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聚会上耽误了一些时间,顾若晨接了阳阳,带着我们娘俩急匆匆地赶到机场,也只能看见航班一飞冲天的优美弧线。再查询了一下航班,要飞也得等到三天以后,也就是说,三天以后我才能离开南阳市。
这个消息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老天开的这个玩笑,就像是鱼刺一样卡在我的喉咙里,让我耿耿于怀。
这几年来都是这样,虽然有顾若晨的治疗,但只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或者在我计划之外的事情出现,我就容易产生郁结的情绪。
这样的低气压一旦开始,就会持续好几天。
"没关系,反正你也很久没有回来了,这次回来就好好玩一玩。"
顾若晨在我身边轻声安慰,这些年他总是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在我开始要恐慌的时候,及时安抚我的情绪,做我的"定海神针"。
陈倩已经嫁出去,大半夜的再折回陈家总是不太好,在顾若晨热情邀请之下,我只能"勉为其难"地去他那里先应付应付。
顾若晨从小就被他的父母送到美国,然后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功留在了美国,闯出了自己的一天翻地。虽说他常年工作在外,别说是回家了,就连回国的机会都屈指可数。但他的父母考虑到他早晚有一天会落叶归根,便在南阳市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给他养老。
没错,是养老。
顾若晨是给我这样解释的:"当时我是我们班上最小的学生,因为年纪和语言的关系,我第一年的成绩惨不忍睹。我爸妈当时觉得我可能就是一个啃老族,所以提前做好了让我啃的准备。"
我在听完他的话之后也很震惊:"你爸妈不催你结婚倒是给你准备养老的?"
"他们两个都是大学教授,思想很前卫的。他们之前都一致认为我是一个gay,明里暗里地劝我不要压抑天性。可后来他们才发现我其实是一个不婚族。"
顾若晨说完笑笑,灯光撒进他琥珀色的眼角,里面像是住了星辰。
他是我见过最坦率的人,他把自己的世界原原本本的摊在你面前,他会告诉你,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这么优秀,你要不要?
"直到我遇见你,觉得成个家其实还挺好的。起码,"他看了一眼车后座已经进入熟睡状态的阳阳,笑得更暖了:"有个小东西叫我'爸爸';,真的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他的笑容暖如春风,却深深撼动了我心里最深的根基。
秦朗那句"死了"和顾若晨的笑容交替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让我不禁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重新开始,起码,为了阳阳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有没有心动?"
顾若晨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我刚想否认,他又抢着说:"别急着否认,你刚刚若有所思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刚刚分明被我感动了。"
在一个心理医生面前我还能隐瞒些什么呢?
我摊开手,示意投降:"好,我承认,你对阳阳的付出让我感动。可我不值得,你值得更好的女人。"
"这句话之前你就对秦朗说过吧?"
顾若晨笃定地看着我,我心虚地脸红了。
"人其实都挺自私的,最先考虑的就是自己。别人都觉得找你不是吃亏,你为何要觉得自己不值呢?今天见到他了吧,说了什么?"
"你!"
我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你第一次回包厢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都还是红的,这三年来,我就看你为那么一个人哭过,我这都猜不到,也就不要再在这行混了。"
顾若晨说着把车掉了个头,开进了一个小区,看来是到了,我决定保持沉默。
正所谓言多必失,鬼知道这个心理学家待会儿还会怎么在心里分析我呢。
顾若晨看出了我的用意,也不逼问我,从车里的置物栏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到我的手掌心,我疑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我们家的钥匙。"
"我们?"我更加是一头雾水了。
顾若晨点点头,"是我们。这次飞机晚点也许是天意,我今天白天刚接到美国那边研究所打来的电话,那边和南阳市这边的研究所有一个合作课题,他们问我愿不愿意留在这边,我当时想着你要会美国也就拒绝了,现在,我想试试。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留下来?"
"可我在这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签证到期的话,我和阳阳会被驱逐出境的。"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理由,一个活生生的现实就足以让我认命。
"这些交给我来办,这都不是问题,我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陪我留下来?"
顾若晨脸上是少见的认真,我思考了一会儿,反问他:"如果我要你和我走,你会放弃这个课题陪我回美国吗?"
"你是我一生的课题,我当然要和你走。"
顾若晨不假思索地回答我。
既然如此,礼尚往来,我点点头:"那好,我留下来,不过我不敢确定和那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我会不会......"
"我们打个赌吧!"
顾若晨打断我的话,信心满满地对我说:"一年,就一年。如果这一年内,你和他再无任何交集,那么一年后你乖乖和我回美国登记结婚;如果这一年内,你和他彼此相认,还是深爱到无法自拔,我会放手,让后真心祝福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再拒绝好像真的就没意思了。
凭心而论,他的确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阳阳,他都是最好的人选。对,没错,除了不爱,他真的什么都好。
可爱能一辈子当饭吃吗?
前两次摔得已经够惨了,我抓起顾若晨手上的钥匙,想了想说:"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帮我找件工作。"
在美国,我是他最没有用的助手。
和他研究所里那些学历高到吓人的助理想必,我国内一个普普通通的211大学,显然不够看了。我的工作主要是把英文的论文用专业的术语翻译成中文,和中国这边从事相关研究工作的大学联系。
其实,做他的助理只是为了混那些微不足道的工资,能够让我待在他家里蹭吃蹭喝的时候,良心稍微能不那么痛。
可现在在中国,我能做的事情很多,我不想沾他的光却只做一个废人。
但,他却不这么想。
"继续做我的助理,毕竟你是目前在中国我用的最顺手的一个人,时间有限,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与新人的磨合上面。"
"可我除了翻译什么都不会做。"
"除了翻译,以我的水平,还需要别人做什么吗?"
他说的有理有据,我竟无言以对,只能点点头。
在研究所里工作也挺好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一年的时间很短,只要在研究所里踏踏实实工作,应该不会和那个人有任何交集,倒时候重新回到美国,也许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说陆曼已经死了,死了就死了。
现在的我,只有一个简单的英文名字:M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