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整个人像是傻掉了一样, 看着眼前这这一幕,整个人剧烈的哆嗦着,但是无论他怎么做, 始终只能一次次的穿过实体,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惨剧的发生,却无能为力去阻止。
看着他爸妈几乎要流出血泪, 充满后悔和恨意的眸子死死盯着车旁的许岁之,临死前还在叫着祁渊的名字。
祁渊从来不知道, 不知道他父母的死亡真相, 居然会是这样。
他跌跌撞撞的爬进了车内, 用虚无的双手颤抖着触摸着他们,泣不成声,声音嘶哑的几乎滴血, “不要死, 不要死, 你们不要死, 求求你们了, 你们不要死!”
车内很快充满了汽油味,味道越来越重, 祁渊绝望的抱着他们, 哭着看他们有温度的身体渐渐冰冷,双手也无力搭下, 只有一双眼睛大大睁着。
祁渊跪在他们身旁, 眼眶猩红,颤抖着手好像触摸着易碎品一样, 轻柔地拭过他们的脸颊, 虚无的擦拭着他们面上的污血, 一滴滴虚无的眼泪,滴在他们的脸上。
“我知道你们,你们喜欢干干净净的,我给你们擦一擦,擦一擦就好了。”
手却越来越颤抖,祁渊身体剧烈颤抖着,他碰不到他们。
碰不到他们!
他甚至连……给他们整理遗容,都做不到!
半响,祁渊抬起头来,看着正外面冷眼看着里面情景的许岁之,腥红的眼睛红的几欲滴下血,眼里隐藏的泪意和滔天的恨意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许岁之,许岁之,你该死,你该死!”
外面的许岁之看着时间,直到看着这辆车轰然着火,里面的两人被火海吞没后,才微微退后几步,眼中都是狠,“这辈子,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最后看了眼被大火吞没的车辆,许岁之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开。
祁渊被一阵巨力挤出车外,瞪着几乎流出血泪的眼,看着他父母的尸体就这样被大火吞没,空气被火焰炙烤的扭曲,这场大火一直烧了很久,直到有人发现这里的异状,报了警之后,大火才被熄灭。
可是他父母,已经再也看不出之前严厉温婉的模样了,他们躺在上面,身体焦黑,眼睛闭的紧紧的,一动不动。
祁渊看着被抬出来的尸体,心口疼的发抖,口中是浓厚的血腥味,他恍惚着看着这一切,看着警察们忙忙碌碌,看着父母的尸体被领回去,看着小祁渊茫然的看着躺在棺材里的父母。
小祁渊不相信这是他早上还笑着嘱咐他的父母,他像傻了一样,使劲挣脱亲戚们的束缚,趴在棺材上够着他的父母,抱着他们,摸着他们僵硬的身体,周围的亲戚们不停的说着,他们是真的死了,小祁渊哭了又哭,整个人像是天塌下来一样,抱着他们不肯松手,
“他们是假的,他们是假的,我爸妈不会死,我爸妈不会抛下我的。”
周围的人抹着眼泪,不住惋惜着,担忧着以后小祁渊该怎么办,小祁渊一直哭到晕厥过去,周围的人手忙脚乱的扶着小祁渊。
许岁之和他的家人也来了,一家人抹着眼泪,虚无的祁渊看到许岁之眼眶充血,当时就想杀人,冲上去却穿过了许岁之的身体,他看见许岁之拽着他母亲的手,说要去照顾小祁渊。
他母亲自然同意,等到下葬那天,天上飘着绵绵细雨,小祁渊被紧紧大人紧紧箍着,哭的几乎抽过去,虚无的祁渊看着一捧土接着一捧土覆盖着他父母的棺材。
祁渊一遍遍的想着他父母之前的宠爱,会亲昵的捏着他的鼻子,会生气的揪着他的而过,父亲会严厉的批评,会和他一起玩游戏,可现在,他们再也不会讲话了。
他们现在就躺在这个又窄又黑的坑里,被黄土渐渐吞没。
祁渊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他就这么坐着,坐在坟前,心里一阵阵的酸疼,想哭,却怕在父母的墓前,被他们看到,会担心,就拼命的捂着嘴巴,一个劲的擦着眼角的泪水。
他没日没夜的坐在坟前,漠然的看着小祁渊每天过来,扒着土堆,脸贴着冰冷的土,眼泪横流,哭的太久,声音越来越嘶哑,许岁之每天跟在他身边,像没事人一样,安慰他,陪着他,和小祁渊的关系越来越近。
他想,他父母,看到自己带了许岁之这头害死了他们的中山狼过来,一定会不得安生,
明明这个小祁渊就是自己,可是祁渊就是不可抑止的厌恶。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早点知道真相,甚至对这个间接害死了父母的人还这么好。
