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状况见得多了，鸣卓早就失去了当初大叫着躲避的劲头，只是抬起一只手按下了某二哈的脑袋，确定对方的口水不会溅到自己身上后，略微放松的拍了拍狗头，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小决一脸开心地看着他。

沈夏千跟在后面追出来，还是没能阻止自己的狗——准确来说，是李重光曾经交给自己养，现在送给了苏绛的狗——被沈秋刀摸到了……

鸣卓一抬头看见沈夏千，立刻站直身体，“你……好啊。”

女孩没有回应他那个尴尬地招呼，低头对二哈道，“回来。”

小决绕了鸣卓一圈，然后一屁股坐到少年身边，表达了自己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态度。

沈夏千朝前一步，弯下腰扯住小决脖子上的项圈，试图把他给拽回去。

鸣卓看似冷静，其实慌得不行。他想自己是不是要帮一下沈夏千，但她看起来也不是搞不定小决的样子，轻易出手会不会让沈夏千觉得自己轻视她？

在这种紧张的时候，鸣卓却完全被女孩身上的香味分走了心。这人应该是刚刚洗漱完，头发湿漉漉的，周身笼着一层淡淡的、不属于自然的香味。

鸣卓欣赏不来人造香精，下意识道，“你身上有味道。”

女孩的动作略微停顿了一下，而后便拉着小决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屋子，砰的一声摔上防盗门。

试图搭话却全程被无视掉，实在是令鱼难过。

鲛人少年默默转回身，继续开锁的动作，脑子里又过了一遍刚刚的事情。

小决在这里，应该是李重光送给苏绛了。

李重光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快两个月了才把小决送出去，不过今天晚上他似乎心情很好，好到愿意关心一下自己难不难受了。

鲛人少年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透过客厅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星点的灯。

他轻轻吸一口气，觉得这样的善意实在是太过难得。

第二天言淮继续筹谋怎么劫周颖霜的道，李重光度的那点法力已经消失，鸣卓重新回到濒死状态，有气无力地应和着他的计划。

易连城给他写了一张证明，让他不用下去做课间操。早操结束三三两两有人回来，鸣卓靠着墙壁汲取一点凉意，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忽然听见靠近的脚步声，鸣卓微微抬起眼帘，看见一个少女站停在自己座位旁边。

言淮曾经问过他，鱼的记忆是不是真的只有七秒，当时的语境是言淮嫌弃他路痴，鸣卓自然是坚定的否决。但其实在某些方面，他真的是转头就忘。比如说人类的脸，几天不见就能从他脑海里消失得干干净净。此刻他看着这个人，不由得有些懵，这种懵又在于熟悉，纠葛的情感在心中回荡了一番，鸣卓忍住了问她是谁的冲动，继续沉默地看着她。

少女把一瓶冰镇的饮料递向他，开口道，“这个，给你。”

平静的语调，熟悉的声线，于清澈中带着一丝微小的颤音。鸣卓回望她的脸，觉得那双浅褐色的瞳仁应该在某个时刻染上过锋利的冷光。瞬间记忆贯通，三个字出现在他眼前：林一叶。

林一叶见他不但不接，反而极傻地盯着自己，耐心正一点点耗尽，她晃了一下手里的饮料，“要不要？”

绕到食堂才买来的冰镇饮料，此刻瓶身已经凝聚了一层水汽，鸣卓看向她手里的瓶子时，一滴水正滴落下去。

鲛人少年内心顿时抗拒，“不要。”

林一叶沉默。

鸣卓以为自己拒绝了就结束了，准备趴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物体朝自己抛来，他下意识接住，手上顿时传来冰凉潮湿的触感。

少女微微侧过脸，“给你了。”

鸣卓看着自己被沾湿的手，不明白林一叶为什么要凭白给自己制造出这么大的危机。

他放一时怔住，再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丢下表面覆盖着水汽的瓶子，站起来跑出教室。

林一叶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一瞬间觉得自己递过去的是一个炸弹。此时”炸弹“已经从桌子上掉落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灰尘。

周围有同学看到这一幕，纷纷露出不解的神色。主角之一既然离场，这不解自然只能倾洒到林一叶身上。少女被探究的目光包裹，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弯腰捡起脏了的饮料丢进垃圾桶，然后沉默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鸣卓跑出去后立刻把手藏进衣兜里，然后镇定的瞎晃等着那点水干掉。瞎晃的途中遇到了从下面上来的言淮，两人一路溜达去了走廊另一头少人的教师办公室区域，鸣卓和他说了自己刚刚遇到的事情。

“哇，这个林一叶，”言淮惊异，“为什么好好地给你水？”

“不知道。”

“奇怪极了。”言淮道，“你的手怎么样？”

鸣卓拿出来看了一下，手指间的连蹼已经消失，消失的掌纹正慢慢显现。比起刚刚到陆地上，就算全身湿透也只是在一开始略微显出鳞片的轮廓，现在他触碰到水会显现出更多鲛人的特征，而且持续的时间也有所加长。

言淮皱眉，“为什么感觉比以前，严重点？”

“我，”鸣卓把手放回衣兜，默默吐了口气，“……好热。”

“……”

一阵沉默，言淮道，“要我扶你回去吗？”

“不，你也很热。”

气氛彻底沉默。

回去后鸣卓受到了前后左右的慰问，大多是“你什么时候和林一叶和好了”，“为什么把林一叶给你的水丢掉”。

鲛人少年无法回答，他既不知道林一叶和沈秋刀的矛盾，也不能说自己不能碰到水，只能摆出深沉难测的神情，让他们于各自的想象中找到答案。

不过他确实被林一叶稍微吓到了，再看过去，少女倒是极为淡定，丝毫没有给他带来了麻烦的觉悟，对比自己所经历的惶恐，鲛人少年顿感委屈。

晚上自习结束前十分钟，鸣卓和言淮先后走出教室跑到高一教学楼去等着下课。

不过言淮觉得比起拦下周颖霜，更重要的是看着旁边这条鱼。鸣卓表示自己一切都好，绝对不会拖累他，言淮并不言语，满脸都写着不信。

两人看见周颖霜和林陆雪下楼后立刻跟了上去，等她们在学校前面的路口分手后，两个男生迅速拉近和周颖霜的距离。周颖霜回家的最后一段路也比较偏僻，正是适合拦截聊天的场所，不过言淮和鸣卓都是第一次尾随别人，实在是有些生疏。

他们两在后面低声商量怎么叫住她才显得不那么变态的时候，鸣卓余光忽然看见前面的女生消失了。

“等等！周颖霜呢？”

言淮也抬头看去，寂寥的小巷，间隔极大的路灯留下深色的阴影。他的的第一反应就是周颖霜发现他们，躲起来了。鸣卓则直接向前跑去，大声喊着周颖霜的名字。

跑过前面一个岔道的时候，小路那边忽然发出石子滚动的声音，鸣卓停下，看向灯光无法照亮的那片黑暗。

言淮跟上来，“怎么了？”

“里面有声音。”鸣卓直接走了进去。

“周颖霜？”言淮喊了一声。

然而回应却是某个压抑不住怒火的男声，“滚开！不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