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宫城上的鼓敲响的时候,身着朝服的百官鱼贯而入。
他们都低着头,迈着四方步,四平八稳,威严十足。
杨宗谨随着这群人进到皇宫,一直低着头看自己的靴子。
进到殿内,在一个角落里站着。
“天子登朝,众卿跪拜。”陈琳特有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百官跪拜,高声群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仁宗面容严肃的出现在群臣之前,在龙椅上缓缓地坐下。
群臣这才起身。
“众卿,”仁宗沉声道,“朕在昨日知道一个很好玩的游戏,觉得很不错,想和众卿一起分享。”
林特眉头一皱,危机感随即涌上心头。
仁宗瞥见,却不作声,直言道:“来人!摆驾勤德殿。”
只简单的和百官打了声招呼,也没征求同意就直接去勤德殿。
不少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宗谨对于这些人没有兴趣,双眼只紧紧的盯着林特、王曾和吕夷简,发现他们都是神情严肃,心里顿时有底。
这些宦海浮沉的人,如果面色变化太大,反而让杨宗谨感到奇怪。
仁宗摆驾勤德殿门外,在龙椅上坐下,文武百官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人人低着头,目光只敢集中在仁宗的脚部。
“杨宗谨,来了吗!”仁宗忽然问道。
“臣在!”杨宗谨走出队列,双手握紧象牙笏,对着仁宗鞠了个躬。
“上前来,”仁宗瞥了眼杨宗谨,继续目视前方。
“遵旨。”杨宗谨一路小跑,在距离仁宗五米远的位置停下脚步,再跪拜谢恩。
等他谢恩完毕,仁宗抬手赐他平身。
他随即站起来。
仁宗问道:“杨卿,你给朕说的游戏准备好了吗?”
“一切都已经准备完毕!”杨宗谨回道。
“那就开始吧。”
“遵旨。”
杨宗谨转身看向勤德殿前的广场,朗声喊道:“奉天子诏,诸位登场。”
话音刚落,踏踏……的脚步声整齐的响了起来。
两队禁军分别从东西两个不同的方位跑步上来,他们按照战斗时的军阵,最前面是刀盾兵,中间是排矛兵,最后是弓弩手。
他们步伐整齐,身手矫捷,一看都是百战精锐。
禁军中间隔了一段距离,停下脚步。转身面朝仁宗,山呼万岁。
仁宗赐他们平身。
接着,仁宗问杨宗谨道:“不知杨卿,这是何意啊?”
杨宗谨回道:“请允许臣指挥这支禁军,给陛下表演一场比赛。另外如果谁能取得胜利,将场上另一方击败,请陛下给予赏赐。”
“这是自然。”仁宗很配合的命人将数百匹丝绢抬了上来,还故意放在十分显眼的地方。
禁军将士看了都眼冒金光,那可是他们用一年俸禄都无法买到的东西。
杨宗谨看到禁军的积极性已经调动起来,便命人将两队背后各插上一面蓝旗和一面白旗,夺旗者胜!
“开始!”随着一声令下,禁军如出笼猛虎,现场厮杀出来。
群臣无不紧张,都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
然而,局势从一开始就朝着白旗的那一方倾斜。蓝旗一方的刀盾兵被白色方砍破了盾牌,排矛兵的长矛也折断了,弓弩手更惨,刚开弓
就断弦。
最后,局势瞬间明朗,白色方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胜利。
他们高兴的举着蓝色方的旗子,高兴的笑着。
但站在龙椅前的仁宗,却笑不出来。
他一脸不解的看着杨宗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蓝色方的兵器甲胄都是从哪里搞来的?”
钱百川身躯一颤,脸色巨变,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杨宗谨却不敢直接回答仁宗,也没必要回答,只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聪明如仁宗,方才只是明知故问,其实根本不需要杨宗谨的回答。
当他看到杨宗谨低下头的时候,便喊了一声:“钱百川!”
吓得钱百川出列后,扑通一声伏在地上,不敢抬一下头。
“你给朕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仁宗冷声问道。
“臣……臣……”钱百川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朝廷重臣的模样和风范,在他身上荡然无存。
仁宗又看向杨宗谨道:“你告诉朕,这批甲胄和兵器从哪里弄到?”
杨宗谨回道:“这批东西的出处,正是来自朝廷的军需库。依照朝廷规定,臣本无权查看。幸亏吕相公亲自前往,这才得到了这批物资。”
仁宗听完,瞪着钱百川:“你还有什么话说?”
事已至此,钱百川只好认罪:“臣领罪。”
仁宗却不打算就此罢手,又问杨宗谨道:“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是他一个人完成的吧?”
“陛下圣明,的确不是钱百川一人所为,而是有系统、有预谋的做法,最终的目的是犯上作乱,谋求一己之私。”杨宗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林特。
林特稳如泰山,面色不改。
仁宗又问道:“有证据证明你说的事情吗?”
