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谨遇到了大麻烦。
就在通天道圣女事件结束后的第四天,在自己的书房的时候。
他被京西路转运使派人给抓了。
原因是,有人死了,而新任转运使燕骏怀疑凶手是杨宗谨。
不,这已经不是怀疑了,而是确定凶手就是杨宗谨。
否则,燕骏不敢动手抓捕杨宗谨。
敢这样做,是 因为他有确凿的证据。
一件杨宗谨随身携带的东西。
匕首。
死者的尸体上,发现了杨宗谨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现在,杨宗谨正在他很熟悉的府衙正堂里,虽然没有被戴上手铐脚镣,却脱去了官服接受燕骏的审讯。
除了燕骏,还有王飚也在场。
王飚是连夜赶回来的,他的弟弟王缙被杀,凶手虽然被抓,却不认为曹国栋是真正的凶手。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认为,估计是和昭明文选有关。
“堂下何人?”
“杨宗谨。”
“年龄。”
“二十二岁。”
“犯了什么罪?”
“不知道。”
“不知道?”
燕骏一拍惊堂木,满脸威严。
杨宗谨却坦然自若,仿佛未曾听见这声吓唬百姓的惊堂木。
只是没想到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是第二回被人抓到正堂审问。
“你可是颍州府尹,而且你侦破的案子不少,可以说是相当有名。二十二岁就能有如此成就,可真是前程似锦。但是,你为什么要杀人?”
燕骏坐在堂上,一脸正气,国字脸摆在那里,表情相当严肃。
杨宗谨心里清楚得很,这是他在诱供。表面上在捧你,实际上是利用这件事来诱你说出不该说的话。
所以,杨宗谨态度坚决:“我没有杀人!”
“好,既然你没有杀人,为什么死者的身上会有你的匕首!他从外地远道而来,只是一个想好好做生意的普通商人,如果不是为了走你的门路,根本不会和你认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带着你的匕首,还死于匕首。”
燕骏说的很清楚,也没有说错。
不过是他,连杨宗谨自己都想不明白。
死者叫郭荣,年龄不大,刚满三十岁,世代经商。平日里到处行商走货,与人十分友善,四处赔小心,不敢得罪任何一个人。
到了颍州境内,郭荣得知新的府尹是杨宗谨,就前来请杨宗谨吃饭。
不过他非常的聪明,不自己直接邀请,而是通过颍州其他商贾的关系邀请杨宗谨。
这些地方士绅商贾是地方基础,他们的面子,杨宗谨不能不买,于是就赴宴。
在宴会上,都喝了点酒。本来古代酒的酒精含量不高,根本不会轻易喝醉。但是那天在饭桌上就喝醉了,每个人都喝醉,杨宗谨也不例外。
一来二去,杨宗谨就认识了郭荣。并亲自送他到望月客栈住宿,帮他付了房钱,然后回了府衙。
结果不出意外,回去就被李媗之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然后待在了书房里过夜,一夜浑浑噩噩的过去。
可是,当天晚上,郭荣就在客栈里死
了。
他是被人尖锐的刀子活生生捅脖子捅死的。
而凶器,自然是杨宗谨的匕首。
更奇怪的是,在他房间的地板上,沾着血迹写着四个字。
初、复、初、半。
四个字是竖着写,自上往下。
还是店小二发现了郭荣的尸体,时间是第二天早上,店小二来打扫房间看到的。
巧的是新一任京西路转运使燕骏在来颍州府衙视察的路上,听说了此事。
就在今天晚上,他赶到颍州,把杨宗谨逮住。
杨宗谨本来是想验尸,并且侦破案件。但是没想到王飚先一步,并且用顺昌军包围了现场,杨宗谨没办法靠近一步。
直到现在。
杨宗谨完全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中。
至少,杨宗谨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觉得自己喝醉了酒就回了家,然后一直待在家里,醉倒在床上。
根本没有时间去犯罪。
何况,他好歹是一个颍州府尹犯不着为了区区钱财,跑去杀人越货吧。
“你身为颍州府尹居然亲自去送一个小小的商人,这在情理上根本说不过去!你自己能说得出一二三吗?”燕骏继续咄咄逼人。
而杨宗谨却显得无可奈何:“我不知道,但这是一起很明显的栽赃陷害!”
他很气愤,这是一个不用脑子,只要用屁股想都能想出来的问题。
而这帮子人居然想不出来,还把他抓起来,当了一回“凶手”。
“我们有人证!望月客栈的店小二在昨晚寅时,发现你,就是你本人!出现在了望月客栈的附近。”
燕骏又是一拍惊堂木。
他带来的衙役配合的用杀威棒拄地,嘴里喊着:“威武……”
人证?
