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柬之和董秋荻随着李媗之进屋,来到了李迪的书房。
在父亲面前,李柬之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李迪审视着他们,心里已经明白大概,但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的问道:“你妹夫,没回来吗?”
李柬之流着泪,哽咽说:“对不起,全是儿子没有用,没能找到妹夫。”
“我知道你去晚了,我早该想到的。”李迪强忍着悲痛,问道:“你可曾找到他的遗骨?”
“父亲,我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很长时间,很难找……找的到了。”李柬之说不下去,抽泣起来。
李媗之强撑起精神,说道:“哥,你别光顾着哭,后面怎么样?”
董秋荻插话道:“我们带人沿着河流找了好几个时辰,都不见夫君的身影。料他是凶多吉少,所以就回来了。”
李媗之听完,心里却暗自诧异,夫君遭逢不幸,怎么董妹妹还能显得这么的淡定。
李迪开口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能强求。我会好好照顾他的遗腹子,告慰他在天之灵。”
听到这话,李媗之差点崩溃:“父亲……”瞬间泪如雨下。
董秋荻忙上前,低声安慰,陪着流泪。
在一旁的朱茜一直没说话,她总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前面还笑得很开心的人,突然说没就没了。
她不相信!
李迪含泪叹息道:“事已至此,我也只好上报朝廷,为贤婿求个好一点道谥号。”
话音刚落,李柬之表示反对:“父亲,贸然上报朝廷,会不会显得草率。”
“你什么意思?”李迪感到有些诧异。
尽管平日里李柬之和杨宗谨关系不好,但是都到这个地步,还纠结这些小事,不免让李迪觉得,儿子小肚鸡肠。
李柬之却道:“父亲,凶手丧心病狂,刺杀宰相在前,杀害妹夫在后,咱们不能这么轻易就便宜了凶手。我们必须把他揪出来,然后绳之于法。”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李迪想不出这两者之间有必然联系。
“父亲,妹妹,还有朱妹妹,我和董妹妹在寻找途中,遇到了一桩怪事。”李柬之说到这里的时候,扭头看向董秋荻。
他的意思,董秋荻自然明白,她站出来接过话茬,继续说:“我们碰到了一个和夫君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什么!满屋子的人都吃了一惊。
“在哪里?”李媗之迫不及待的问道。
“就在马棚里,先给他点苦头吃,然后才能为我们所用。”董秋荻说这个时候,话里有一股子快意。
李媗之还好,朱茜心细,听出来董秋荻的话里有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快意。
这很奇怪。
见众人都信了董秋荻的话,李柬之便接过话茬,介绍道:“那个家伙叫靳总阳,是附近山上的和尚,穿得破破烂烂,好喝酒。到山下来化缘的时候,被我们逮了个正着。”
“靳总阳?”朱茜默念一遍名字,眼前亮光一闪而过,心道:“倒过来念,就是……难怪董姐姐刚才用那种语气。”
想到这里,朱茜终于
开口:“兄长,你们难道是想「李代桃僵」,用他做替身,钓出真正的杀人凶手吗?”
“没错!我们可以利用他,看一看各方的反应如何。谁反应激烈,谁就有可能是凶手。”李柬之说到这里,看向父亲。
李迪,才是整个计划的拍板的人。
而李迪没有贸然决定,而是看向李媗之。
李媗之刚才一直在想事情,她总觉得杨宗谨还活着,但是都到这个地步,又不可能不承认事实。可是杨宗谨的尸骨一天没找到,她又怎么能死心呢。
正纠结的时候,听到父亲的咳嗽声。
“什么事?”李媗之一脸茫然。
“你觉得可不可以用靳总阳李代桃僵,替换杨宗谨,钓凶手出来。”李柬之很理解妹妹现在的感受,所以把话又说了一遍。
李媗之下不了决心:“要不,我们先看一看靳总阳是什么德行吧?”
