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司南看着宅子里的每一样物件,神色都格外的凝重,“夫人,这宅子空置的日子也有几十年了,东西也都不能用了,得劳烦夫人置办些新的。”
沈穗穗看着手中的地契,上面赫然写着的户主岳司南三个字。
“岳大夫,这……”
“夫人,这宅子就当是我卖给你了,只要把宅子重新修缮好就行了。”岳司南双手放在背后,一步步的往东厢房的一间屋子里走去。
沈穗穗不让任何人跟上去,这宅子是岳司南的,跨别多年,想来他定然是心中感概万千。
宅子的风貌依然,只不过常年无人打理。
“东家,以后我们真的可以住在这里了?”玉琴兴奋不已。
春杏的眼里也放着光。
“嗯,就住在这里了。”
这么大的宅子,就她们这些人住实在是过于奢侈了,沈穗穗请了不少工匠过来,把宅子里之前的东西,能修的全部修好,实在是不能用的就换新的。
倒不是因为沈穗穗不舍得,只是她把岳司南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没要丢掉一样东西的时候,他眼里的不舍就更多一分,当然她也没有过多的去问,只是默默的把这些都记下来。
最先收拾出来的是东院,这边已经可以住下她们所有人了,沈穗穗也就没有再去动其他的屋子。
内宅里的正房收拾出来之后,沈穗穗立刻让玉琴把岳大夫的东西搬了进去。
倒是岳司南知道之后,却来找沈穗穗,说是要搬出正房。
“岳大夫,你去正房里头瞧瞧……”
还没等沈穗穗说完,他立刻摆手,“夫人,你才是这个宅子主人,正房理应由你来住。”
“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说来,岳大夫这间正房是我特意给你留着的。”沈穗穗领着他往正房走去,轻轻地推开门。
岳司南颤抖的扶住门框往里走,屋子里的摆设跟之前一模一样,他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到了几十年前。
“岳大夫,既然如今是我当家,那家中一切安排都得听我的,而我的原则就是尊重长辈,所以这正房除了您谁都不能住。”沈穗穗直接撂下话。
“可是…… ”
“这屋子置办得可真不错,听说这些字画都特别值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不然让玉琴拿几件出去变卖了。”
沈穗穗故意这么说,只看见岳司南的的神情居然松弛了下来,坐在桌子前,突然开口说道:“夫人,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我妻子置办的,谢谢。”
“应该的。”沈穗穗回道。
“几十年前,我在宫里当差,这些东西都是各种各样的人送来的礼品,我不喜欢,但是我的妻子出生名门,从小就喜欢这些字画,所以不少人为了讨好,便变着花样的送来,而我妻子向来受不住诱惑就全部收下,结果导致我总是替她还人情,到处给人诊病。”
“以前还总是因为这事儿跟她吵,这一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沈穗穗坐到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那只能说明,岳太医的医术了得。”
“哈哈哈,夫人果然聪颖。”
“若我这都猜不到,定然是个傻子。”沈穗穗笑了笑。
“我是前朝的太医没错,只不过突然宫中生变,而我这个太医却帮不上任何的忙,眼睁睁的看着帝王陨落,改朝换代,昔日的好友纷纷丧命。”岳司南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文官武将各有使命,岳大夫您不用太过自责。”沈穗穗安慰道。
岳司南却摇摇头,“夫人可知,前朝宫中我这派的人都死了,为何就我一人还活着?”
“因为我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皇帝被杀,东宫被灭,剩下的皇子也都被斩首,可是有一个被关在冷宫的宫女却生下了龙胎。”
“那时候其他的官员都被抓了起来,只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在救治伤员,所以我才得知消息,萧太傅偷偷把我带进宫,在冷宫找到了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就连脐带都还没有被剪断。”
“那宫女是一个人在冷宫难产,而那孩子哭声很有力气,向来也是宫女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萧太傅是离不开皇宫的,他也是新帝曾经的先生,新帝看中他的才华,要把他留在身边辅政,而唯一能带那个孩子走的人,只有我。”
沈穗穗惊讶的看着岳司南,她没有想到岳司南竟然把深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说出来。
“那孩子呢…… ”
“丢了……”
“被我弄丢了……”
岳司南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当年我带着那襁褓中的孩子往南方逃亡,落脚一个小镇的时候,我实在是受不了, 为了这个孩子我离开了家人,离开了我自己的家,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心中由怨恨,可是孩子只会哭,听着他的哭声,我更加的烦躁不安,我不想参与任何朝廷的事情,也不想要帮助他光复前朝,反而更加希望他成为一个平凡的人。”
“于是有一天,他哭闹不止,我出门去找羊奶给他充饥,可是那是寒冬,羊奶和牛奶都及其难找,大雪封路,我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找到,可是等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沈穗穗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会这样。”
“是啊,我也没想到,本以为是朝廷里的人追来了,可是我找遍了,都没有任何官兵的踪迹,想来定然是被上山打猎的猎户给当成没人要的孩子给带走了。”
“我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在各个村庄,小镇辗转,可惜始终都找不到那个孩子。”
“那孩子丢了,我更加没有回京城的脸了,那时候我格外的悲痛,便索性想随便找个地方等死就行了,最后走到青峰村的时候,再也走不下去了,晕倒在了村外,被村里人给救了下来。”
听着岳司南的每一句话,沈穗穗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悔恨。
“哎,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是不是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