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山贼见邢良走下擂台,赶紧让出条路。邢黑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跟了上去。
邢良并未发表一番感言,也没向一众山贼说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他沉默着回了房间,为自己和邢黑风倒了两碗水。如果说苍狼寨里他有什么不舍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邢黑风,其他人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
两人就坐在早上喝酒吃粥的那张桌子上,一言不发。邢良对邢黑风其实心里并没有恨,山贼本就干的杀人放火的买卖,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若非邢黑风当年良心发现,只怕没有今天的自己。
十八年来,邢黑风对邢良一直视若己出,从不求什么回报,有时候他甚至在想,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直到那年和邢良说起事情的真相他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心安。
当山贼本就追求放纵和自由,当年自己想救下那个婴儿仅仅只是想那样做,将邢良抚养成人同样也是自己愿意,回报什么的,哪有考虑过。
今日邢良胜了祁三刀,相信不久便会离开寨子,看着面前这个少年,邢黑风只觉心里满满的,说不出的开心,心道:“他本就不属于这个寨子,自当要去外面广阔的世界。”
两人沉默良久,邢良看着邢黑风说道:“老邢,我三天后便会离开寨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邢黑风那张丑脸瞧不出什么表情,回道:“我不出去,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出去,我不是。”
邢良道:“小爷我是啊,我能带你走!”
邢黑风道:“你要带我去哪?”
邢良一阵沉默,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出去后他想去寻找自己父母,之后便不知道了。
邢黑风知道邢良在想什么,说道:“你去寻你的父母吧,我自小在寨子里长大,寨子就是我的父母,我哪也不去。”
邢良忽觉得眼睛有点涩,用手揉了揉,冷言道:“我这一走,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看你了,可能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回寨子了!”
邢黑风笑了笑,“你要走便走,管我作甚,莫不是把我当你老子了!”
邢良心头火起,猛地一拍桌子,“我呸!小爷走了便再也不回来,谁管你死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苍狼山并非一座孤零零的大山,而是一片连亘的山脉,群山之间只有一条古道,这条古道是南北往来的要道,若不经此,便要绕过整个苍狼山脉,去走那野兽横行,甚至有妖兽出没的越青沼泽。越青沼泽凶险胜过苍狼山万倍。
邢良离开房间之后,独自来到苍狼山的一处山头,望着茫茫大山,心里百感交集,有离别和失落,亦有期待和开心。心道:“当初那场意外是否有我父母,他们还活着吗,外面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邢良在山头呆了两个时辰,还是觉得脑中乱糟糟的,好生烦躁!
见天色已晚,邢良回了寨子。走至寨子门口,却发现祁三刀在寨子前早已等候多时。
祁三刀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望着邢良说道:“小良子,你为何不取我性命?”
“三天后我便走了,取你性命作甚。”
祁三刀没有说话,仔细打量邢良一番,说道:“外面的世界不见得比山里好,你若留下寨主之位便是你的了,到时你便是苍狼山的新王,岂不快哉!”
邢良笑了笑,走到祁三刀身边,说道:“大当家的,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都一把年纪了多注意身体。”说完径直向寨子里面走去。
祁三刀摇了摇脑袋,微微叹了口气,暗骂道:“他娘的,这小子若是留下来,这还有什么人不可以抢!可惜,可惜啊!”
三天里,邢良和邢黑风甚少说话,房间以前都是邢黑风收拾。但自第一天开始,邢良便开始打扫卫生。房间的死角,桌子的底面,甚至门缝里他都拿着个破抹布,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直到整个房间焕然一新,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满意之后这才作罢。
然后他开始收拾屋子外头,将屋外的杂草,堆积的杂物,垃圾等,一一铲除,不要的全部扔掉,有用的堆放整齐,码在它们应该呆的地方。做完这些,又去隔壁家搬了个梯子,将房顶破漏的地方全都补上,确认没有遗漏,这才从屋顶下来。
第四天清晨,邢良早早醒了过来,将床上被褥叠放整齐,望了望不远处侧躺着的略微佝偻的身形沉默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之时,床上那身形微微动了一下,紧了紧身上盖着的褥子。
邢良站在小屋之前,望着自己辛苦三天的作品,慢慢转过身子,心道:“老邢,对不起。无论怎样,我会回来看你的!”
……
山寨门口,邢良牵着一匹棕色快马,慢慢向山下走去,一人一马渐渐远离寨子,最终消失不见。
山里太阳露头较其他地方要晚上一些时间,上午九点才在山头升起,阳光照射之下,露水升腾,山头被隐了去,阵阵山风吹过,那笼罩山头的雾气迅速消散。此时山里格外凉爽,虫鸣鸟叫,树木清香,让人心情愉悦。
邢良走在苍狼山的古道上,心里离别的忧伤随着山间的清风飘向远方。他走的是淮南城方向,听山寨里的妇人们讲,淮南城是越青州的一处贸易之城。
南北往来的商旅都会在此歇脚休整,进行物资交易,城里客栈众多,青楼妓院,赌坊烟馆一应俱全,不知有多少商人在此散尽家财。
淮南城同时也是当年邢良所在商队的终点!
