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离开的前一天晚上。
正在台上演唱的邵英华,意外地发现,一向站在角落的男人这天晚上没有出现。
她有些疑惑:难道是她有被害妄想症,想多了?
而正在疑惑之际,她看到了钟言熟悉的身影,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角落里那个神秘的男人。
好像也不需要多作思考,她立马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台上低声吟唱的人,垂着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望着台下的钟言,酒吧里昏暗的灯光,正好助她掩饰情绪。
而一向只在二楼消费的人,今晚却破例在一楼就坐,被他盯着看,驻唱了那么多年的邵英华,第一次怯场。
一曲落毕,邵英华逃兵一样往后门走去,并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点起了烟,只是颤抖的手,让她没办法维持优雅的动作。
“花花姐!”
她走得极快,钟言跟在身后喊,她却当作没听见,还越走越快。
最后在走出后巷的时候被钟言快步赶上,一把拉住了手腕:“邵英华!”
“你有话直说,别拉拉扯扯的!——不是让你别来找我了吗?”邵英华反应过激地甩掉他的手,退到了墙边。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面对情绪激动的她,钟言站在原地,没有再逼近她。
“......”
钟言的话,让邵英华蓦地一怔,身上的血液瞬间凝固,从头冷到脚。
她尽量稳住颤抖的手,动作轻缓地慢慢往墙上靠去:这样才不至于被他发现自己颤抖的双腿。
靠在墙上,她狠狠地吸着烟,却始终不敢开口问一句:这个道别是什么意思?是再也不见了吗?
明明下定决心要远离他,可听见他亲口说出这句“道别”,邵英华感到自己的心仿佛在一片片破碎。
后巷的光线昏暗,钟言看不见她眼中的悲伤,等不到她的回应,忍不住问了句:“你就不好奇,我要去哪儿吗?”
稳住了最开始慌乱的情绪,邵英华的心跳被强制压了下来。
她慢慢吐着烟圈,假装自己很镇定,同时,语气也尽量平静:“你要去哪儿,是你的自由,我有什么好好奇的?”
虽然她不在乎,可钟言还是想好好道别,所以,便将对夏沐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出国之后,学业会非常繁重,可能毕业之前没有时间回来,你好好照顾自己......”
“呵!”邵英华红着眼眶嘲讽地冷喝道:“我都照顾自己多少年了?这种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预料之中的反应,钟言没有拆穿她的故作坚强。
“这是我的邮箱还有OICQ号,留着。另外,把你的邮箱地址给我。”
看着他递来的纸笔,邵英华很想说:她没有邮箱地址。
然而,脑袋的理智想要远离他,感性的心却无比想要靠近他,最后身体听从了内心,终是接过了他递来的纸笔。
她一边在上头写下自己的邮箱地址,一边道:“我没有申请OICQ号,这是我的邮箱地址,但我也不常上网......”
“没事,我知道你忙。以后我固定每周六给你写信,你有时间了,就给我回。”
接过小本子,钟言径直将自己的地址页塞进她手里:“一定要记得看啊,我在异国他乡,举目无亲的,可就盼着你回信度日了。”
钟言的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了,但希望她回信的心却不假。
手心攥着和他唯一的联系,想到即将要相隔千万里,心头一阵抽痛,邵英华又猛地狠狠吸了几口烟。
将心头的悲伤全都压制过后,才终于能正常开口:“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晚上,十点的飞机。”
简单的一句话,终是将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悲伤全都引了上来。
她怔了一下,正准备再吸口烟来平复心情,却发现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到了滤嘴。
随手摁掉,又接着抽出一根塞进嘴里,然而火机却死活打不着。
看着她颤抖的手,钟言的心揪了起来,忍不住夺走她手里的火机:“别抽了!”
“你别管我!”情绪激动的邵英华,二话不说便伸手去抢。
可没等她抢到手,便听见“BOOM”的一声,火机被钟言狠狠地砸在地上,临了还补上一脚。
“......”
看着地上支离破碎的火机,邵英华无力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终于忍不住落泪。
身体沿着墙壁,慢慢地往下滑,一向优雅的花花姐,此时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钟言在她面前蹲下,扶着她的肩头将她搂进怀里,再抱着她慢慢站了起来,内心也是无比复杂。
“别哭......我虽然不在,但会有人替我保护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护你到毕业。”
目前,他唯一能给她的承诺,便是护她周全,可这些,邵英华却毫不关心。
知道他的离开已成定局,邵英华伏在他怀里低低地哭了一阵,然后带着哭腔问了句:“你要去多久?”
钟言抚着她的背,踌躇道:“...一年外语,两年MBA,最少要三年......”
三年......
两地相隔上万公里,而俩人的关系却是风雨摇摆且不清不楚,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三天都可能物是人非。
想到这儿,邵英华慢慢将他推开,缓了缓脸上的神情,然后低低地说了句:“那我祝你一路顺风,一切顺利。”
知道她一定会是这样的反应,钟言也不跟她纠结。
从兜里掏出公寓的钥匙,拉过她的手,摊开手心放了上去:“把你那房子退了吧,以后住我那儿去。”
邵英华刚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用力拉住,然后攥起了她的手心。
“我不在,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当是帮我看房,房租就用你看房子的薪资抵了。”
钟言拉着她的手,故作轻松道:“你别看那房子空空荡荡的,里头的东西可贵重呢!”
而此时此刻,邵英华一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边红着眼圈自顾自地道:“夏沐,你说,钟言是不是个傻子?!”
“这么好的房子留给我住,还不收房租,他就不怕我把这屋里的东西全给他卖了吗?”
此时刚过中午,夏沐吃了午饭才来的。
看着这一桌菜,再看看邵英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夏沐坐在一旁,一向口齿伶俐的人,此时却词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