“好,来呀,把他带上来。”李迪也觉得这样最好,便吩咐下人去带人上来。
去了有一会儿,才见四个仆人把一个大袋子抬了进来。
只听袋子里,有人叫道:“放我下来,你们这帮土匪、王八蛋。”外面某处还有点湿,有一股子尿骚气。
“这什么味儿?”李柬之用手捂着鼻子。
“回少爷,这是他把尿撒在裤裆里。”下人们说着话,把袋子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摔得袋子里的人惨叫一声。
董秋荻一听,眼睛都眯了起来。
李柬之听到靳总阳这么邋遢,气得抬起脚就踹袋子,边踹边骂:“兔崽子,你这么不讲卫生,该死的骗子。”
袋子里的人,叫道:“混蛋!我要是能有地方撒尿,何苦撒在裤裆里。”
“你还有理了!”李柬之抬起脚,又要踹。
李迪喝道:”好了。柬之,你退下,他说的也是事实。”
李柬之这才停下来。
袋子里的人,看不清楚是谁说话,只好随口夸赞道:“还是这老头懂道理,不像有些人简直是在「草菅人命」。”
“你……”李柬之急了,正要上前,但看了一眼父亲,停了下来。
李迪也不喜欢袋子里人的说话语气,冷冷地说道:“多谢夸奖。来人,把它打开。”
两个仆人应声上前,解开了绑在口袋一侧的麻绳。再把袋子里的人扶了起来,竖在众人的面前。
随着口袋往下滑,首先露出的是,靳总阳的脑袋。
一瞬间,众人都惊呆了。
简直一模一样。
李迪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靳总阳,脱口而出:“像……真像……和杨宗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而李媗之心头暗骂:“像什么像,根本就是一个人。杨宗谨搞什么鬼名堂,害得姑奶奶为他担心。”再看董秋荻和朱茜虽然都露出吃惊的表情,眼神里却是温柔。
“看来她们也看出来了。”李媗之虽然不明白杨宗谨搞什么鬼名堂,还是配合他演下去。
她故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靳总阳看了眼李媗之,笑着答道:“
我叫靳总阳,是本地平峰寺的一名僧侣。因寺里闹了瘟疫,所以就四处游荡的化缘。”
李迪笑了:“巧了,平峰寺的主持眀苦方丈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每年都给平峰寺一些香火钱。”
“这可太巧了!我居然化缘到了施主家,真是有缘。”靳总阳向屋里每个人行佛礼。
李迪在主位上坐下,继续试探:“你师父眀苦最近还好吗?”
“好得很。他和大师兄智同一起离开平峰寺到另一座山上的多林寺里吃斋念佛,顺便躲避瘟疫。”
靳总阳的回答滴水不漏,人名和地名都能对得上号。
这让李迪分不清是真是假。
李媗之这时问道:“你为什么用俗家名字而不是法名?”
“因为方丈说我,尘缘未了,理当来尘世间走一遭。”靳总阳轻描淡写的答道。
“好啊,好,果然是有缘。”李迪笑道,“既然如此,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我有一事,不知道你肯不肯帮忙。”
“如果是力所能及之事,在所不辞。”靳总阳应的不卑不亢。
“我的女婿出事了。但是现在敌人环伺,我们需要你来假扮他,如何!”李迪问。
靳总阳一怔,摇头道:“这我可不干。佛门弟子不可以做这种事。”
“佛门弟子?不是还讲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李媗之道。
“我反正不干。”靳总阳转身就走。
李柬之纵身一跃,长剑出鞘,把靳总阳拦在门口的同时,剑尖抵在了他的胸口。
“刚才是跟你客气!别不识抬举。”李柬之把靳总阳逼回了房间。
“我说不干,就是不干。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呀。”靳总阳耍起了无赖。
李柬之反而没了招。
“你真的不肯?”李迪问道。
“这是当然的。佛曰……”靳总阳没说完,就被李媗之一巴掌扇得满眼冒金星。
没等靳总阳开骂,李媗之就道:“来人,把这个东西找个房子关起来,记得要用铁链。”
“是。”两个仆人应声进来。
“你……你们这是虐待我这样的好人。”靳总阳破口大骂,但是顾及到对方是个女的,所以没有骂的很难听。
李媗之压根不理他,吩咐手下:“给弄件衣服穿在身上,他也不嫌臭。”
靳总阳就这样,被像拖东西一样的,被两个李府家丁拖了出去。他一直在骂,直到拐了个角,听不见为止。
耳朵终于清净了。
李迪问道:“你们觉得他是不是杨宗谨?”
“父亲,为什么这么问?”李柬之反问。
“人在落水以后,说不定会因为头部受伤而失忆。别忘了,他以前就是因为这样,像换了个人似的。”
李柬之不这么看:“如果是失忆,他不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李媗之也附和道:“我同意哥哥的看法,这个人不是杨宗谨。如果是他,我就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董秋荻和朱茜也连声说“是”,算是盖章认定靳总阳不是杨宗谨,而是平峰寺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