邢良一路上马不停蹄,一天后走出了苍狼山,又过两日,终于抵达了淮南城。淮南城四周筑有城墙,面向越青沼泽的那面城墙要坚固得多,而面向苍狼山的城墙则稍显瘦弱,但是这也让邢良瞠目结舌。
只见城门两边城墙高达三丈,厚不知几许,城门之上,十米一哨,哨兵们身穿黑青色军装,一个个站着笔直的军姿,坚守在各个岗位上,令人肃然起敬。
城墙之外有一条二十米宽的护城河,只城门处架有吊桥,吊桥由十二条巨大锁链拉扯,坚固无比,不知什么样的机械才能拉起这十二根巨大铁链。
邢良在走过吊桥,在城门处下马,城门守卫将他拦了下来,让他出示通关文牒。
邢良早有准备,早先在山寨之中拿了张不知道从哪抢来的通关文牒,将通关文牒递给了守卫,守卫也没有仔细检查,便将邢良放行入城了。
城里道路十分宽敞,能供三辆马车并驾齐驱,道路两旁,有许多摊位,以吃食为主,进城的商人一路都是吃的干粮,很多人一进城便会选个小摊吃上一碗热乎的面条,是以这些摊位生意都还不错。
邢良也是奔波三天,随便找了个小摊点上了碗面条,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山寨里银子无处可用,邢良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此刻他背包中,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和银票多的就是。吃完面,阔气地扔下了一锭银子,扬长而去。
邢良知道,找到自己父母,希望渺茫,唯一的线索就是胸前的吊牌。他曾经问过商队里被抢上山的妇人,但无一知道邢良的来历,只说一个老者抱着自己,临时加入商队,后来老者被苍狼山寨的山贼们杀害,线索就此断了去。
唯一有用的讯息就是老者并不重视自己,年幼的邢良怎么哭闹他也不管,只是给了一锭银子奶娘,让奶娘全程照顾,自己成天睡大觉。
邢良知道,自己的父母很大概率不在商队之中,但是自己为何会跟着老者出现在商队,这一切无从得知。他只能从胸前的吊牌着手调查。
躺在一家客栈的客房,邢良望着吊牌,心里思索着吊牌的来历。那吊牌小孩手掌大小,看着像是黄金打造而成,但摸着并不是金属质感,那感觉就像在摸着一块木头。
吊牌上面刻着一些奇异条纹,瞧着像棵树,但邢良从未见过这古怪模样的树,吊牌的背面刻着个古朴“左”字。
把玩着吊牌,邢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邢良在客栈吃了早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从未出过苍狼山的他,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是以逛了一天也不觉得疲惫,只是对于吊牌,还是一无所知。
就这样在街上又逛了三天,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不由得心里烦躁,心道:“这样找可不行,得想个法子!”
这么些天闲逛,邢良也不是一无所得,他发现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当属青楼。若想找到吊牌的线索,去青楼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邢良有了主意之后,找到了淮南城最大的青楼——醉春阁。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瞧着时间,来到了醉春阁前。醉春阁建于湖泊之中,湖泊极大,画舫点缀其间,在湖中宛如点点星光,画舫中都是些青楼的头牌歌伶,名妓之流,往来富商们竞价成为她们画舫贵客,在这大湖**度春宵,快活之极。
走过石桥,面前这栋三层高的红色建筑便是淮南城里最大的青楼——醉春阁。醉春阁的码头停靠着这个湖岸最多的画舫,实力可见非同一般。邢良这般年轻的公子,醉春阁里倒是少见,刚入醉春阁,不少莺莺燕燕直往邢良身上扑。
邢良山贼出身,对此倒是颇有定力,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将她们全部推了开去,惹了一众姑娘空欢喜一场。醉春阁分三层,消费一层高过一层,用熟客们的话说,“这一楼啊,都是些胭脂俗粉,三楼才是人间天堂!”
邢良并没有去三楼,他来醉春阁是为打探消息前来,只需坐在大堂之中,点上两壶清酒,假意听曲儿看戏便可,邢良将古书上的功法运转至双耳之上,整座青楼的谈话就尽入他耳。
如此一月下来,邢良是线索没找到,一些男女间的淫绯之声倒是听了个十成十,好在少年不知女人滋味,倒也还把持得住。这日邢良听着曲,忽听到一楼角落的一个房间传来了一些有意思的对话。
“王大哥,这醉春阁果然名不虚传,不枉我背着我家婆娘出来玩上一场,哈哈哈,来,娘子喝酒!”
“哈哈,阿大,今日你一定要玩尽兴,一切消费都由哥哥买单!”
屋里两位年轻女子笑颜如花,坐于二人腿上,摸着两人粗糙的皮肤,虽心里厌弃,但面上不露分毫,哄得二人连喝数壶清酒。
“王大哥,今日怎么出手如此阔绰,请小弟来这销金窟喝花酒?”
王姓男子将怀中女子推了开去,正色道:“阿大,依着哥哥往日身家,这花酒咱是万万喝不起。你也知道,哥哥自小在那沼泽里讨生活,对里边熟悉无比,就在前两日,有个男子找上我,让我带着他去城外沼泽里寻一灵物,承诺无论找不找得到,都给我一锭黄金。这两日灵物没找到,我倒是白白赚了两锭金子,哈哈哈!”
阿大闻言,心里十分羡慕,说道:“咱都是在沼泽讨生活的人,我怎么就没你这好运!”
王姓男子笑道:“阿大莫急,那人说了,若还有我这般熟悉沼泽之人,可介绍与他,同样给一锭金子。”
阿大大喜,一把将怀里女子推了开去,急忙道:“王大哥,这等好事你可不能便宜外人啊!”
“这是自然,有兄弟的,就有你阿大的!哈哈哈,来,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