他是个蠢货,是个不可救药的蠢货。
他现在,恨不得杀了许岁之。
祁渊不是傻子,早在听到许岁之的那句上辈子之后,就明白了,许岁之接近他是别有目的,虽然重生这种事闻所未闻,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确认了许岁之的身份。
他只恨,恨自己识人不清,所以才会被许岁之耍的团团转。他甚至恨上了上辈子的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被许岁之这种人顶上。
这是报应。
祁渊不想去看许岁之和小祁渊之间是如何感情加深的,那样的经历他也曾有过,现在想来,许岁之成功了,就是因为一直觉得许岁之不一样,觉得许岁之代表了父母还在时的珍贵记忆。
他才会,在许岁之出现时,忽略了潼潼。
他每天坐在坟前,声音飘忽的和父母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说他的从前,说他的愚蠢,说他的未来,说他愧对他们的期待,说着说着,就哭出声来,强压的哽咽飘忽在夜风中,飘来飘去。
直到时间一天天过去,父母坟前的草被小祁渊和许岁之两人拔了一茬又一茬,直到有一天,小祁渊成了少年祁渊,一个人过来,坟前的祁渊知道,这是许岁之出国的日子。
祁渊看着少年祁渊开始变坏,打架,这里的人都知道祁渊的身世,也就由着他。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直到第三年的某天,坐在父母坟前的祁渊陡然起身,第一次整理了自己的身形,僵硬的扯着好久没笑过的唇角,认真的看着父母的墓碑,像孩子一样雀跃欢快,
“爸、妈,我喜欢的人来了,我要去见他了,对,就是我和你们说的那个苏潼,他很好,非常好,哪里都好,是我眼瞎,配不上他,我就像弄丢了你们一样,也弄丢了他,不过他后来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归宿,我没想到我居然还能见到他,真好,真好,”
“爸、妈,我去啦。”
“我实在是……太想他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跟我笑过了。”
“不能哭,不能哭,一哭就丑了。”
祁渊露出了哭一样的笑,使劲揉着脸,兴奋的拾掇着自己,像是得到了一粒糖果而无限满足的孩子,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循着记忆,朝着某处而去
果然,在一个墙角
,他看见了蹲在墙根处,穿着一身简单干净的衣服,一脸呆滞茫然地苏潼。
苏潼!
……苏潼!他真的见到了这个时候的苏潼,
祁渊又哭又笑,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他仓皇的抹着眼泪,伸出手触摸着现在的苏潼,却一下摸了个空,这是他的潼潼,是他的潼潼啊。
祁渊笑中带泪的和苏潼坐在一起,贪婪的打量着这个时候的苏潼,他终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看他了。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苏潼什么也不知道,但他有太多的话相对苏潼说。
“潼潼,我好想你,”
“你知道吗?你离开我是对的,因为我是个傻子,是个蠢货,是个大傻子。”
“潼潼,我爸妈死了,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被大火烧的那么黑,都不像他们了,我还带着害死他们的人天天去祭拜他们。”
他像个傻子一样,渐渐哭出声来,哭的歇斯底里,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苏潼依旧一动不动,纯黑的眼珠子像弹珠一样,漂亮而虚假,祁渊有的没的说了很多,最后才抹干净眼泪,自嘲道,
“幸亏你看不见我,否则你看到我这么丑,就更不喜欢我了。”
祁渊一直跟苏潼一起蹲在墙角,看着苏潼身上的衣服越来越破,小脸越来越脏兮兮,心疼的不行,又恨自己为什么还不来带走苏潼。
不时会有人来和苏潼说话,苏潼只会认真的看着来人,祁渊就在一旁贪婪的看着这久违的一幕。
