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分,片片落叶随风而起又随风落下。
看杨宗谨自从和柳捕头会面回来,就一直显得情绪低落。李媗之便组织杨府一干人等出去踏秋,借此散心。
太阳下的湖水波纹荡漾,清澈见底。
杨宗谨临湖而立,微风拂面,竟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爹爹,你在看什么呢?”杨惟薇乖巧的问道。
“爹爹没有看什么。”杨宗谨随手抱起姑娘,一起看碧波浩荡。
李媗之见杨宗谨似乎没有真的散心,便走了过来,与他并肩而立。
“夫君,你看!那是什么?”李媗之柔和的眼眸突然闪出惊异的目光。
杨宗谨顺着李媗之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平静的湖面上,忽然翻出一阵涟漪,红色的血在湖水中漫开,一具尸体浮出了水面。
他来不及多想,赶紧用手捂着女儿的眼睛,转身把孩子交给惊魂未定的丫鬟,随后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向浮尸游去。
湖水冰冷,犹如刺骨的钢刀,杨宗谨奋力把浮尸拖到了岸边。
等杨宗谨把浮尸拖上岸,再看清楚逝者的相貌,不由得失声叫道:“柳捕头,是柳捕头!”
柳捕头脸色苍白,胸口被一杆羽箭贯胸而过,血如泉涌。
杨宗谨立刻上前抱住他,一只手捂住他的伤口,另一只手用力拍打他的脸庞,希望能有奇迹出现。
李媗之伸手抓住柳捕头的手腕,为他把脉,摇了摇头道:“没用了,他已经没有气息了。”说完,把杨宗谨扶起。
杨宗谨随着逐渐站起身来,视线逐渐远离柳捕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数天前,刚和柳捕头在醉翁楼叙话,如今却在这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朱茜仔细检查了柳捕头的伤口,百思不得其解:“他是被人在水里射杀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潜到鸳鸯湖下面?”
杨宗谨委婉的甩开李媗之的搀扶,一步一步的走向柳捕头,看着他惨白的面容,不禁想起他生前的音容笑貌。越走内心越坚定,直到走到柳捕头的身前,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他。
“柳捕头的死因,我一定要查清楚!”杨宗谨攥紧了拳头,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李媗之知道杨宗谨一旦下定决心,就没有人可以改变。但是她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出杨宗谨上次差点送命的事,整个身体也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一定要管吗?”李媗之明知答案,依旧问道。
杨宗谨回头看着李媗之,语气却坚定地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这件事我无法袖手旁观。”
李媗之默默的点了点头。
开封府衙里,府尹陈尧咨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杨宗谨。见杨宗谨身上穿着崭新的刑部主事的官服,估计这是他第一次穿,不由得上下打量一番。
“府尹大人,好久不见。”杨宗谨抱拳道。
“的确很久不见。”陈尧咨看着他,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宽慰。
不过旁边的三个人,看着杨宗谨,却是惊讶万分。依照朝廷规矩,
凡是赋闲在家的朝廷官吏,必须有吏部公文,然后得到任用。像杨宗谨这样的身份,更是需要皇帝的圣旨才能任用。
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陈尧咨全然不在乎,站起身来,亲自迎接杨宗谨。
不过,一旁站着的蒋忠和詹俊都能够猜到原因。
坐着的谢斌反而脸色不大对付,神情里却透出一丝嫉妒。
“我听他们汇报说你找到了柳捕头的尸体?还是第一时间发现。”陈尧咨问道。
杨宗谨神情悲伤的点了点头。
陈尧咨急忙问道:“当时是什么情况?”
杨宗谨便把如何发现柳捕头尸体的全部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陈尧咨听完,沉默起来,整个事情实在是古怪离奇。
柳捕头是被羽箭射杀,而且按照杨宗谨的说法,他是从湖底浮出来的,那么他就不大可能是在陆地上被杀再扔进湖里的。可是他为什么潜到湖底呢?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正在陈尧咨思考的时候,谢斌冷冷地哼了一声。
“谢大人有什么想法?”陈尧咨闻声问道。
“在下只是觉得过于巧合,他们一家出门游湖,而柳捕头偏偏在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发生意外,这种机率简直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被雷劈。”谢斌的口气很不友好。
听到谢斌口气泛着酸味,蒋忠心里暗爽。原本绷着的脸上,露出微笑。
陈尧咨知道谢斌心里的小九九,只做了请他继续说话的手势。
谢斌理直气壮:“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就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陈尧咨追问道。
不等谢斌开口继续说下去,杨宗谨抢先道:“第一种可能我就是凶手,或者是我的家人是凶手。”
“这种可能恐怕不成立,你们没有杀人的动机。”陈尧咨摇头道。
一个虽然是赋闲在家的闲官,但是衣食无忧,凭他的身份和公主长期待在杨府,也没人敢惹他。冒险跑去杀一个昔日的下属,完全没有必要。
堂内一阵沉默。
“还有第二种可能就是凶手故意这么做,让柳捕头死在我面前。”杨宗谨扭头看着谢斌,“我说的对吗,谢提刑?”
