿明明是兄长却要对自己的弟弟低头行礼,而作为父亲的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无动于衷,这也就罢了,自古嫡庶有别,我也不与你计较,我忍着。
后来先皇驾崩,你登基为帝入住皇宫,由于穆霓裳异国公主的身份,她注定做不了夜阑国的皇后,你不得不听从朝臣们的建议立我为后,明朔的身份也跟着从庶长子变成了嫡长子,他们兄弟的身份来了个对调,我当时就想,我儿终于可以抬头做人了,不用再处处低人一等了,终于轮到别人给他低头行礼了,然而你又是怎么说的?
你说‘虽然朕不得已立你为后,可你自己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日后不可为难霓妃母子,朕希望看到他们兄弟兄友弟恭的样子,所以日常的俗礼可免就免了吧。’
呵呵,真是好笑,她为嫡我为庶,你说礼不可费,要我们母子处处伏低做小,等到身份对调,我为嫡她为庶,你却要我们不可为难,俗礼可免,呼延震,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句话,我们母子在后宫吃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偏心,明朔从小活得多么的委屈,好在上天保佑,我儿争气,凭借自己的本事力排众议终于坐上了太子之位,我们母子的处境总算是轻松了一点。
然而你却明里暗里的纵容霓妃,处处打压我们母子,你自己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将我儿逼致绝境,让他堂堂一国太子,亲自前往大魏求亲,以此来缓解夜阑的灾情,所幸天可怜见,太子妃贤惠,我也不再纠结。
再后来查出霓妃放蛊害你,也是明朔两夫妻救你于水火,知道你被南疆人愚弄,明朔两夫妻就愤而发兵灭了南疆为你出气,然而他们征战在外身陷险境,你却是在帝都里面养尊处优,本来我还以为你终于良心发现,善待我们母子了。
可你又联合右贤王弄出个荒唐至极的封妃大典来,硬生生的逼得他们夫妻离心骨肉分离,现在你居然还在我儿身边安插眼线,指使她人毒害我儿,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我们母子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肖太后气得双眼通红,这是她的儿子啊,是她十月怀胎所生的儿子,从小到大,处处都活得那么压抑,让她一个做母亲的怎能不心疼,而且这一切的苦难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不作为的父亲所引起的。
肖太后绝望的看了太上皇一眼,终于是说了那一句话,也是她一直以来就想说的话,她说:“呼延震,你我夫妻二十余载,对于你对呼延家甚至于对整个夜阑国,我肖柔问心无愧,今日我就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对你说最后一句话,从今往后,我肖柔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她的丈夫曾经是皇上,现在是太上皇,自己的儿子又是当今皇上,所以和离这回事根本不可能,且不说朝臣们的反对,这事本身对于呼延明朔的名声也是会有所影响的,所以既然不能和离,那就只能避而不见了。
看着自己母亲痛苦的表情,呼延明朔心中无比酸涩,既然这是母后的决定,那么做儿子的也只能遵从她的意愿,于是他就吩咐随行的一个小太监:“来人,将太后接回东宫,在东宫内为太后新建寝宫。”
“是,奴才遵旨。”小太监应了一声就来到了肖太后身侧,尖着嗓子喊道:“太后起驾”。
呼延明朔握着母亲的手,无声的安慰着她,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说舍弃就舍弃了,不管是谁,也不管有没有感情,二十几年的相伴总是假不了,他知道母亲心中是痛苦的,可是这件事情没有人可以帮得了她,只能让她自己慢慢的去淡忘,所以他只是说道:“母后且先回东宫去,儿子与太上皇说几句话就来。”
“好”说着肖太后看了太上皇最后一眼,就随着小太监迈出了北苑的大门,只是她最后的那一眼,充满了怨恨,充满了痛苦,可也有一丝的解脱,只要今日跨出这道门槛,她就只能是夜阑国的太后,与这个男人的夫妻关系就名存实亡了。
目送着萧太后离开,呼延明朔才回头看着太上皇,这是他的父亲,是他从小就无限崇拜的父亲,是一句话就可以定人生死的皇上,可是这人对他来说又是那样的陌生,他们之间陌生得就剩下一个称呼了。
而太上皇的内心现在也是相当震撼的,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妻子竟然会说出那样决绝的话,他一直都以为以肖柔对他的情意,是绝对不会主动离开他的,可事实却狠狠的打了他一个耳光,没有什么事情会是一层不便的。
从萧太后进来之后,他就不曾说过一句话,直到萧太后离开,他也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确切的说,他是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反驳,面对妻子愤怒的指责,他是愧疚的,他也知道这些年自己亏欠他们母子太多,奈何情势所逼,怪只怪权势这东西太过诱人,为了手中的权势不被动摇,他只能狠心的对待她们母子。
然而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因果是有循环的,当初种下什么因,现在就应该得到什么果。
看着萧太后毅然绝然的离开,太上皇耳边却还回荡着她最后的那句话,‘从今往后,我肖柔与你死生不复相见。’这是要有多失望,有多恨,才会让那样一个温婉贤德的皇后说出这句话来?
太上皇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他自己造成的,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自从刚才呼延明朔带着这两个女子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只能等着呼延明朔对他采取最后的态度。
于是他默然的回头看着呼延明朔,问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你想怎么处置朕都无话可说,反正现在朝堂上大半的人都是你的心腹,朕已经是个无权无势的老头了,现在连你母后也离开了,你想怎么样就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