下雪了,雪下的很厚,祁渊看着苏潼依旧单薄的衣服,还有露出脚踝的□□双脚,有时候还会赤着脚在雪地里行走,祁渊急的团团转,又开始骂以前的自己。
这天,祁渊看见一个不怀好意的人接近苏潼,诱哄着苏潼跟他走,苏潼还真的去了,祁渊立刻想起来这是他们初遇的开始,但依旧心急如焚。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人贩子,祁渊即使知道,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慌,不停的在苏潼耳边絮叨,绕着苏潼转圈,恨不得把他拉住,
“别跟他走,他是坏人,是坏人。”
苏潼听不见,祁渊又开始骂以前的自己,为什么这么慢,还不来,就在急的不行的时候,他陡然看见街角正和几个少年勾肩搭背的自己。
少年祁渊此时看见苏潼和男人,楞了一下,一眼就明白什么情况,立刻反应过来,撸起袖子就过来,后面的小弟们立即跟上。
祁渊知道,从这天起,他和苏潼之间,将会紧紧绑在一起了。
他既开心,又嫉妒,每天跟在苏潼身边,看少年祁渊收留苏潼,他们一起住在又黑又潮湿的地下室,这是个老小区,很是破旧,唯一的优点就是房租便宜。
少年祁渊每天笨手笨脚的照顾苏潼,有时候会受不了苏潼大发脾气,然后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苏潼就这么纯真无辜看着他。
可爱的一塌糊涂。祁渊占着自己是个空气人,使劲呼噜着苏潼的头发,光明正大的看着苏潼。
就这样,时光快速流逝,苏潼渐渐从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变清醒了,和少年祁渊之间,也不在是少年祁渊的当方面付出,而是两个少年彼此地扶持,帮助。
他也看见了以前没看到过的细节,为了给他准备生日礼物,苏潼偷偷摸摸的去找兼职,热得满头大汗,因为是新人,老员工把最重的活给他干,但是苏潼毫不介意,双眼明亮,每天在祁渊没回来之前,攥着手里皱巴巴的钱,一张张仔细的铺平,还有几枚硬币,一起拢在一起,压在席子边。
等到攒齐了,又开始掰着手指头在祁渊生日那天,精挑细选的给祁渊买了个小蛋糕,因为祁渊喜欢吃甜的。
一旁的祁渊鼻子酸涩,原来那时候,苏潼的钱是这么来的。
后来,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个少年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旁的祁渊就这样看着他们,外面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换过了一茬又一茬的新叶。
两个少年就这样走过了春夏,走过了秋冬,走过了四季,就连外面的老树年轮也增加了一年又一年,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眼中的亮,和不灭的光。
他们意气风华,他们张扬明媚,他们眼中只有彼此,相视而笑,灿烂风华。
他们开始有了目标,有了梦想,有了为之奋斗的信念,有了努力的方向,
苏潼永远跟在少年祁渊身后,仰慕的看着祁渊,认真的听祁渊说的每句话,相信他,鼓励他,崇拜他,为祁渊决一切难题,披巾斩棘,毫无怨言。
他会因为少年祁渊的随口一句话,执拗的熬夜也要替祁渊解决。
他会因为祁渊的一句夸奖喜笑颜开,也会因为祁渊某次迁怒的发火而茫然,会因为祁渊的失落而翻遍典籍安慰他,会因为祁渊的随口一句话记很久。
一旁的祁渊蹲在地上看着这一幕幕,使劲捂着嘴,眼泪横流,心痛的仿佛被活生生割裂了一样,哽咽的泣不成声。
原来,苏潼为他做了这么多,只是为了祁渊随口的一句话,苏潼投入的精力比祁渊多很多。
他的情绪完全被祁渊所掌控,他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被祁渊好运的捡到,却最终瞎了眼,失去了这颗璀璨而明亮的,本该是属于自己的珍珠。
想起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自己那可笑而卑劣的想法,甚至对苏潼说出的那些侮辱性的语言,祁渊天旋地转,整个人佝偻着,眼神苍老。
哈哈哈,像他这样卑劣自私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得到别人的爱?
