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星大陆广袤无边,生灵无数,一旦命星觉醒,走上修行之路,在星力的滋养下,体质会获得极大的改善。同时,随着修为的突破,命轮扩大,寿元也会增加。总之,对星士来说,不管是其体质还是寿元,都将远超常人。即使被人用刀剑削掉手脚,刺破脏腑都不会轻易死亡。
而林八方居然在看了一幅画之后,死了,用自己的手指把自己戳死了,诡异的死了。
没有人会相信这样的事,但他偏偏发生了,在无数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悄悄的,却又是明目张胆的发生了。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作为一个修为高深,气息绵长,寿元涌动的高手,林八方怎么会在看了一幅画之后突然之间暴毙呢?真的是那一根他自己的手指,灭绝了他全部的生机吗?修行,不就是为了活的更长吗?
那么,林八方像那种会主动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吗?或者,林八方是那种会无缘无故结束自己生命的人吗?
不,像他这样的人,是决然不可能,也不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自己生命的。
他死亡时脸上的表情,就是很好的证明。
夜色下,他在城主府随从和下属的呼拥中,阔步走进问星阁的时候,全身都散发着生命的热意。那种热意,连夜色也遮盖不住。对他来说,生命正处在涅槃成为蝴蝶的前一刻,正等着他展开翅膀,绽放美丽。
可是他忽然死了,死得莫名其妙。有谁能想得到呢?
作为江陵城的城主,前一刻,他还在指点江山,强悍的星力波动从他的丹海里每时每刻的散发出来,把他的强大彰显得那样明白。前一刻,说话也好,饮酒也好,他都是那个当之无愧的掌舵者,吞吐之间,有一种引而不发的意气。
可是,下一刻,他突然睁大眼睛,满脸惊惧,绝望得就好像那些活得太凄惨,已经完全没有生趣的人一样,毫无准备的死了。
一幅画,一幅连星力波动都没有的画,谁会相信呢?
可是,有不得不信的理由。
可以说,江陵城最重要的人物都参加了那次宴会,也都亲眼见到了那诡秘的一幕,林八方是打开画匣,看了匣中的画之后自戕而亡的。现在,那副画,依然还在林八方的眼皮子底下,握在他的手中。
一个偏瘦而且不高的少年,把画匣子交到了问星阁侍者手中,那个侍者把匣子交到了林八方手中,一切都规规矩矩,干干净净。匣子也普普通通,干干净净。
只是送画的人没有留下名字,匣子也好,画也好,都没有主人的字号。特意送礼,却又不留下名号,事后,所有人想起来都感到这一切很蹊跷,很不平常。
但当时,没有人感到异样。直到林八方打开那个匣子,展开了那幅画。没有星力波动,没有预兆,什么都没有,连一丝风都没有,暖意依然还在房间里飘荡,但林八方死了。
于是,房间里的人,突然感觉有点冷,阴惨惨的冷。
看到画后,林八方脸上表情骤变。随着他抬起手指,戳向自己的额头,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干了房间中的热闹,房间里那没有停息过的喧哗声,突然被人连根斩断,前一刻还热闹非凡的房间,刹那之间,便诡异的连一丝声音也没有。
烛火轻轻的燃烧,光芒那样柔软那样温暖。筵席上,有好些人亲眼看见林八方抬起手指,往自己的额头戳了一下。
可是,等他们眨眼再看时,却发现林八方的两只手好像没有动过一般,一边一只,依然静静的握着那副展开的画。那副画,连带着林八方的手,都像被人精心摆弄过一般,定定的压在上好星木锻造的桌子上。
那只戳穿了自己额头的手上,半点血迹也没有,干干净净。
可林八方的额头上,确实有一个指洞,鲜红和灰白也已经汩汩的从那小洞里冒出来,顺着他的脸,流得到处都是,轻而易举的刺伤了每一个看到的人。
所以,不是眼花。况且,几个人都一样出现幻觉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那一瞬间,林八方多了一只手吗?
没有答案,但林八方确实死了。终于,在安静了一段时间后,小心翼翼中,有人大着胆子,站起来,似乎想看清楚那张已经被揭开,还握在林八方手中的画。
那张画,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无数漫长岁月下来,人类还是没有学会审慎,还是总很好奇,还是常常忘了,或许就藏在好奇背后的危险,为什么呢?
或许,人类有不得不好奇的理由,就像现在一样。
所幸,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林八方,再没有第二个人赴死。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大着胆子看了那幅画。
那是一幅古怪的画。
不大的画纸上,在中间偏左下角的地方,被随意的画了一幅画,粗糙而且漫不经心,线条歪歪扭扭,仿佛儿童随意涂鸦后留下的劣质作品。
除此之外,相对来说偌大的的纸张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没有留下一个字,也没有任何一个指向姓名的线索。除了一幅小画,一幅让本来不算大的画纸显得异常空旷的小画外,什么都没有。
但偏偏这样一幅不堪入目的画,不管是图画本身,还是整体的布局和构图,粗粗一看,便都给人一种异常强烈的别扭感觉。
画上的物品,也并不特别。任是谁,只要看一眼,便知道,画中画的是一个箱子,一个长条形的箱子。
或许是画得太随意,没有人能看得出它是不是有花纹,也没有人能看得出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每个人都能看出,那是一口箱子,一口有盖子的箱子。
一口箱子,孤零零的被画在纸上。没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箱子。一个还没有开盖的箱子,一个好像要尽量不显眼,所以画得很小的箱子。
又或者,是一个已经打开,而后终于合上的箱子。
只是,偌大的画面,只有这一口细小的箱子,给人的感觉,便仿佛它霸占了整个画面一般,异常突出,甚至有种触目惊心的既视感。
因为,这是一口血红色的箱子。
那颜色仿佛是用血液涂抹上去,还没有褪色一般,很是鲜艳。
一口血红的箱子并不一定就诡异,但这个血色的长条箱子,就是给看到的人一种诡异的感觉。那种诡异的感觉,看到这口箱子的所有人都产生了。就好像,这口箱子是活的一般。
长条形的箱子画在一幅画上,画被装在一个长条形的匣子里。
侍者说,送匣子来的是一个凡人少年。
凡人,简单两个字,于是所有人都大概知道,送画来的是什么人了。那种没有星力,游荡在街上,等着死去,或者等着帮别人跑腿挣两个灵石,勉强活着的那一种人。
街上,有不少这样的人。
他一定就是做这样的事情的,因为他的身上没有星力波动。侍者说,如果要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送画的这一位,比较干净。
这话有些奇怪,因为这说的是除了他穿的衣服之外的事情。少年是从这条街道最幽暗的地方走出来的,却是规规矩矩地走出来的。
然后他规规矩矩地走进问星阁,规规矩矩地走到侍者面前,规规矩矩地把匣子用双手奉给侍者。是的,即使面对的是侍者,他也是规规矩矩的。他在雅间门前把匣子规规矩矩的递给侍者之后,就规规矩矩地消失在问星阁那条热闹的东正街上。
“君子所以宁默毋躁,宁拙无巧。”这种规矩,是让人很舒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