杨宗谨道:“容臣说一个故事,等陛下听完,自然明白臣的意思。”
“说吧。”仁宗坐回龙椅,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杨宗谨便开始了说起,自己准备已久的故事。
话说,本朝天圣四年以来,朝中重臣不断更迭。先是丁谓、后是王钦若、再是钱惟演等,前朝重用的大臣纷纷凋零,只剩下某位大人物。
他不甘心失败,觉得自己难逃被抛弃的命运。他不仅想的是奋起一搏,跟想到了改朝换代的事情。于是迅速和前朝一些对本朝不满的旧臣勾结,暗中形成一股巨大的势力。
但维持和发展势力需要金钱,最能捞钱的是军需供给,还有干大事也必须用兵器和甲胄。于是他们把主意打到了这批物资的份上,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没想到的是小人物出身的裴宗乾不干了。他想要揭露他们的计划,却没想到他的儿子裴恽是他们的内线,而发展裴恽成为内线的人正是他未来的儿媳妇汪莞。汪莞不仅串联了裴恽,还发展了崔忠吉的女儿崔莹芝。
这些人在随后的一系列刑事案件中,都被林特之子林潍指使的王莹全部杀掉。
这个故事讲完,聚众哗然。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林特,等着看他如何反驳杨宗谨。
却没想到林特突然哈哈大笑:“好你个杨宗谨,居然倒打一耙。你的岳父李迪是被吕相公排斥在外地,于是你就挟私报复,不敢攻击吕相公,就反过来攻击我。”
“林大人!”话音未落,吕夷简突然十分严肃的说道,“你私吞的南邦进贡的朝珠如今在哪里?”
林特虎躯一震,被吕夷简一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此时,王曾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串佛珠,含泪道:“林大人,你就是用这些东西和蛊惑的言语,让我女儿为你们肮脏的勾当卖命!”说着话,手都在颤抖。
显然,他很愤怒。
林特被王曾带着杀意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不敢和王曾直视。
他利用王曾和吕夷简的不和,希望从中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他们有一天居然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他。
“是谁让他们走在了一起?”林特下意识的看向杨宗谨,心想:“没错!就是杨宗谨这个臭小子。”
杨宗谨对于林特略带恨意的眼神,视而不见。
仁宗逼问道:“林枢密使,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朕?”
“陛下!”林特想为自己辩解,但看仁宗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的狡辩无用,瞬间改了口:“既然陛下不信任臣,臣无话可说。”
“来呀!”仁宗唤来禁军,“将林特打入大牢,交由刑部汇同御史台和大理寺共同审理。”
禁军走到林特面前,却不料林特冷笑道:“杨宗谨你应该知道崔莹芝他们是怎么死的?就清楚老夫的手段。”
他随后双掌一击,以为有人会出现按照他制定的计划行事,却发现没有人做出他所预期的反应。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没有出现那些像崔莹芝那样的人出现,帮你行凶杀人或者是自杀?”杨宗谨故意笑道。
“为什么!”林特有些失态。
“你得问一问你的好助手,钱百川,钱大人。”杨宗谨笑道。
钱百川此时抬起了头,说道:“枢密使,我们大势已去。还请大人认清形势,不要再负隅顽抗。”
林特一下子全明白了,是钱百川最后出卖了他。双眼瞪得贼大,一脸的惊骇。
最终,他被禁军带下去。
在被带下去的时候,他狂笑不止:“哈哈哈……我真是瞎了眼,用了这么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群臣目送着林特被带走,有一部分面上露出惧意。
这些人已经是不足为虑,很轻易的被铲除。
汴梁城郊外,刻着“杜延平”名字的墓碑前。
朱茜跪在墓前,为墓主人、也是她的父亲烧纸钱。除了纸钱,还有仁宗亲笔御书的嘉奖令,一并烧给杜延平。
杨宗谨、李媗之和董秋荻并排跪在她的身后,默默的为亡魂祈福。
等纸钱烧完,四人离开墓地。
李媗之终于问道:“夫君为什么不让林特的人动手,然后一举成擒?”
“第一,那样圣上会有危险。第二,朝局讲究斗而不破,给他一个体面的退场也是好的。第三,那种毒物应该彻底销毁,而不应该留在世界上。”杨宗谨提到死亡符咒就咬牙切齿。
“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夫君获得的赏赐很特别。”董秋荻笑道,“居然是那位太监的东西,其他的赏赐一概不要。”
杨宗谨哈哈大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答应的事情,怎么都要做到。”
两女笑了笑,也没有觉得杨宗谨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就在他们安静的时候,朱茜忽然呕吐起来。
李媗之见了,问道:“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没……没事?”朱茜随口敷衍了过去。
“我看看!”杨宗谨伸出手来,为她把了一下脉,顿时愣住了。
他脸上表情又惊又喜,几乎要流眼泪。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