所以他才会在得到和失去中徘徊,像个游魂,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父母惨死,
……许岁之愚弄,
……践踏苏潼的爱和尊严。
祁渊似笑非哭的声音嘶哑而粗粝,像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他就这样木然的,看着苏潼似乎渐渐开了窍,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得,苏潼酸涩且藏的不是很好的暗恋,汹涌又迅疾,好像一阵风,卷着苏潼就往漩涡里转,转的他晕晕乎乎,
苏潼像每一个暗恋的少年,喜欢偷偷窥视着祁渊,眼神像秋天的果实,带着酸涩和甜。
祁渊捂着生疼的胸口,眼泪顺着鬓角划过,那段时间,苏潼的眼神起初很青涩,他看不出来,但是渐渐地,渐渐地,他察觉到了,感受到了,因为莫名的惶恐和羞涩,祁渊一直当不知道。
他想再想想看。
而且他知道,苏潼的世界里只有他,苏潼会一直等着他。
祁渊就这样看着苏潼一恋就是五年,两个少爷并肩也走向了青年,功成名就,西装革履,某天晚上,祁渊也似乎想通了,终于借着月色,和苏潼轻轻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那段时间美的像梦,祁渊看着苏潼,就这样因为祁渊的一句话而无比
雀跃,像得了糖果的小孩,满足而甜蜜,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苏潼在用尽全身力气爱他,他的眼中只有祁渊一个人的身影,那样虔诚认真,把他当做全世界。
这一年是他们过得最美,最好,最幸福的一年,好的甚至让祁渊怀疑,是不是因为他提前透支了这些幸福,后面才会变得苦涩而绝望。
他不停的祈祷着,求时间慢点走,再慢点走。
让他的美梦再长一点。
但是无论他如何卑微绝望的祈祷,时间依旧在飞速流逝,幸福的日子像泡沫一样一闪即逝,不容他回味珍藏,转瞬即逝,绚烂后只有无尽的悲哀和冷。
终于到了祁渊最不愿意看到那天,许岁之回国了。
……
祁渊病房内,
苏潼指间的光速渐渐消失,等最后一缕光速消失时,苏潼收回手,看了眼病床上的祁渊,他依旧双目紧闭,没有醒来。
苏潼眼底数据隐现,祁渊的各项数据虚拟的浮现在他身侧。
一切正常。
苏潼略略垂着眼思索了一瞬,看情况可能还需要治疗一段时间,看了眼祁渊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却没看到,在他转身的一瞬,身后双眼紧闭的祁渊,一行泪顺着眼角滑落没进了鬓角。
苏潼下了楼,去了王叔所在的病房,所幸王叔的情况也不言重,只是裴家人放心不下,才让王叔在医院多呆几天,王叔看见苏潼进来,激动而感激,掀开被子就要下来,
\”苏潼少爷,谢谢你,谢谢你再一次救了少爷,还有我这把老骨头。\”
苏潼赶紧上前阻止了王叔,声音平静柔和,“王叔,这是我应该做的。”
王叔紧紧攥着苏潼的胳膊,眼眶通红,无比自责,“如果不是苏潼少爷你,如果不是你,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都怪我,老爷他们把少爷托付给我,我却贪酒误事,都是我的错啊。”
苏潼赶紧安慰他,“王叔,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我们谁都不愿意看见,这怎么能是你的原因呢?”
王叔一个劲的叹气,垂着头,“怎么会突然着火呢?不应该啊,不应该啊,少爷的别墅每两个月都会排查一次,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呢?”
苏潼眼神微动,他轻拍这王叔的背,免得他想太多,“王叔,这件事已经在查了,相信不久后就能出结果。”
王叔松了口气,“对,不仅是现在,以后只要的少爷身边的,都需要排查,太危险了。”
苏潼又和王叔说了几句,看王叔不再自责后,才和王叔告别,去了隔壁裴轻舟的房间。
裴轻舟的病房内,裴轻舟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病床上看着书,在裴轻舟的强烈要求下,裴家人已经全回去了,裴轻舟实在是不喜欢那么多人围着他,这家医院就是他们家开的,有什么可担心的。
尤其是裴母,裴轻舟被裴母这么一哭,整个人都要毛了。
而且裴轻舟本身也和王叔一样,沒什么大问题,就是他们大惊小怪,实在放心不下,逼着裴轻舟必须多呆几天,苏潼则是无所谓,裴轻舟名下还有很多别墅,苏潼正住在距离医院最近的一间。
裴轻舟注意到苏潼回来了,合上书,看着他,“祁渊情况怎么样?”
