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林陆雪胃疼得受不了，一直没有离开。那个时常欺负自己的女生也收拾得特别慢。最后只剩下两个人，林陆雪害怕她会找麻烦，只能忍着疼勉强站起来。

那个女生很快跟上来，走完长廊到了楼梯的时候，女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林陆雪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那女生顺势提住她的衣领，笑道，“咦，原来你这么害怕我？”

林陆雪咬着嘴唇，不挣扎，也不说话。

女生松手，走到和她平齐的阶梯，搭着她的肩膀往下走。

林陆雪脚下发软，她在脑海里搜寻出这个女生的名字，颤抖着问道：“周颖霜，你有什么事吗？”

“哎哎问你，”周颖霜靠近她的耳朵，“想不想不被欺负？”

“什么？”

“我没有开玩笑。”

林陆雪惊慌无比。

“我不想欺负你了。”

“为什么？”

“咦？你喜欢被欺负？”周颖霜笑，只一瞬便隐去，“不过，太没有意思了，你这个人。”

“……”

“你还没回答，想不想？”

“那你，为什么帮我？”

“以前是看你不顺眼，现在，”周颖霜举起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拍拍她的头，“物极必反了。”

“我……”

“想不被欺负很简单，”周颖霜道，“以后就和我一起去欺负别人好了。”

林陆雪立刻叫出来，“不要！”

周颖霜歪头，好像没听懂她的话，“你拒绝了？”

“我不要！”

“哎哎，你到底是拒绝我，还是不要继续被欺负？”

“我不要欺负别人！”林陆雪蓦地生出一股勇气，想要把她推开。周颖霜看着她从自己手下逃出去，下意识伸手，但没有抓住。

周颖霜咬牙，“林陆雪！”

女生的脑海里飞过今后要面对的欺凌，她站立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朝下跑去。

周颖霜顿时发怒。她冷笑道，“林陆雪，你现在要是走了，下午来了之后，我就叫别人来问问你每天晚自习跑去图书馆做了什么。”

女生脚下一滞。

周颖霜慢慢走下去。

林陆雪脸色苍白地辩解，“图书馆有自习室，我在那里看书。”

“我们班有人在那里自习，我问了她，她说从来没见过你。”

“我在另一个自习室。”

周颖霜忽然笑出来，“笨蛋，我们班哪有那么刻苦的人，我骗你的。”

林陆雪完全无法理解周颖霜，她的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迷惑且煎熬。

“不过，昨晚我很无聊，突然好奇你每晚去图书馆做了什么。”

林陆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程嘉郁的秘密被发现了吗？怎么可能是她，为什么要被这个人知道？

周颖霜问，“你是不是想跳楼？”

突然而来的转折让林陆雪惊醒，“什么？”

“我看你上了三楼。”周颖霜道，“从那里跳楼死不了的，顶多是残废。”

“……”林陆雪的心情从绝望拉回了忐忑，周颖霜是以为自己要跳楼？

“别自杀，”女生走到林陆雪面前，强迫她看向自己的眼睛，“你要是受不了，我以后不欺负你了。”

“你本来就不该欺负我。”这种话林陆雪平时绝不敢说出口，但她刚刚实在被周颖霜的故弄玄虚吓到，整个人还处在精神紧绷的状态，连对她的恐惧都削减了大半。林陆雪看进她的眼睛，“为什么欺负我？”

“大家都很不开心，总有人要成为发泄的对象啊。”周颖霜道，“软弱的人总是被欺负的，他们不开心了会去欺负更软弱的人。你不过是欺负的人有点多。你说为什么欺负你？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呢？”

“你是说，怪我？”

周颖霜点头。

“别开玩笑了！”林陆雪觉得荒唐至极，“欺负别人有理由吗？是你们做错了，是你们！”

“你可是从来没有反抗。”

“……”

“总有人要被欺负的，不想被欺负就要反击回去。你不是受不了吗？你想死还是想欺负别人？”

“我……”林陆雪后退半步，“我才不要变成你这种人！”

听完她的话，周颖霜忽然笑起来，她笑得弯下腰，好一会才止下来。

“哎哎，我这种？在你心中，我竟然还没有你高贵啊？”周颖霜站直身体，平静地说完这句话。

下一秒，她忽然扬手，一巴掌甩在林陆雪的脸上。

女生猝不及防，眼前一黑，舒缓过来之后，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脸颊也一阵一阵地疼。

“那你就去死吧！”周颖霜的声音回响在空无一人的走道，“带着你的善良和坚持去死吧！”

林陆雪惊恐地看着她。

周颖霜把手插进裤兜，冷笑一声后转身离开。

林陆雪的身体有点颤抖，她身手扶住墙壁，慢慢走下楼梯。

她走下高一教学楼时，忽然有一个影子朝自己跑来，林陆雪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沈秋刀。

五六分钟前，鸣卓刚刚和言淮分开，从漆海走回了学校。夏光渐盛，他被晒得有些懵。一进校门就看见了远处的林陆雪，他立刻上前拦下。

鸣卓看一眼她的脸颊，惊异道，“你怎么了？”

林陆雪才想起自己脸上一定有痕迹，慌忙捂住脸颊，“没事。”

“我看见了。”少年露出笃定的表情，“谁欺负你了吗？”

林陆雪沉默。

鸣卓见状，也露出无奈的表情。他转而道，“我们一直想和你说话。”

林陆雪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

少年没有给她拒绝的时间，立刻道，“程嘉郁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林陆雪认真看着他，发现沈秋刀黑色的瞳仁里透出隐隐的蓝。

鸣卓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你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吗？”

林陆雪低头不语。

鸣卓觉得自己急需言淮的交流能力，“其实，我们是想帮你们。那个，你见到程嘉郁的时间能不能告诉他，我们尊重他的选择，他留下也可以，没必要躲着我们。”

鸣卓觉得自己完全是白费功夫，女生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是静静听完然后离开。

鲛人少年盯了一会她的背影，还是放弃追上去继续解释的想法。

因为沈夏千的事情，他心里现在也是一团乱麻。但转身之际，鸣卓却发现身后立着一个人影。

少年的身影近乎透明，宛如被阳光烧灼殆尽的幽灵。他凝视着林陆雪远去的身影。直到他走出视线才看向一旁的少年。

鸣卓道，“你可算出现了。”

“让你们担心了。”

“你去了哪里？”鸣卓不理解他为什么没有喊住林陆雪，“没有和她在一起吗？”

“我还是在图书馆，她知道我在那。”

鸣卓心道自己猜得没错，“为什么要跑？”

“我不想离开她。”

“我们又不会强迫你离开。”

程嘉郁笑一下，“我听到了。”

“你确定要留下？”

“是的。”

“嗯，”鸣卓想起自己被李重光驱逐时经历的种种折磨，“唉。”

“很对不起，你们想帮我，我却逃走了。”

“是啊，我可郁闷了。”

“其实我现在，还是因为想要你们帮忙才出现。”

“帮什么？”

“我的那个心意。”

“改变林陆雪？”

“是的，”回想刚刚她被掌掴的一幕，少年琥珀色的眼睛泛起刻骨的冰冷，“小雪绝不能继续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