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偷窥?
那双眼,我又好像在哪里见过。
真他妈的见鬼了,我的前24年里,和阿尤又不认识,我怎么在他的梦里面感觉到那么多的“似曾相识”?
我敢发誓,我可没有失忆过,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和那孩子相似的东西、和男人也相似的东西,这双眼——也是我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的。
“ta”一直在默默地看着我。
只是看着而已。
“ta”没有动作,我就暂时不去管“ta”了,赶紧去追那个持刀者。
就和来时一样,我用头撞门,一下子就穿出去了。
但是穿出去之后,我就愣住了。
因为门外面没有我来的时候的楼梯和过道!
而是黑乎乎的一片,就是我入梦的道路。
这时候我明白了。
这是记忆,不是梦!
人的梦也有可能是记忆引起的。
这门背后是黑乎乎的一片,就说明做梦的人他的记忆就只到持刀者离开的时候了,在持刀者离开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做梦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烛火摇曳,最糟糕的是,我发现这两旁的蜡烛竟然只剩下一丁点了——这么快就烧完了?我在梦里面竟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30分钟?
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我必须得赶在蜡烛湮灭之前,赶紧回去。
于是我就顺着路,拼命地跑回去。
眼见就要跑回去到了,我忽然听到外面传来霹雳大喝:“吴深!你妈喊你回来吃饭了!”
卧槽!
听到这话,我两眼一黑,但眼前很快就重新亮起来了——这时候我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里。
我一醒来,就瞪着范雪琦吼:“够30分钟了吗?!”
范雪琦和白小苒捏着那张纸条,一脸无辜:“够了呀。”
“够个毛,你看蜡烛都没有点完!”我一看墙上的挂钟,更是气得直咧嘴:“这才过去28分钟!你们就这么着急了?急什么急?!”
两个姑娘被吓傻了。
半晌,范雪琦才吭声说道:“就、就两分钟而已,小师叔你怎么那么紧张?难道你是不希望我们看到这解咒的咒语?这个‘吴深你妈喊你回来吃饭’是什么鬼咒语……”
囧!
我也知道这样的咒语很丢脸,所以我才说一定要30分钟之后,我要是回不来才打开纸条看啊!
但谁知道,这世上所有人都有好奇心,都忍不到30分钟后……
唉!
我的光辉形象啊!
也在这时候,阿尤“嗯”的一声,似乎要醒过来了。
我只能暂时搁下兴师问罪,冲白小苒使了一记眼色,她赶紧俯下身,贴着地板赶紧溜回地下室去了。
“蛇……”阿尤一醒来,就呆呆地说,“我刚刚好像看到蛇了,吴老板,你们店里面养蛇的吗?”
“不不,没有。”我赶紧说。
阿尤呆呆地说:“我好想看看你养的蛇啊。”
这句话就正常了,放松地睡一觉后,阿尤好像从一个“受虐狂”的状态,变回了我过去认识的那个喜欢标新立异的阿尤。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怎么可能将我养的“宠物蛇”给他看?
“咳咳。”我假正经地咳嗽几声后,对阿尤说道:“对了,你怎么样?”
“我……我好像梦见老板了。”阿尤疑惑地看着我说:“你说的‘入梦术’已经施展过了吗?我好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我刚刚做着和以前一样的梦。然后我看见老板你从门口穿进来了,我过去一般在持刀者推门进来的时候,就会感到无比的害怕,但是在看到老板之后,我就觉得很安全,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因为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
“你……你看见我了?”我吃了一惊。
“嗯。”阿尤点点头。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就和我在他梦境里面最后看到的那双眼睛是一模一样的。
这下我就明白了,原来那双眼睛就是阿尤,难怪我就说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双眼睛呢。
这梦里的一切都和阿尤跟我描述的一样,阿尤一直躲在角落里,目睹了这一切。
我问他:“既然你看到我了,那你看清楚孩子和男人的脸了吗?”
阿尤摇了摇头。
我对此感到吃惊。
“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就是黑乎乎的影子。”阿尤失落地说。
“我看清了。”我说。
“咦?”阿尤吃惊地看向我。
所以这就是我吃惊的地方啊,我把那孩子的脸、那男人的脸看得一清二楚,没有半点模糊的,那么清晰的画面,让我无法想象到在阿尤看来就是两个黑乎乎的影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对阿尤说:“给我一点时间。”
“你要做什么?”阿尤问。
我找来画板和笔,对他咧嘴一笑,说:“不会画画的纹身师不是一个好纹身师。”
没错,绘画就是纹身师的基本功。
我在心里面掂量了一下,大概要画7幅图,于是就跟阿尤说:“给我两小时,我给你画出你想看到的所有东西。”
阿尤吃了一惊。
比她更吃惊的是范雪琦,这丫头当着外人的面就拆我的台:“什么?小师叔你这样的人竟然还会画画?”