苏潼随意的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我去看过了,情况还行,只是还在昏迷中。”
“你治了,也还在昏迷中?”裴轻舟微微拧着眉。
“嗯,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醒。”苏潼淡淡道。
“哎!”裴轻舟长叹一声,如果不是祁渊,这次他们还真玄了,而且祁渊为了他们,好吧,实际上是为了苏潼,现在还在昏迷,裴轻舟一时间心情复杂。
苏潼只当做没看见裴轻舟复杂的神情,无动于衷,一直到天色将晚,才和裴轻舟该别离开。
入了夜的医院,天气格外的凉,住院部楼下金黄的梧桐叶在夜风中落了一地,铺了一地的金黄,带着些微的潮湿和寒气,给医院平添了几分凄凉和萧瑟。
苏潼踩着满地的梧桐叶,背影笔直冷漠,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天一亮,苏潼就带着早餐过来了,裴轻舟也已经醒了,还吃完没多久呢,护士就过来给裴轻舟打点滴。
裴轻舟半倚着病床,看了眼正坐在窗边椅子上,垂着眼看书的苏潼,长叹口气,看苏潼看向他后,慢吞吞的提条件,“想吃苹果。”
苏潼看了眼裴轻舟,裴轻舟轻咳嗽了两声,理直气壮,“好歹我是病人,将就一下我,给我弄个苹果。”
苏潼上下打量着裴轻舟,放下书,随手从果盘里剥了个橘子,声音淡淡,“医生说你喉咙没好,不能吃苹果。”
裴轻舟瞪大眼,看着苏潼手里的橘子,“这么轻易就同意了,你没下毒吧?”
看苏潼要把橘子收回去,一把抢过苏潼手里的橘子,“啧啧啧,你苏潼少爷第一次伺候我,我怎么也得接着。”
苏潼没理会裴轻舟的话,看向窗外,秋季多雨,此时外面已经下起了连绵细雨,雨越下越大,伴随着萧瑟的凉风将树叶打落下来,雨声敲打在窗户的玻璃上,树叶上,发出沙沙声。
苏潼垂着眼专注地看着外面下雨的天气,丝丝雨汽顺着窗户缝刮进来,带来了外面的潮气和泥土的气息。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裴轻舟捂着脸,叹了口气,“不会又是他们吧?”
苏潼探测了一下,“不是,是黎岸他们。”
说着起身去开了门,黎岸进来的时候夸张的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一旁的辛秘书笑着朝苏潼两人微微点头。
苏潼和裴轻舟客气的和辛秘书点头示意打招呼。
裴轻舟看着冒雨过来的黎岸:“今天下这么大雨呢,你们怎么来了?”
黎岸拍了拍衣服,闻言似乎非常生气,桃花眼里愤怒的闪烁着两簇小火苗,活像炸毛了一样,瞪着苏潼和裴轻舟,
“你说呢,你们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没把我当朋友?你们知道我和辛辛知道后多担心吗?”
裴轻舟下巴点着椅子,示意黎岸和辛秘书坐下,“坐下说吧。”
黎岸老大不乐意的和辛秘书一起坐在椅子上,托着腮看着裴轻舟,又看向苏潼,“苏潼,他”没事吧?”
苏潼看了眼正吃着橘子的裴轻舟,摇摇头,“没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们住的地方发生了大火,被送进了医院,吓得我和辛辛连夜定票回来。”黎岸焦急的看着苏潼。
苏潼和裴轻舟对视一眼,随后看向黎岸,“到底是什么情况还在排查,我们都没有大碍,放心吧。”
黎岸这才哦了一声,
裴轻舟眼尖的看到黎岸和辛秘书两人手上带着的同款戒指,挑了挑眉,揶揄的看着黎岸,“在一起了?”
苏潼在裴轻舟的提醒下,也看见了两人手里的戒指,是一对银色的素戒。
而且早在进来时,苏潼就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亲近和默契。
黎岸和辛秘书楞了一下,辛秘书抿着唇笑看了眼黎岸,黎岸听到裴轻舟的问话,当时就神采飞扬,抓着辛秘书的手,下巴高高扬起,特意举到他们面前,得意极了,像个得瑟的小狐狸,
“没错,看到没,对戒,我们是一对了,今天呢,正是我和辛辛在一起的一周纪念日。”
辛秘书一直在笑,眼神一直在看着黎岸,苏潼注意到辛秘书之前的黑款眼镜已经消失了,看样子是换成了隐形眼睛,眼角带着天生上扬温柔的弧度。
看人时有种无限包容的感觉,似乎和之前那个朴素不起眼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区别。
裴轻舟扔了黎岸一个橘子皮,“就你会得瑟。”
黎岸笑嘻嘻的露出一排小白牙,紧紧攥着辛秘书的手,“从今天起,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当然得得瑟,正式介绍一下,辛柏,辛辛。”
苏潼向辛柏伸出手,“苏潼,之前见过。”
辛秘书耳根有点发红,又想起了和苏潼见面时的尴尬场景,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淡然自若,“辛柏。”
裴轻舟坐在病床上,从手边的桌子上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有些湿漉漉的手,伸出手,“裴轻舟。”
“辛柏。”
辛秘书知道裴轻舟的身份,也诧异黎岸居然能和他们成为朋友,不过辛秘书只是想了一瞬,黎岸心思单纯,性格分明,这样想了想似乎也正常。
他自己已经不再是需要面面俱到的秘书了,看来职业病得改改。
辛秘书看了眼黎岸,心里软成一片。
苏潼看着眼睛发亮看着辛秘书的黎岸,又看了看他的头,“你的头好了?”
