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条秋风吹过长安城楼,带着腥味儿的浮尘扫荡而过,王允的吼声随风而动,丝丝飘入攻城士兵的耳朵里。
李傕猛地挥手,挥旗小校见状,急忙挥舞令旗,中军擂动的战鼓戛然而止,所有的攻城士兵为之一滞,当下纷纷停止攻城,在长安城下严阵以待。
郭汜仰仰头,喝问道:“天子何在?我们要面见天子!”
王允面沉似乎,指着刚刚走上城楼的刘协说道:“天子在此,尔等不得放肆!”
郭汜顺着王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高大的城垣垛堞口冒出一个稚嫩的脑袋,此时正畏惧的看着他们。
正是天子刘协
董卓在时,李傕和郭汜跟着他兴风作浪,残害朝臣,在刘协心里,对李傕、郭汜的恐惧度和董卓不遑多让。
见到刘协,郭汜并没有下马行礼,而是在马上持刀拜见:“启禀天子,我等并不是想要谋反,只是陛下身边出了个奸贼,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诛杀奸贼,匡扶汉业!”
刘协一动不动,宛如机械木偶般询问:“二位将军,你们口中的奸贼是谁?”
郭汜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刀指王允:“奸贼便是你身边的王允,此人谋害太师,屠戮忠良,独擅朝政,祸国殃民,不是奸贼是什么?”
王允大笑不止,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好好好,老夫倒成了屠戮忠良,祸国殃民的反贼了?”
郭汜懒得理他,目光紧紧盯着刘协,说道:“陛下,只要你交出王允,我等绝不会伤害于你。”
刘协听后,扭头看了一眼王允,王允也扭头和刘协对视。
刘协虽是帝王,但现在才十一岁,再加上董卓无休止的欺凌,此时的他全无帝王之术,所以他眼睛里东西在王允面前表露无遗。
王允从他眼睛里看出了厌恶、恐惧、绝望的神情。
天子厌恶他?王允脑袋嗡地一声,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旋转,刘协身边的黄门眼疾手快,急忙将王允扶住。
王允有点心如死灰,为了匡扶汉室,他尽心尽力,诱杀董卓,换回来的却是天子的仇视。
最后他想想也就释然了,要不是他一意孤行,今天也不会由此横祸,自以为是,盲目自大,这又怪得了谁?
他荡开小黄门的手,指着郭汜问道:“老夫若是下城受戮,你们会善待天子吗?”
“只要你打开城门,我等就不会为难天子!”
王允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旋而转身朝天一拜:“苍天啊,先帝啊,臣王允以死报国了!”
末了猛地转身,决然地爬上垛堞,大笑着跳下城楼,坠地而亡。
李傕冷笑连连,高声下令道:“来啊,将王允碎尸万段!”
听得将令,在城下的士兵立即一拥而上,乱刀将王允剁成肉泥。
“王允已经死了,尔等还不退兵,更待何时?”种拂见西凉军迟迟不退,心生疑窦,急忙喝令李傕退兵。
“你是何人?天子都没有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李傕扭头和郭汜相视一笑,丝毫不把种拂放在眼中。
“……”种拂脸色涨红,指着李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刘协向前走了几步,将整个身体袒露在垛堞外,他望着李傕,怯声道:“两位将军,王允既死,二位将军何不退兵。”
在众人目不能及的地方,一个西凉军士兵悄悄张弓捻箭,瞄准了城墙上的天子,这一刻,他的肌肉在跳动,瞳孔在收缩,眸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狠厉。
“我们为陛下除去奸贼,难道陛下就不打算赏赐我们?”李傕说话散漫,丝毫没有退兵的意思。
“两位将军想要什么赏赐?”
一阵寒风袭来,砂砾随风而起,霎时黄尘高涨,席卷城上城下,刘协下意识的半眯起了眼睛,
突然,一种无法形容的不安感迅速的传遍了全身,他略带沙哑的说了一声:“朕即封李将军为扬武将军,郭将军为扬烈将军,其余将军为中郎将……”
“从此大汉再无天子”
那名西凉士兵将角弓拉得如同满月,他的手忽而一抖,弓弦发出一声悦耳的响声,羽箭如同流星划过苍穹一般飞出……
“噗……”
所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刘协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流星般的羽箭已经插进了他的左胸,殷红的鲜血顿时顺着伤口汨汨流出。
“嗖”的一声,破空之声再次响起,原来那名士兵射出的是连珠箭,两支箭羽一前一后,环环相扣,顿时封住刘协的退路。
在刘协的视眼里,突然飞来一支闪着青光的箭头在眼眼里倏然变大,他刚想躲避,就被锋利而强劲的羽箭射穿了咽喉,自后颈透出。
“唔……”
凉风自撕裂的喉咙间嗖嗖的灌进了身体里,刘协的脸庞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双手死死的的抓住箭尾,努力的想要拔出来,只是双手却已经绵软无力……
“陛下?保护陛下,快保护陛下!”
看到刘协被利箭射翻在地,鲜血流了一地,种拂被吓得三魂惊走七魄,当下急忙去查看刘协的伤势,一面大声喝令卫士保护刘协。
可此时的刘协瞪大了眼睛,双目死死地盯着凉棚,呼吸全无,已没有生命体征。
“陛下……”种拂见刘协身亡,顿时吓得瘫倒在地,口中喃喃道:“陛下,驾崩了!”
不仅是文武百官,就连李傕和郭汜都被吓了一跳,谁也不敢背负弑君的罪名,这兴兵攻阙本已死是死罪,再加上弑君的罪名,恐怕这天下已在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谁,到底是谁放的箭?”李傕像是一个输红眼的赌徒,但凡遇到持弓的,不由分说,兜头便是一刀。
郭汜见李傕乱砍乱杀,照这样杀下去,恐怕会引起兵变,他权衡再三,上前一把拉住李傕:“别杀了,就算你杀光弓箭手,天子能活过来不成?”
李傕回头,双目充红:“那你说怎么办?”
郭汜附在李傕耳边,轻声低语:“你我不如趁势破城,将库里的金银劫掠一空,从此隐姓埋名,与世无争,岂不快哉?”
李傕一咬牙,点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贾诩站在将台上,他望着轻声低语的两人,唇角斜起一丝冷笑,转身步入黑夜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