谢斌冷哼一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杨宗谨的说法。
“可是凶手这么做,有什么目的?”陈尧咨长吁了一口气,实在是想不通凶手这样做的目的。平白无故招惹一个断狱如神的前提刑官,可不是明智之举。
大理国的案子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管目的是什么,杨主事似乎不合适待在这里。”谢斌冷冷的盯着杨宗谨,不怀好意的说道。
杨宗谨对他的话不予理会,而是看着陈尧咨:“如果我来的话,府尹大人会接纳下官吗?”
陈尧咨闻言一怔,看了看脸色难看的谢斌,又瞅了眼一旁看戏的蒋忠,最后果断的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就劳烦足下了。”
杨宗谨抱了抱拳。
此时,惠国公主赵福霖带着一批宫女太监从外面进来。她手捧圣旨,
意气风发。
她来到众人面前,高声道:“圣旨驾到,众卿接旨。”
杨宗谨等人面朝赵福霖,立刻跪下。
赵福霖道:“敕曰:文以载道,武以安邦。天下之道,运转有方。朕闻凶逆祸害一方,手段残忍,令人发指。而开封府、提刑司等彻查不得,朕心忧焉。今有刑部主事杨宗谨克勤克勉,断狱如神,特下诏赐杨宗谨免死金牌,全权彻查此案。诏令下日,即刻执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山呼。
赵福霖又道:“诏书已发中书省,不日遍布天下。”说罢,将诏书及纯金打造的免死金牌一并交到杨宗谨的手里。
“臣比不辜负圣上重托!”杨宗谨磕头完,双手捧着圣旨和免死金牌。
赵福霖故意看了眼杨宗谨身后的人,眼神里透露着请你们圆润离开的意思。
陈尧咨识趣道:“公主可在此和杨主事宽心叙话,微臣等在外等候。”说完,带着谢斌等人离开了屋子。
他们一走,赵福霖就道:“这次虽然我是去求了太后,但是太后一说,皇帝哥哥也就坡下驴同意了起用你。”
“多谢公主费心,也替我谢谢太后,尤其是陛下。”杨宗谨笑道。
“这都好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赵福霖好奇的问道。
杨宗谨笑而不语,只说另外一件事:“公主,这里情况复杂。可能要请公主待在皇宫一段时间,替我稳住宫内的情况。”
赵福霖心领神会:“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但是……”
“欸,话说太明白就没有意思了。”杨宗谨不肯说。
“那好吧,你好自为之。”赵福霖说完,径直离开了屋子。
外面的人都恭敬的行礼,目送她的离开。进屋,见神情轻松的杨宗谨。
“连同柳捕头之死,现在已经相继发生了五起命案。我们肩上担子很重,必须尽快找出凶手,绳之于法……”陈尧咨说到这里,扭头看向杨宗谨,看他有什么想法。
杨宗谨笑道:“此事暂且到此为止,我虽然在汴梁城待了这么长时间,说实在话是没有真正到处走过。明天请詹俊当我们的向导,引我们好好的玩一天。”
谢斌和蒋忠闻言,脸都绿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思去玩!突然觉得,其实以前的日子挺好。
“两位都是断案高手,想必对于档案这些小事了解的一清二楚。如果可以的话,请把最近五起命案的全部材料整理一份给我,还有柳捕头在这段时间做了哪些工作,接触过哪些人,事无大小,只要是你们知道的,都一一详细的列一份资料给我。”杨宗谨看着他们。
谢斌当场不干了:“我可是提刑……”但他看到杨宗谨手里的圣旨的时候,立刻闭上了嘴。
“那么就请两位辛苦了,晚上我来拿东西。”杨宗谨笑道。
“明白。”蒋忠不情愿的抱了抱拳。
他们走了,屋里只剩下陈尧咨、杨宗谨和詹俊。
“现在我做什么?”詹俊问道。
杨宗谨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