黎岸下意识的摸了摸头,怒气冲冲,“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群孙子,别让我再见到他们。”
裴轻舟慢吞吞,拖长了语调,斜看了眼黎岸,“可别再被人打进医院。”
黎岸当即反驳,“那是他们偷袭,要不然我怎么会受伤?”
苏潼就站在一旁,抱着胸看着他们,和辛秘书了对视一眼,清楚的看见辛秘书略有些宠溺无奈的看着黎岸,眉眼温和柔软,唇角含笑。
黎岸和辛秘书呆了大约几个小时,等到黄昏降临两人才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离开了裴轻舟的病房,苏潼看见他们并肩离开时,两人眉眼触碰间气氛默契而融洽,仿佛自成一体。
临走前黎岸还拍着胸脯和他们保证,明天他和辛秘书一定会再次过来,还要带上辛秘书的独家绝学,让他们尝一尝,
苏潼和裴轻舟早前就被黎岸的信息灌脑,说什么辛秘书的饭菜是有多好吃。
苏潼和裴轻舟对视一眼,裴轻舟半躺在床上,挣着胳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啧啧了两声,随手拿过桌上的书,“恋爱的酸臭味。”
看了几页后突然把书扔到一边,拿出手机,找出黎岸的朋友圈,看着里面各色各样的旅游照片,兴致勃勃的看向苏潼,
“你说我们那天也去玩玩怎么样?”
苏潼看了眼裴轻舟,扫了眼黎岸的朋友圈,“想去?”
裴轻舟撑着下巴,“腿断了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呆在国内,偶尔出国也是去看名医,突然想出去看看了,不如我让人订票,找个时间一起去轻松一下。”
苏潼声音平淡,“不用订票。”
裴轻舟有些诧异的盯着苏潼,苏潼平静的看着裴轻舟,接着下面的话,“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裴轻舟楞了一下,仔细思考,“这个我居然没想到,还真是这样,我都有你了,还用什么机票?”
苏潼没再接话,一下午都在裴轻舟的病房里坐着,安静的垂着头,看着书,病房里很是安静,倒是显现出莫名的温馨。
天色将晚,护士过来查房,嘱咐了几句,将如今的情况还有注意事项一点点的告诉苏潼,裴轻舟就半躺在病床上,看着苏恪一脸淡漠的听完,眼中的笑意愈发盛了。
护士狐疑的看着一脸平静的苏潼,都怀疑这人听没听见,他一脸的淡漠,好像病床上的人和他没什么关系似的,又拉着苏潼重复了好几遍,裴轻舟就看着苏恪看似冷漠,实则很是耐心,没有一丝丝的不耐烦的模样。
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乐见其成的看着苏潼被护士拉着叮嘱。
一直等到护士离开,外面的雨夜渐渐小了,苏潼就默默盯着裴轻舟在那笑,等他笑完后淡淡的打了招呼离开。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黎岸果然和辛秘书再次过来了,黎岸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进门就将保温盒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保温盒一边说道,
保温盒一打开,里面的浓稠的香味立刻扑面而来,黎岸得瑟地看着他们,“我跟你们说,这可是辛辛一大早起床做的,我可是专门问过医生,你现在呢吃这个最好。”
说着拿出一个小碗,盛出了一小碗,递给裴轻舟,裴轻舟坐在的病房是最高级的私人病房,里面什么都有,有一张桌子,苏潼将保温盒和几个小碗放在桌子上。
黎岸盛了四碗,正好一人一碗,裴轻舟哭笑不得,斜了眼黎岸,“你不是天天吃你家辛辛的爱心餐,怎么还来跟我抢?”
