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里面除了你的妖力之外，还有什么呢？川先生是否知道？”
潼王收起了封存虵狼妖力的玉圭，捏着白尹的那一枚玉圭，满脸玩味的笑容。
白尹面无表情，仿佛不为所动。但实际上，他此刻脑子里一团乱麻，简直无话可说。
他一直以为自己身为“智妖”，除了脑子灵光一些之外便没什么异于常人，更别说妖力之类。况且要说特别珍重宝贵的事物，像熊公公喜欢的男女之事那样……貌似也并没有。
那么，玉圭里究竟封印着什么呢？
白尹实话实说：“臣实在毫无头绪，请陛下言明。”
“川先生难道没有什么癖好吗？”
“癖好……臣同样喜好女色，还贪恋口腹之欲。但那玉圭里封印的，显然不是这两个。所以臣并不知道，还请陛下言明。”
潼王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忽然把这块玉圭也收了起来。
“寡人也不清楚。既然如此，此事先搁置不论……川先生先回去歇息吧，夜深了。明天早上的朝会，川先生务必不要缺席。”
像这样话到一般戛然而止无疑会令人颇感不爽，不过无论白尹此刻什么感受，他都只能憋着，道一声“臣遵命”之后便跟着熊公公往外走。
只是在步出大殿之时，白尹回头看了一眼。
潼王面对着那个笼子，又拿出那块泛着苍灰色的玉圭，却有意退了几步。一人一狼，仿佛在低声对话……
至于他们具体谈了些什么，白尹自然是无从得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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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那间宫室里，白尹锁好了门闩，再踱步至床边坐下。一呼一吸之间，他平静至极，仿佛下一刻沾上枕头就能睡着。
但这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且已然被霸占了。
白尹在床边坐下的同时，从他身后的被单下面冒出了竹琪的声音：“问清楚了吗？这场火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双手支着脑袋沉思良久……
良久之后，直到竹琪都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才听到白尹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忘了告诉我的？”
少女勉强打起精神，稍稍掀开被子：“你想知道什么啊？”
“你的父亲和兄长都被熊公公杀了，除此以外呢？你在房顶上，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细节？比如说……他们落笔了吗？”
“落什么笔？”
白尹稍稍侧身，转头看着她，压低了声音：“在竹简上刻下的字，会出现在岳山的竹子里。那么他们在临死之前，有没有来得及刻字？”
竹琪眨了眨眼睛，顿时瞪圆了：“对啦！他们在竹简上刻了的……”
白尹连忙问道：“刻了什么？”
少女忽然又蒙住了脑袋。片刻之后，被子下面传出一阵哭腔：“潼拓四年十二月，潼王捉……”
“捉什么？”
“就到这里，他们只来得及刻这几个字，没别的！”
然后竹琪便闭口不言了。而白尹此刻无暇顾及少女是在默默流泪还是怎么感伤，他只忙着将竹简上的这几个字与潼王这两日以来的言行对应，细细琢磨……
终于，他脑中的疑窦迎刃而解了。
“这样想就没问题了，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的计策。潼王陛下的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呢。”白尹抬头望着房梁，自言自语道。
长夜已然过半。此时外面的动静已经消停下来，归于沉寂。
白尹也不禁有些困了。
他躺在床上，但并没跟旁边的少女抢被子和枕头。那枕头又硬且高，虽然样式精美雅致，但白尹实在不怎么喜欢。相比之下，他倒是宁愿枕着自己的手掌和胳膊。
但闭上眼，他的眼前还是不停浮现着这两天目睹之事。熊公公的变化、潼王的嘴脸、玉柔阁里的姑娘……当然，还有时而悲恸时而羞愤的竹琪。
想到这里，白尹坐起身，看向身旁的少女。在微弱的烛光下，他只能看到被单隆起的形状，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少女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然而就在这时，竹琪闷闷地问道：“什么一石三鸟？”
白尹不由微感讶然：“我之前讲的，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刚才不想说话。”
“哦……巧了，我现在也不想解释。”
“你！”
竹琪终于再次掀开了被子，撅着小嘴，气势汹汹地等着白尹。然而白尹却又悠悠躺下，闭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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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潼王早已回了寝宫。偌大的殿堂之上，只剩下一个冰凉的铁笼子。
铁笼之内，虵狼趴在地上，牙缝里飘出若有若无的嘶哑声音。时不时地，便有一滴被染成鲜红颜色的唾沫，拉着丝垂落而下。
虵狼身上没有伤口，但它很清楚自己伤得有多重。那个穿宦官袍的熊妖虽说是赤手空拳，却拳拳到肉，打得它肺腑生疼，直到此刻都没喘过气来。
当然，如果能拿回自己的全部妖力，区区熊妖绝对不在话下，然而……
虵狼回想起不久前潼王手中拿着的那块玉圭，还有他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不由得感觉到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憋屈。再看看搁在面前的那个银盘，它更是直欲咬碎自己的一口钢牙。
盘子里，盛着一块烤肉。抹了油脂，洒了椒盐，阵阵香气扑鼻的炙烤肥牛护心肉。
一口咬下去，应当是外焦里嫩，肉汁充盈，鲜香四溢……想象着那种熟悉却又欲罢不能的滋味，虵狼将这块肉叼起，脑袋往后一仰，让烤肉落进口腔。
口齿之间，味同嚼蜡。
肉汁毫无味道，仿佛清水，甚至还不如清水。炙烤后油脂的香气，更是消失得干干净净。
虵狼咽下了一块烤肉，感受着食物顺着食道缓缓滑入肠胃，却觉得一阵恶心。自从开智乃至降生以来，无疑是破天荒头一遭。
毫无征兆地，大殿里唯一的烛火悄然熄灭。为了尽量不让多余的宫中之人看到虵狼，这门在潼王走时便闩好了，因此外面的微光也照不进来，偌大的殿堂里只剩黑暗。
在一片黑暗之中，狼嘴里忽然吐出四个字：
“凡人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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