我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白她一眼:“什么叫做我这样的人?”
“咳咳……小师叔你看起来没有一点艺术细胞。”范雪琦尴尬地说。
我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傻?纹身看起来不就是画吗?你跟我说纹身跟画有什么差别!”
她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我对阿尤说:“时间蛮长的,你想干什么就请自便吧。你要是还觉得疲倦,想要睡觉,我就让丫头去给你拿点有利于睡眠的熏香,保证你睡着的时候不像以前那样难受,能睡到你自然醒为止。”
“不了,我想等你画完。”阿尤关心地看着画板。
“你随意吧。”于是我就开始沉浸在化作的世界里。
*
这种速写对我来说,真是有点太遥远了,但庆幸的是功力还没有退步,我很快就找到了感觉,把自己在梦境里面的看到的东西都给阿尤画了出来。
一共7幅画。
第1幅:男孩骑着木马的肖像画;
第2幅:持刀者的肖像画;
第3幅:进门之前的楼梯过道的简图;
第4幅:屋内摆设的大致样子;
第5幅:受伤的男孩鲜血淋淋地躺在地上的画,这有点血腥和暗黑风,不过我看到得确实如此。
第6幅:火;
第7幅:我最后看到的眼睛。
画完这7幅图,一共用去我2小时零7分钟的时间,看来……功力还是退步了些的。
我整理好画稿,就送到了阿尤的面前。
在我专心绘画的时间里,范雪琦充当了陪伴的客人的角色,一直陪在阿尤的身边,跟他聊天解闷,所以在我把画送到阿尤面前的时候,范雪琦也正好看到了。
她看到画之后,吃了一惊:“哇,小师叔,没想到你真的会画画啊!而且画得这么好!”
“……”
这不是废话吗?
纹身难道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在人体上做的“绘画”吗?
我都不想和这么蠢笨的女人说话了!
阿尤在看到第2幅画的时候,忽然脸色变了,两眼发直,双手颤抖!
我察觉到了他的异状,于是问道:“怎么?你认识这个男人?”
他点点头,但是没有马上告诉我们这第2幅图里男人到底是谁,似乎是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才低声说道:“他是我父亲!”
what?!
惊天大秘密啊!
难怪我就说为什么会看着那男人很眼熟了,因为他是阿尤的亲生父亲,从某些地方,两父子还是有些神似的。
难怪阿尤的表情会这样的震惊,会有谁能够在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自己要找的杀人凶手的时候,还能保持平静?
阿尤已经完全陷在这种震惊之中了。
许久都等不到下文,我忍不住打破这种沉静:“请问你和你父亲的关系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阿尤苦涩地说。
玩完。
这世上最复杂的就是感情啊。
阿尤和他父亲关系那么好,他还能怎么做呢?难道能打110,跟巡捕说:“我老爸是杀人凶手,他杀了xxx,你们快去捉他去枪毙吧!”——能这么做吗?
一边是恩重如山的亲生父亲,一边是童年挚友和良心道德,阿尤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最重要的……
唉,不说了,一切都要往好的方面看齐嘛!
*
渐渐的,阿尤从第2幅图给自己带来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面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期待,而是充满了复杂地继续翻阅其他幅画。
他慢慢地把所有画都翻完,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
等他看完所有的画,我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
阿尤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很熟悉,好像去过这些地方,但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可能就是我六岁以前失去的记忆,在我六岁以前,我去过这个地方,和那个孩子做了好朋友,所以目睹了这一切。”
“嗯。”
“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画这个画呢?”阿尤抽出了第7幅图,“这个就是我现在的眼睛呀,为什么你还要画给我看?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现在的眼睛,现在和过去有没有什么关系,你画来干嘛?”
我凝视了第7幅画许久,才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画就画了。我觉得这眼睛好像有点不对劲,它透露出来的情绪……不像是你现在的情绪。”
“‘不像’是什么意思?”阿尤不解地问。
我苦笑地耸耸肩,无奈地说:“这是一种感觉,就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听你说起你的梦的时候,我感觉从你眼里面折射出来的是一种热枕,想要追求真相的热枕。但是这眼神……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不是那种感觉。”
阿尤低下头,又重新审视起了第7幅画。
这不是我吹的。
我画功就是这么666,做出来的纹身都已经让人赞不绝口了,你觉得我就是随便速写画几笔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眼睛,确实是所有画者最难画的部位了,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心灵的窗户里包含了人类复杂的情绪与精神,只有画功深厚的人才能捕捉到一个人眼睛中的神韵。
我不吹别的,我在梦里面看到的眼神,我大致能够用笔画出八分神韵。
——这确实和阿尤的眼神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