黎岸理直气壮,“这是我家辛辛做的,我当然要喝。”
说着还给辛秘书盛了一碗,塞在他手里,“快,一起喝。”
苏潼也尝了一下,裴轻舟喝第一口的时候,就微微瞪大眼,惊讶的看了眼辛秘书,“确实不错。”
辛秘书抿着唇笑,“谢谢。”
苏潼也不得不承认,黎岸确实有口福了。
保温盒不大,几人喝完后苏潼摁了一下铃,很快就有人进来将一切收拾好。
一顿饭吃完,几人之间的距离也更近了,经过聊天苏潼和裴轻舟都发现辛秘书人真的不错,谈吐温和,言之有物,举止温雅,进退有度。
当裴轻舟知道辛秘书之前是黎行安的秘书后,异常惋惜,“你要是来我们公司多好。”
黎岸赶紧抓着辛秘书,一脸防备的看着裴轻舟,“不许诱拐我家辛辛,我辛辛不喜欢那样的工作,我们都约好了要游遍全世界。”
裴轻舟看了眼辛秘书,“那万一是辛柏自己愿意呢?”
黎岸毫不犹疑,“辛辛想做什么事我都支持,他想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但前提是他真的想,不许你拐他。”
辛秘书眼中温和的笑意一瞬间从眼角眉梢泄露,这就是他会喜欢上黎岸的原因。
时间在几人的闲聊中过去,临近下午的时候,黎岸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的看了眼苏潼和裴轻舟,他情绪太过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来。
裴轻舟故意没搭话,苏潼看了眼黎岸,“怎么了?”
黎岸咳嗽了一声,八卦的小声问道,“听说,当初你们别墅着火,祁渊救了你们?”
苏潼淡淡嗯了一声,“他在楼上,你要去看看吗?”
黎岸咳嗽了两声,故作正紧,“能去看吗?”
“能,他现在还在昏迷,估计得过几天才能醒。”苏潼看了眼黎岸。
黎岸抓着辛秘书的手,眼里晶亮,巴巴看着苏潼,意思非常明显:他还是挺想去看看的,祁渊之前那样对苏潼,现在又后悔了,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还是非常想看的。
苏潼和裴轻舟说了一声后,就带着黎岸和辛秘书两人去了楼上,到了祁渊的病房。
黎岸站在祁渊病床前,低头看着正昏迷不醒的祁渊,摸着下巴,“太惨了太惨了。”
苏潼瞟了黎岸一眼,如果不是他声音都快乐出来声了,苏潼就相信他说的了。
就在这时,苏潼三人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的细软的声音,还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也不知道祁渊哥现在怎么样了,行安,谢谢你愿意陪我来看他。”
另一道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护士不是说了嘛,祁渊的情况很稳定,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还在昏迷状态。”
“可是,我听说当时明明是别人的别墅着火,他去救人,结果别人都没事,偏偏就祁渊哥出事了,如果他有什么,我怎么和祁叔叔祁姨交代啊。”细软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
“没事的,之之你要相信医生的话,祁渊他一定会没事的。”
苏潼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黎岸就跟炸了毛的猫一样,厌恶又防备,还小心的偷窥了辛秘书好几眼,深怕辛秘书被前面出来的声音主人勾走。
辛秘书确实楞了一下,认出了来人是黎行安和许岁之两人,不过很快被黎岸的视线吸引了回来,无奈的看着黎岸委屈的神情,偷偷挠了挠黎岸的手掌心。
细微的触感瞬间从黎岸的掌心直直涌向心脏,就跟被电了一样。
黎岸傻的喜笑颜开,桃花眼晶亮飞扬,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他就知道他的辛辛绝不会被黎行安这个眼瞎大王八勾走。
黎岸就跟得到了承认的正配一样,扬着下巴趾高气昂的,嚣张的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看着病房门口渐渐出现的身影。
黎行安和许岁之也看见了正站在祁渊病床前的苏潼三人,楞了一下。
而黎行安更是下意识的就注意到,黎岸和辛秘书十指紧扣的手,还有手指上面熠熠生辉的对戒,亲密依靠的对戒银光反射着刺眼的光竟像一把钢刀,透过眼帘直刺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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