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将她从沙发扶起,转身递给她一支矿泉水,答非所问:“你最后记得什么?”
邵英华无力地抱着那支冷冰冰的矿泉水,粗略扫了扫眼前这偌大而空荡的房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在回答问题之前,她不答反问:“这儿是你家?”
钟言“嗯”了一声,一边往玄关走一边说:“你这个样子,我总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大街上吧?我本想给夏沐打电话,可时间太晚了,没办法,只能先把你带回来了。”
邵英华闻言收回眼神,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这才想起回答他的问题:“我只记得...有个客人请我喝酒......”
“哧!”
没等她说完,钟言便讽刺地笑了一声,走到她旁边坐下,动作自然地拿走她手里的水拧开,然后又塞进她手里。
钟言的满怀嘲讽的嗤笑让邵英华心头不快,不由得黛眉一蹙:“你笑什么?”
听着她明显不悦的语气,钟言缓了缓语气,揶揄道:“你可是花花姐,怎么会被这种招数哄骗?”
其实,按照平常,她是不喝的,可那个客人最近一个月每天都来,而每次来都只是静静地坐在前排听她唱歌。
一直到今晚,才以圣诞节的名义请她一杯酒。
想到他这段时间以来的表现,邵英华寻思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想到这儿,邵英华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些预料之中,不由也跟着讽刺地嗤笑起来:“花花姐也是人。”
虽然一直生活在混沌的沼泽里,可邵英华初心犹在,所以还会上当,因为她对人性还抱有希望。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生活却一次又一次给予她重击,想到这些,邵英华挫败地叹了口气。
手里的水太冰,她想放下,却因为身体软绵无力而打翻,冷冷的矿泉水“哗”的一声,直接往钟言的裤裆倒了下去。
钟言猝不及防,登时“啧!”的一声:“你这个女人!我刚将你从晋琛的魔爪里救出,你就这么报答我?!”
邵英华刚想道歉,却冷不丁听见他提起晋琛,于是到嘴的抱歉就变成了疑惑:“晋琛?——是他的主意?”
“算你还没傻透。——我要是没碰上,你现在估计已经那什么了......”
钟言的声音随着卫生间的门关上一并落下,但即使他不说,邵英华也很清楚事情的后果。
趁着钟言洗澡的空隙,邵英华打量了一下这间空荡荡的屋子,冷冷清清的,看得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外衣。
不知怎么的,她总感觉这个房子寒意阵阵,明明这么豪华,却没有丝毫人气。
于是,等他出来,邵英华问了和夏沐一样的问题:“你自己一个人住吗?你家人呢?”
钟言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走到沙发坐下,敷衍地“嗯”了一声:“我不喜欢跟家人住。”
邵英华独立生活多年,早已习惯将自己照顾地好好的,看着他这么随意的样子,莫名有些强迫症。
于是,看着他湿哒哒的头发,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你去把头发吹一吹吧!现在天冷,当心感冒。”
然而,钟言却不以为然,还好心情地挖苦她:“您今年贵庚啊?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
“......没办法,一个人生活,总要把自己照顾好,要不然能靠谁?”
邵英华耸了耸肩,反问道:“你不也是一个人生活吗?你要是生病了,谁照顾你?”
钟言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于是便挑了挑眉,配合道:“你说的有道理......”
说完,便自顾自地又往卫生间走去,下一秒便听见吹风机的声音从里头传出。
也不知是离开了那个混沌的地方还是怎么,此时的邵英华,虽然还是一脸凝脂红唇,可眼神却比平时少了些许迷离。
趁着现在体力恢复了些,口干舌燥的她想要自己动手煮点儿开水喝,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喝这么冰的水?!
然而,她刚起身,便感到一阵头昏脑眩,眼前一黑,又重重地跌回了沙发。
她扶着脑门靠坐在沙发上,看着走来的钟言,无奈地笑了笑:“看来,我今晚得借你家沙发睡一晚了。”
钟言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不过...我家没有多余的被褥,所以......”
唔...尴尬来得很突然。
然,转念一想,邵英华倒也不见外:“既然这样,那救人救到底,看在咱俩都不是善类的份上,就麻烦你借我半边床了。”
“嘁!”钟言冷笑:“别冤枉我,我可是大大的好人!不信,你就跟我睡,看我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已至此,钟言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就算是给她提供半边床了。
和李嘉瑜分手已久,钟言的屋里,再没有半点儿女人的痕迹和东西。
所以,邵英华只能用他的洗脸皂卸妆,以及穿他的睡衣,睡他的大床,盖他的被褥。
邵英华虽纵横地下沙场多年,却从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清醒而拘束地躺在同一张床上,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她裹着柔软的被褥,闻着陌生的男人气息,过惯了夜生活的她,在凌晨两点多的此时,毫无睡意。
夜灯微弱的光投射在天花上,邵英华望着天花出神。
也许是生活太苦,又或许是因为熬夜太多,她卸妆之后的脸,显得有些苍白,一向丰润的红唇在夜灯的投射下也显得毫无血色。
看惯了她在人前优雅无瑕的样子,此时看着她的侧脸,钟言忽然想起夏沐说的话:花花姐是她在星海的学姐。
她的事迹,钟言听说了很多,如果不是夏沐崇拜她,总将她挂在嘴边,他根本无法想象,这女人竟然还是个大学生。
然,比起她的过去,他更好奇她的将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钟言和她一样望着天花,说话间,又幽幽朝她侧脸看了过去,正好对上她朝他看过来的眼神。
少了妆容的加持,邵英华身上清冷的气质少了一些,更像学生多一点,但眼神却依旧迷离。
只见她闻言转头,看着钟言露出熟悉的优雅笑容,淡然道:“还能怎么办?假装不知情,继续混着呗!”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再熬一年...等毕业就好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钟言明显看见她的眼神有些细微的变化,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还有一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邵英华望着天花,喃喃自语。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