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央戳了戳冯芜。
冯芜哼的一声,转身又用后脑勺看别人。
这都是咋啦?
一个月没在家,难道都变了性子要当强盗啦?
冯娘子小嘴儿一撇说道:“你赶紧洗漱去吧,我要趁机多练一会儿武功才好的,待明年,谁知道什么郡主啊公主的住进来,我们哪里敢再住这里啊。”
“瞎说,哪有这么大张旗鼓办坏事的。老皇帝阴沉狡猾玩一辈子的手段了,岂能不知道一动不如一静的道理,我估计,这是在‘隔岸观火’,他是想看着我们内乱。”卫央一边卸甲一边说。
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青儿,爬起来一看,她呀的一声忙要去做饭。
“你再多睡会,一天到晚到处打听消息,腿儿都溜细了吧?”卫央好笑道,“你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了?”
说到这,冯芜转身才看着他,两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说,你不是再哄我们。
“一是我自己还小,一是武功压根不允许。等等吧,再等等几年。”卫央伸手一扑,刚点起的烛火又扑灭,他连日来赶路也累了,遂在寒玉床边缘一趟,不片刻呼呼大睡。
冯芜是柔肠百转,想了一万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那就这么拖下去?
连着两三天,卫央足不出户只练武,反倒是冯娘子似乎习惯了一起打坐,青儿又什么都不甚在乎,一时家里人心安定了许多。
这天晌午会,卫央正琢磨衡山剑法,叶大娘教他的那路“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剑”他怎么学怎么觉着别扭之至。
就好像有通天大道就在眼前,这路剑偏要你去走狭窄无比毒虫横行的小路才可到达山顶看日出。
“衡山派剑法本就是奇绝诡异特点,以你的天分多学几遍,也就自然而然通达了。”叶大娘劝勉,这一路剑法对于掌握力道十分有用。
卫央只好又提剑再学,一路试下来,反倒弄的自己心浮气躁,只用华山剑法三招,心中登时平和了许多。
“不对,应该是武功路子不搭配,此事先不急。”卫央当即停下来,他要仔细参研透彻了才可练习。
这时,喜妹子一句话让他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喜妹子在旁边看了半晌,她也是学了这一路剑法的。
只不过以她的内功基础,目前也就算是个面对非武林中人有十分自保之力的低手。
喜妹子说道:“这剑法倒也好玩得很,只消多看几遍耍障眼法挣钱的,自然也就明白了。”
魔术?
百变千幻……
卫央心中思索了片刻,以其余门派武学之理对应,又以兵法精要印证,当即明白衡山剑法中蕴含的剑术秘密。
一切变招都是虚假的,唯有杀敌是真实的。
杀招并不是表现的那些怪招,而是以某种形式隐藏最强大的剑招招数,从而达到迷惑敌人而后一剑毙敌的真实目的。
叶大娘取瓷杯数个放在面前,让卫央试着一剑削过看一下。
这怎么可以?
卫央忙收起瓷杯,取几个木头放在桌上,也不用蓄势,随手出剑迅速一云,其中夹带刺的招数,只听噗噗噗好几声,他那长剑倒是断开了好几个木头了,可每一个都参差不齐,且剑法也慢得很。
叶大娘责道:“这点武功恐怕连衡山派的第二代弟子都不如。”
卫央摇着头忽然又一剑,这一次纯属用华山派希夷剑法发出,叶大娘只见剑光一闪,她竟也有躲避不开的感觉,而后目视那木头,只见数个木头安然无恙。
她伸手弹一指,有一个木头自中间断开,断口平整光滑绝无茬口。
一连数个一寸粗的木头均是如此被削断,且只有一剑,这倒也可见卫央如今剑法也算登堂入室了。
“这不算什么本事,木头是死的,敌人是活的,木头放在那动也不肯动,不过,这衡山剑法有一些提高出剑速度与落剑角度的作用,尤其这一路百变千幻。”卫央收剑说道,“来日方长先不要着急,学一点消化一点才能成长一丁点,我可不是多么贪心的人。”
正说着,门外有马蹄声声,大批队伍到家里。
卫央往矮墙后面瞧一眼,只见三五个穿着常服的男子,后面跟着数十个穿着皮甲的朝廷骑军,后头还引着几十不知什么身份的人。
这是什么人?
叶大娘立即拿走练武的木桩,低声叮嘱道:“那个年长的,就是你经常提起的王阳明,不过他好像名叫王守仁,在家里住过些天,你可要多加小心了。”
卫央自然听青儿说起王阳明在家里来过的事情,他倒也不觉着有什么遗憾。
只不想今日他竟又来。
不过,这次应当奉命前来的吧?
迎出门,卫央拱手道:“阳明公,有失远迎,望祈恕罪。”
王守仁拱手笑道:“前次未见北庭侯,下官时常耿耿于怀,不意此番天子派遣,可见西陲少年英才,真真是足慰平生。”
这人也是个人儿精,他明摆着说自己就是为天子当耳目来的。
但他却还有前次拜访而不得的个人交情。
卫央笑道:“京师重地,‘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不知有几多,我哪里当得起阳明公一声‘少年英才’之称,请!”
“不忙,且不忙,下官奉命有几位同仁,正要介绍给北庭侯。”王守仁指着站在一旁神色稍有些拘谨,但也有一段风骨的中年官人,“此为南京太仆寺同仁范汝秀,系宋朝文正范公之后,北庭侯可知?”
原来是范仲淹老先生的后人。
卫央拱手道:“虽不知范先生之名,却久仰文正公品德,老先生在郡县为能吏,在庙堂为辅佐,在边关为上将,我辈小子当以文正公为榜样。”
范汝秀拱手还礼,眼睛打量着堪称繁华的“侯府”,心里倒有七八分的期待。
王守仁又道:“这位是南京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胡大海,监管南京宗人府事务事。”
还真是……
这样子做的挺足啊。
卫央面色不改,拱手一笑道:“胡郎中有礼。”
胡大海还礼,道:“见过北庭侯。”
卫央笑问道:“三位风尘仆仆,此来定有深意,是喜是忧?”
王守仁笑道:“是喜是忧且不知,须待北庭侯自决。不过下官倒是有一件喜事,不知北庭侯是否为下官恭喜?”
卫央惊奇道:“莫非天子任阳明公为甘肃总兵?”
范汝秀轻轻一笑,倒是胡大海嘴角抽了下。
王守仁笑道:“那可超过下官的本事了,天子以下官为四川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此事是喜是忧?”
卫央心里起疑,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明白王守仁的来意,这是不与他谈个人前提来的,这是谈天下苍生来的。
这可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切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