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的长公子吕公绰被父亲呵斥一顿,非常的不高兴。
他不相信杨宗谨还活着,如果杨宗谨死了,而李迪不上报朝廷,就是“欺君。”
只要是“欺君”,那罪过就小不了。
此刻,吕公绰的心里全是这些破谷子烂芝麻的小事。
而他从未想过,李迪为什么一直不上报?还有李府为什么不发丧?他的父亲为什么到李府等等……
他眼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揭穿杨宗谨已死的“阴谋”,扳倒李迪。那么他的父亲吕夷简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可撼动。
天真的他在等机会,说起来真巧,想睡觉就递来枕头。
这个机会真的让他等到了。
这一天,李迪奉诏入宫,觐见太后。
而李媗之、董秋荻和朱茜,杨宗谨的三位夫人集体出门,携杨宗谨的孩子们去了伏羲观祈福。
李府只剩下李柬之,这个吕公绰的老对头。
那还等什么,他当机立断带着一伙手下,直扑李府。
李柬之正在书房看着书,听管家描述了街上的混乱,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这些天发生的种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挑起两位宰相的不和。现在,有些事确定,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镇定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宗成,你下去休息吧。这段时间,你东奔西走打探有关少爷的消息,确实辛苦了。”
杨宗成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这时,李柬之的儿子李孝基探出他的小脑袋瓜,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父亲。”
李迪笑了:“儿子,过来。”
李孝基跌跌撞撞奔向父亲的怀抱,坐在他的腿上。
古代世家子弟结婚都早,李孝基也有五岁了。
“父亲,姑妈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了,却不带我。”李孝基嘟囔着嘴很不开心。
他在家里是小少爷,几乎没有玩伴。而杨宗谨的孩子们都和他年龄相仿,身份也非常的相当,孩子嘛,又是亲戚,很容易玩到一起。
这下他们突然离开了,李孝基自然非常的不高兴,心里失落落的。
李柬之苦笑:“好孩子,他们是为你姑父去祈福了。你难道也要去祈福?这……不太吉利。”
“姑父怎么啦?”
“他……哎……没怎么……”
李柬之想起杨宗谨,又想到靳总阳,总觉得自己似乎智商不够,怎么当时就没有看出来呢。
他们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有他还蒙在鼓里,像猴子在耍把戏。
想到这里,李柬之抑制不住,眼泪掉下来,他一把将李孝基抱在怀里。
李孝基见父亲哭了,他也哭了起来:“爹爹,你为什么哭?”说着话,用小手为李柬之拭泪。
李柬之见到儿子跟着哭,立马止住哭声,凝望着自己的儿子,叮嘱:“好孩子,你将来要争口气,不要像父亲这样,整天做别人的陪衬。”
李孝基望着父亲,不明白他的用意,乖乖地点了点头。
李柬之强作欢颜:“那为父就放心了,你去玩吧。”
李孝基高兴地蹦蹦跳跳地出
去了。
李柬之望着儿子的背影,心生无限的感伤。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房门口,望着院里的一草一木,显得异常的平静。
他在等待,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片刻后,杨宗成朝他奔来,边跑边他大呼:“李少爷,他们来了。”
李柬之听罢,如临大敌:“宗成,你立刻到外面待着,没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杨宗成站着不愿走。
李柬之厉声喝道:“快去!”
杨宗成无奈,退了出去。
李柬之转身看着书房,那是父亲用的书房,桌案后面的匾额写着“汇通天下”。
作为他的儿子,李柬之始终追赶着父亲的脚步。但是这一刻,他将做出一个十分重要的决定,一个随时可能丧命,但是必须进行的决定。
他转身问李旺:“都准备好了吗?”
李旺镇定地回答:“准备好了。”
“要死,大家一起死!”李柬之眼神一凛。
吕公绰带人冲进来,也不讲什么礼仪,就站在前厅冲里面大喊:“李柬之,你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就见李柬之面色凝重的从后面走了出来。
见他这架势,吕公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自己可不是来拼命的。
李柬之不温不火的道:“吕公绰你三番两次来闯我府邸,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别忘了,狗急了还跳墙,何况是人!”