开什么玩笑!
杨宗谨这么多年都干的是寻找人证和物证,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有个人告诉你,说你杀了人,还有人证。
杨宗谨有那么一瞬间竟然觉得是自己记忆出了问题,难道那晚真的因为喝醉了跑去杀了人?
不可能啊!
但是这样的话,要怎么解释匕首的事情?
真是喝酒误事啊!
杨宗谨很后悔。
“你既然要嘴硬,我就让证人进来和你对质!”
燕骏或许是因为杨宗谨是破案高手,是真正的老油条,一般的心理施压什么的对他根本没用,所以一拍惊堂木,就有衙役出去带人。
杨宗谨意外之余,也在思考着这是为什么。
不过进来的人并不是人证,而是一个身穿盛装、很有威严的人走了进来。
她就是惠国公主,赵福霖。
目前这种情况,也只有她能够压得住台面。
燕骏和王飚一见是公主驾到,立刻从堂上走了下来,向公主行礼。
“把杨宗谨放了,他不是杀人凶手。”赵福霖一声令下。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衙役走进来,托着杨宗谨的官袍和腰牌来到杨宗谨面前。
“公主?不是他?可是人证物证!”燕骏不甘心。
“那也只能算嫌疑人,而不是你们口中的杀人凶手!”赵
福霖理直气壮地道,“杨宗谨的确出现在望月客栈附近,可是他在那里根本不是杀人,而是唱歌。”
唱歌?杨宗谨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赵福霖瞥见,为了故意让他出丑,继续道:“他唱的歌,附近百姓都能记得,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就是曲调有点怪,不是雅乐。”
众人哄堂大笑。
如果现在地上有个裂缝,杨宗谨相信自己可以钻进去。
“什么?人证的话怎么能算。”燕骏做最后的挣扎。
“那个店小二只说自己看到了和杨宗谨形容相似的人,可没说是杨宗谨本人。再者从他唱歌的地方,到望月客栈需要翻越一条街,这是他做不到的事情,所以他的嫌疑减轻了,应该是有人在陷害他。”
赵福霖依然有理有据的解释给燕骏听,非常的有耐心。
燕骏一听,也就没有了脾气。
或许他认为是公主在有意偏袒杨宗谨,心有不服。
杨宗谨并不怪燕骏,尽管他有强行牵扯之嫌,但是算是有实质的物证和有怀疑成分的人证。
作为一个推案,就该只相信证据,那样才做得好。
如果不是有新的证据出现,杨宗谨自己都怀疑是不是那晚的记忆出了差错,因为这个案子,怎么看他怎么有嫌疑。
穿上了官袍,系上了腰带,挂好腰牌,杨宗谨提出一个想法。
他道:“我想去下现场。”
立刻遭到燕骏的激烈反对:“你是涉案人员,不能。”
杨宗谨也据理力争:“我被陷害了!到了现场,说不定我能回忆起什么。”
燕骏还是觉得不妥:“就算你不是杀人凶手,也是嫌疑犯,怎么能到那种地方。”
这个时候,赵福霖果断的站了出来:“在场诸位,有谁敢说,自己的破案能力强过杨宗谨!如果有的话,本宫就把他关进大牢。直到洗脱嫌疑,才能放出来。”
没人敢开口。
就这样一锤定音。
杨宗谨终于接触第一手材料,来自仵作吴仲秋的尸检报告。
在看到尸检报告的那一刻,杨宗谨就陷入了沉思。
虽然杨宗谨自认为不是凶手,但是凶手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是他的匕首造成的。非常的锋利,伤痕呈现出整齐的痕迹。
更为可怕的是,死者身上还有大量的指纹,一个个指纹非常的清晰。不是只有一个指纹而已,而是大量的,带着血的指纹,充斥在死者的身上。
在古代指纹是不能轻易入罪,因为在这方面的准确度不是很高。
但奇怪的是死者身上的指纹和杨宗谨按下的指纹高度重合,这就说不过去了。
杨宗谨的额头开始流出细汗,这是一种本能的恐惧。也是一位破案高手对于案件背后本能的思考后,感到的恐惧。
如果只有一个指纹的话,还可以理解为有人想故意陷害,偷偷印下他的指纹,然后留在案发现场。
但是这么多,几乎不可能做到。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严丝合缝的犯罪,只有刻意制造完美的现场。
而制造现场的人,无疑是躲藏在幕后拿着明晃晃的尖刀,对准他后背的人。
这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