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宋云初双目怒睁,充满了血色,咬着嘴唇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掉落,似乎泪水滚出来就承认那个人已经死去了一般,”我要见他!!”
“公主……”刘毅抓着他的肩膀,十分心疼地看着宋云初这幅模样,之前无忧无虑的少女眸子里瞬间失去了光芒,他能感受到宋云初身躯止不住的颤动。
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宋云初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木已成舟人已经去了,她总归是要面对现实的。
”我要见他……”宋云初执拗地呢喃着,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想要挣脱,但侍女一左一右箍得她太紧了,挣扎许久无果而终后,宋云初终于忍不住了,朝着刘毅喊得歇斯底里,”我要见他!!我要见沈星野!!”
”公主!”侍女拼命禁锢着发了疯的公主,刘毅说道:”他死了!沈星野死了!你们此生不会再相见了!”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滚你滚!!!我们不会的,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我要见他!!!”
宋云初抬起头,猛地一把挣开。
冷风从门外灌了进来,宋云初的眼睛生疼,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心脏都不会跳动了,好像有个人拿来一把刀扎了进去,一片一片将血肉挖下,直到整颗心都停止跃动。
”公主,沈星野真的死了,您清醒一点好不好?别折磨自己了,公主啊……”刘毅依旧搀扶着她,单膝跪在了地上,几乎是哀求道。
”死了?”宋云初重复着刘毅的话,脑海中混沌不堪。
外头凉意刺骨,十多年了,玄机皇城从未下过那么大的雪,积雪盈尺,寒凉都钻进了骨髓。
他最怕冷的。
自从八岁那年差点儿冻死,沈星野对这冬日的大雪总是排斥抗拒。
最怕冷的那个少年啊,最终还是死在了冰冷刺骨的冬天里。
真是讽刺啊。
宋云初也觉得冷,从脚底升上来的凉意侵袭着自己,她揪着自己的胸口,抱着沈星野送的那把短刀哭成了一个泪人。
当时,是自己央着他缠着他,同他说:跟我回玄机国,这一次换我保护你好不好。
对啊。
换她保护那个威风凌凌不可一世的大将军。
宋云初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的,不曾想,自己不但没能保护他,反而亲手将他推入了这无间的阴冷地狱。
由始至终,都是沈星野在保护自己,在边境也好,在昌黎国皇宫也罢,甚至是到了玄机国,他依然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挨刀,替她流血,替她将一切危难挡住。
他可是战神,是那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镇北大将军,执笔画江山,挥剑斩万军……她的大将军。
她的大将军,为了她放弃了一切。
而放弃的这一切,却是他的大将军能自保的铠甲!
沈星野你后悔吗?
你傻不傻啊?
为什么天底下还有比我更傻的人?
或许从一开始便错了。
要是自己能够安安心心按照原定的剧情走,沈星野就还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昌黎国镇北大将军,也许到最后他也会有一个善良美丽的妻子,生儿育女举案齐眉,在尽都过世无忧的生活,拥有属于他原本安逸善终的人生。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少年埋骨,死在玄机皇城这座鬼城。
玄机国永和九年冬,大雪……
听闻那一年玄机国七公主宋云初突患了一场疯病。
一个人跑去京郊乱葬岗刨了很久,没有人知道她在挖什么找什么人。
满手尽是污泥浊水,在寒鸦旋飞枯骨遍地的坟堆里疯了一般的嘶喊。
随侍的宫女太监无人敢上前,直到她挖得满手是血,伤可见骨……终于,她挖出来一张面具,雕刻狰狞如同地狱恶鬼。
她抱着那张面具又哭又笑,疯魔呓语。
沈星野啊……
你后悔吗?
我后悔了。
后悔遇见了你。
因为……
我真的很没用,我没有保护好你……
近日的皇城内的海棠开得正盛,纯白色的花挂满了枝桠,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一片茫茫的大雪。
黄瓦上停着寻暖而来的鸟儿,三三两两不停吵杂叽喳。
御花园的空地上,宋云初一身黄杉站在花树下,一阵春风吹来,飘落了一片繁华。
乳母麽麽和几个年纪稍幼的宫女围着一个奶娃娃,小宫女拿着一个布偶逗得孩子哈哈大笑。
小小的人儿走路都走得不太稳,摇摇晃晃在后面追着,好像踉跄几步就要摔倒似的,到后面一直也追不着,小嘴儿一撅,瞬时就恼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起泼来。
咿呀呀说着:"姐姐坏……要娃娃……”
繁花丛中的小人儿粉雕玉砌般可爱,宋云初忽然就笑了,朝那小宫女佯责了一句:"百合,适可而止。”
接着蹲下身来,张开双手朝地上的孩子暖声:"笑笑,来。”
小人儿瞬间停止了哭闹,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跌跌撞撞朝宋云初扑了过来:"娘亲!"
孩子身上还有着淡淡的奶香味,此时这个粉肉团子正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呼吸贴着肌肤,整个人都被着气息呵化了似的,宋云初抱着他站了起来,然后不停地拍着他起伏的背:"好了,笑笑乖。"
有宋云初的陪伴,那孩子总是能很快安静下来,平日里三两刻不如意就哭得稀里哗啦,但只要宋云初在,他立刻就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团子,跟娘亲玩了许久,实在困的不行,才终于趴在宋云初的肩头睡着了。
海棠树下一对温馨的母子,宋云初跟笑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人气些,她现在是为了她的笑笑而活。
百合看着这一幕有一丝迷离若幻。
原本只会躲在另一个人身后畏畏缩缩的七公主怎么不知不觉变成了这幅样子,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人相继逝去,她忽然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被迫变强。
三年前,沈星野被她的父亲杀死,她颓废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