吕公绰左右瞥了一眼,确定没有危险,梗着脖子叫道:“我只要一个人出来,叫杨宗谨出来。”
“我说了,我妹夫不在这里,他有事在办。”李柬之冷声道。
“少他娘的放屁!杨宗谨是朝廷官员,他要是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见陛下,但是他一直不出现,八成是已经死了。”
“你这样诅咒朝廷大员,难道不怕我去朝廷告你。”
“告啊!我正愁没办法让皇帝知道呢!你们隐瞒杨宗谨的死讯就是‘欺君’,就是对皇帝陛下的不忠。”
李柬之眼中冒火,上前一步,逼视着吕公绰。
吓得吕公绰后退一步,退后的一瞬,他又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又梗着脖子,一步不肯退。
“你屡次闯我府邸,藐视王法,自以为有当宰相的父亲撑腰,毫无顾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要你好看。”李柬之上去就是一拳,打在吕公绰的脸上。
吕公绰吃了亏,呼喝着党羽,朝李柬之扑了过来。
李旺和家丁们见状,立即行动起来,结果和吕公绰一伙人扭打起来,院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突然,厅内传来一声大吼:“姐夫,你疯了!杀了吕公绰,是要给他偿命的。”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朝厅内望去,靳总阳扮成杨宗谨的样子,抱着李孝基,站在台阶上!
吕公绰当即傻了眼。
杨宗谨,其实也就是靳总阳,为了给人造成一种“他死了,现在的他只是替身”的一种假象,煞费苦心的安排了这一出。
现在,轮到他出场了。
“你还活着……”吕公绰惊讶的说道。
“我还活着?这话怎
么讲!我不过是被宵小暗算,卧病在床几日,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好不像话。”杨宗谨说罢,抱着李孝基走向吕公绰。
吕公绰一步步往后退,他自知理亏,便道:“我不和你们争论,告辞。”转身就带人跑了。
杨宗谨和李柬之并肩而立,望着吕公绰狼狈的身影。
李柬之道:“虽然闹得很凶,但他细想后肯定会发现这中间的问题,认为是你‘冒充’的杨宗谨。”
杨宗谨笑了:“我还怕他发现不了呢。我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就等着后面的事情发生呢。我倒要看一看,是谁在撺掇吕公绰这么蛮干!”
“揪出幕后指使,就能找到元凶吗?”
“不一定,但是这是个好方向。”
李柬之默然不语。
宫里,刘太后在帘子后面,接见李迪。
“臣李迪,参见太后,太后千秋。”李迪跪拜。
“请起。”刘太后说完,吩咐宫女为李迪添一个座位。
李迪谢过,然后在凳子上坐下。
刘太后笑道:“你一直不想让我参预国事,恐怕是一种过失。如今我将天子抚养成人并登皇位,你认为怎么样?”
李迪对答:“臣下蒙受先帝的恩德,如今见天子聪明通达事理,臣不知道皇太后的大德,到了如此地步。”
刘太后很是高兴,便道:“吕卿家遭到偷袭,伤体难以短时间内痊愈。卿家身为朝廷宰辅,要多多为朝廷分担才是。”
“臣必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不过,哀家听说杨宗谨自入京以来始终没有消息,又听说他遭遇不幸,请问是不是有此事?”
“绝无此事。他是另有要事处理,暂时不便露面。”
“什么事这么大!居然连哀家和皇帝都不肯告诉就走了。”
“他一向特立独行,但是忠心是有的,请太后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好吧。”
刘太后和李迪又聊了一会儿,便结束了这番对话。
离开了大殿,李迪去见了仁宗皇帝。
正聊着,就有人来报说,吕夷简的长公子吕公绰硬闯李府,还和李迪的儿子李柬之打了起来,双方因杨宗谨的出现,而罢了手。
“什么?杨宗谨回来啦!”李迪脱口而出。
“嗯?”仁宗略感奇怪,“杨卿家本来在你府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吃惊!”
“额……臣……臣是激动啊,想来……杨宗谨是找到了证据吧?”李迪敷衍道。
“什么证据?”仁宗却不依不饶。
“有人刺杀吕相公,杨宗谨自到了京城也遇刺。他趁机躲起来,在暗处查凶。”李迪说的话,滴水不漏。
仁宗听了,频频点头:“这的确像是杨卿家的作风。看来是杨卿家发现了,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谁刺杀我的宰相!”
“臣这就回府问清楚,再来回复陛下。”李迪道。
“可以。”
得到仁宗的同意,李迪立刻退到殿门口,转身离开。
他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就是看对方如何出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