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小郎该回来了吧?”青儿迷迷糊糊从炕头上爬起来,一看天色微明,遂又倒头犯懒,嘟嘟囔囔道,“出去都一月了,恒山派的师太们都回去了,他怎地还不回来?”
呼!
冯娘子吐出一口浊气,连忙从寒玉床爬到炕头来,方才收功时,一缕寒气浸入丹田,她还要运功赶紧抵消才是。
半晌,她无奈嗔道:“他是出门做大事的,你天天念叨什么?下次若出门,你跟着就是。”
青儿咂咂嘴,颇有些踟蹰地道:“那也是应当的啊,咱家小郎又不是一般人怎地不能带个照顾的人啦?!左右你又不跟着出门。”
冯芜又气又羞,这事情能是拿出来说的么?
何况你也不看他才多大点!
“我看足够了,就是小郎面皮薄。”青儿猜测道,“大约是不好下手?”
冯娘子本想要训斥,忽的心里道:“也是啊,这人一天到晚,也没少为别人的婚事儿用心,瞧着他也是什么都懂的,那怎么反而……呸,要死了要死了,怎地天天想这等的小事情。”
她这一迟疑,青儿出了个好主意。
她伸出秀丽的雪足在寒玉床一侧蹬了一下,小声道:“左右小郎练功要用这个,不若咱们今儿就搬到娘子房间里面去,到他要用时那最好。”
冯芜连鹅颈也羞红了,但却犹豫着没有斥责青儿。
她的危机感很重,真的。
“小郎如今是北庭侯,说亲的人家可不就再是什么土财主,员外郎,那是实打实的王侯世家的。有些能拒绝,有些只怕是……”冯芜心里道,“高岚说,她早年便被小郎那一剑,几乎连身心都给夺走了,再也容不得第二个人,何况她如今是女侯,我……”
要不回江南?
“凭什么?”冯娘子大怒,扪心自问道,“他也说,一见如故不如长相处,要走也是旁人走,我凭什么躲开?”
她定定看着寒玉床,心里有两个纠结。
其一也,这物什可是小郡主给他的。
难不成冯娘子平白低小郡主一头才是?
故不可巧取,更不可能豪夺。
“不可让她们小觑了我。”她心中想的十分周全。
还有一个便是,这寒玉床只有搬到自己屋里自己才能用吗?
“嗯,我练功,我累了,于是睡着了,于是就在这屋里待着了。”冯芜心里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于是翻个身,又找寒玉床,这一次却是睡觉。
春困秋乏,冯娘子持家太累需要多休息。
但她少算了一点,晌午吃饭的时候,郝长老念叨了几句“去年还来提亲的那个谁怎地今年不来了”,宋长老起了心思,忧虑道:“估摸着是觉着咱们家门槛太高了,哎哟这不行这得跟人家赶快说一声。”
文长老建议:“江湖中咱们也认得不少人物,什么山东的老拳师,湖南的小门主,左右年岁合适的,咱们都要议一议,不能光紧着朝廷里的人指派,你们说是不是?”
叶大娘赞同:“我晚上再去找郡主商量一下,她见识过的什么名门之女,大家闺秀,那肯定多得很,我得问一问。”
青儿小声道:“那,那为何不问……”
“哦,你俩又没那心思,问你们也是白搭。”叶大娘确认,“是没有那心思罢?”
冯芜怎么答?
正无措,刘府来人了。
“姐姐你别忙,有一事爹爹让我们来告诉你,朝廷的人说,皇帝有意向把越王家的郡主升公主,要赐婚西陲。”小妇人擦手,“此事只怕千真万确,听说那个郡主都被越王叫回家里了。”
冯芜愤愤道:“那我能有什么法子?”
此事谁也没有法子,卫央孤身一人也没个做主的,皇帝若果真赐婚,将行头都送到哈密了,他还能打回去不成?
“爹爹说,朝廷赐婚是假,扰乱我军民心是真,须当早做定夺。”小妇人劝道,“姐姐在卫家数年,大小事务……”
“我知道,此事等他回来再说。”冯芜心烦意乱,她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一劳永逸地把北庭侯府的当家娘子立即选定下来就行。
可到底怎么选?
何况小郎君自己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拿这些去烦他……
“不对,怎么是烦他?!”冯芜大彻大悟了,“这也是他的大事怎么能不让他动一动脑子呢?”
卫央也很烦,他本打算去北庭视察下,忽然接到高岚的信,说的正是越王府郡主升公主下嫁西陲的事情,根据我方情报,此事真有六七分可信。
高娘子在信中说,皇帝之所以选越王府的郡主,那是在不合理中找到了合理。
“越王郡主在江南武林很有名望,多的是少年爱慕的子弟。若下嫁西陲,你便是得罪了江南武林,而越王也冷了江南武林年青一代的心。至于哪怕联姻,我们的策略都是不参与夺嫡之争,那么越王能得到什么?”高娘子告诫,“相反,不论那位郡主是什么样的人物,她到了西域,江南的人员也必然就到了西域,再加上分化我们与王府的关系,把冯芜从你身边拉走,这一笔买卖,皇帝赚最多,你可要谨慎应对,若不然,只怕咱们与王府的关系定会出一些波折。”
这封信说的是什么意思卫央还能清楚。
可他不明白,难道我还不能拒绝皇帝老儿的赐婚么?
“我妈催婚我都能想办法拖延,皇帝算老几。”卫央心中不忿,但也不得不尽快返回哈密。
高岚与郡主正在北地巡察,哈密城只有冯芜一个人,一旦朝廷特使到来她一个人恐怕乱中出错。
一大早,鸡犬尚未起,卫央率队返回哈密城。
各军回校场,卫央直奔家门口,到时,虎子顺子还没起床呢。
“是我。”卫央跳进院子,后院当即闪出几条黑影,丁坚仗剑而来,施令威长刀横扫,宋长老掌风凌厉,郝长老最狠,手持一袋石灰跳起来兜头就倒。
这阵势就算是东方不败,骤然间怕也得中招。
“家里人越来越会智谋了。”卫央心里登时有一些惊喜。
几个人见是他,啐一口打着呵欠回去继续睡觉。
卫央走到自己房门口,正要推门时,忽听里头传来细密均匀的呼吸声,有两个人,一个人悠长,一个人短促。
推门进,卫央先看到躺在炕头睡得俏脸红扑扑的青儿,她真睡着了因此气息悠长。
冯芜坐在寒玉床上,一副全然沉浸在练功当中的模样儿,鼻翼却轻轻翕动,也不知她装出这个模样儿要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