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早晨,天气有些凉飕飕。风刮在人的身上一阵阵的刺骨,却阻挡不住王莹向前的步伐。
“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去解决。”王莹反复嘀咕着这一句话,作为给自己打气的一种方式,鼓起勇气前往李府。
自从上次为了泄愤,带着自己的丫鬟把杨宗谨一顿狂揍。直接导致皇帝在上朝结束后询问这件事,并且严厉警告王曾要管好自己的女儿。
王曾回来把王莹狠狠的训斥一顿,然后又让她在家好好的闭门思过。
说起来,王曾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王莹可不是那种乖宝宝。
她也不客气,直接从后门出去,径直要去找杨宗谨道歉。
男子汉能屈能伸嘛!
走着走着,王莹来到一个小巷子前,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那是一种淡淡的血腥气,附近一定有大量流血,否则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刺鼻味道。
王莹虽然孤身一人,但是一点都不带怕。循着这股刺鼻的味道走向巷子深处,接着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喂,姑娘你怎么在这里?”王莹没敢上前,只站在远处问了一声。
然而女人没有任何反应。
王莹闻着刺鼻的味道,抽出手中的长剑,一步步靠近女人。忽然发现味道是从这个女人身上发出,便一个跳步,跳到女人的面前。
一副令她毛骨悚然的画面,顿时跃入眼前。
那个女人直接坐在地上,脖颈处有一条细窄的划痕,周围的血都凝固了。一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是握着死亡符咒!
杨宗谨闻讯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
开封府衙役们已经封锁现场,仵作正在做着初步的尸检。
杨宗谨更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自言自语道:“王莹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未落,本来站在王莹前面的李柬之,和王莹说了几句,就径直向杨宗谨走来。
“妹夫。”李柬之道,“本来你身上有伤,我不该喊你过来。但是刚才死去的这个女人,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杨宗谨绕到女人尸体面前,一看相貌,惊讶道:“竟然是秀月。”
过去好几天都没有能够找到的人,这下突然被找到了。
只可惜,永远不可能开口了。
杨宗谨默哀三分钟,然后靠近秀月的遗体。仔细观察过后,回想起崔莹芝的遗体就不由得想起一件事。
避开人群,杨宗谨拉着李柬之到一边,低声道:“这件事情不简单。”
“这……似乎是废话。”李柬之想委婉,但是想不到好的说词,只能回复的直接。
杨宗谨也不生气,低声道:“我的意思是被害女子打破了一件事,一件让你我本来都觉得奇怪的事。”
李柬之惊讶的问道:“什么事?”
杨宗谨道:“以前你和我想不出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女方在未成婚前就自杀,刚开始到现在一直动机模糊。现在看来,其实只是凶手的一种障眼法,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两个字‘泄密’。”
李柬之仔细一想,顿时眼前一亮
。
“对!对……对……”李柬之激动道,“一定是这样。秀月之所以被害,是因为她知道一些秘密,比如裴恽的秘密。而崔莹芝被害是因为她私下见过王则,肯定是无意中获得秘密,从而被凶手杀害。”
杨宗谨郑重的点头道:“现在问题是她们分别掌握了什么秘密,以至于被害。”
“被害?这有具体证据吗!”李柬之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定性。
一般来说,一个刑事案件想要立案,必须排除掉自我的因素。说白了,不能当成自杀案处理,那样很容易被叫停。
杨宗谨道:“其实我刚才通过仔细观察,以及上次对崔莹芝的详细观察,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什么事?”李柬之催促着问道。
杨宗谨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我发现死者在自杀到死亡这个过程的时间段,竟然没有任何畏惧。简言之,就是没有求生的欲望和对死亡的恐惧。”
“自杀的话,自然不会挣扎求生,这有什么诡异之处?”李柬之不解的反问道。
“这就要说一下人的本能。大舅哥可以试想一下,一个自杀的人会不会有最基本对死亡的恐惧,在抹脖子到死亡的过程中会不会没有任何挣扎?”杨宗谨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
李柬之恍然大悟。
人对于死亡的恐惧是本能反应,这是基于人对生的渴望。李柬之虽然做开封府推官时日尚短,但是在地方上也是多年的刑狱勘探。
这些浅显的道理,只要杨宗谨稍微点拨,便能知道。
“那么有什么可能让她们不感到害怕?”李柬之问道。
“当然是在自杀前,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就好比一个傻子不知道食物的味道是一个道理,因为没有感觉。”杨宗谨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柬之听完答案,不由得一怔。他并非是因为杨宗谨的答案而震惊,而是如果需要让人失去自主意识,就必须要通过药物的控制。
能够制造药物的组织,岂是泛泛之辈。
这下问题果然变得棘手了。
正当两人站在一边密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高喊:“杨宗谨!”
听到这声,杨宗谨瞬间脸都紫了。
因为喊他名字的人是,王莹。
杨宗谨扭头看向惊魂未定的王莹,不耐烦的道:“王家千金有事?你该不会是又想揍我吧!”
“不……不是的。”王莹紧张的脸变得通红。
李柬之看出王莹有话要说,而自己不合适在场,便借口有其他的事情,就去和衙役们继续查探现场。
留下杨宗谨和王莹单独相处,慢慢的聊天。
杨宗谨问道:“那你喊我做什么?”
“我……我只是想给你道歉,对……对不起。”王莹艰难的福了福身。
杨宗谨一怔,后退一步,回应道:“好啦。我原谅你了,这件事算是完了。”
王莹这才抬起头来,一脸的不乐意的点头。
杨宗谨心里不禁笑了起来,真是一个黄毛丫头。
“欸,我问你一件
事。”杨宗谨主动开口。
王莹吃了一惊,随口回道:“你说。”
“那个女人是你发现的?”杨宗谨问道。
王莹回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情形,紧张的点了点头。
杨宗谨问道:“你是怎么发现她的?”
“我是闻到一股血腥气,然后沿着小巷往里走,所以……”王莹没说完,却见到数名衙役围了上来。
杨宗谨一怔,问衙役道:“你们干什么?”
衙役们也不回答,而是看向李柬之。
李柬之道:“王家千金,我们怀疑你和这宗凶案脱不了干系,请你跟我到开封府过堂吧。”大手一挥,数名衙役把王莹团团围住。
同时,把杨宗谨和王莹分开。
杨宗谨大吃一惊,看向李柬之,却见他偷偷的摇了摇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是发现她的人,你们干嘛要抓我。”王莹叫喊着,却没有敢动手。
因为上次给父亲惹来了天大的麻烦,这次不敢再动手闯祸。
杨宗谨看王莹这样,起了怜悯之心,低声道:“千金,你先到开封府待几天。等我搞清楚情况,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皮。”王莹虽然不喜欢杨宗谨,但是杨宗谨查案的水平还是值得信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李柬之看王莹安静了,便道:“那就随我们的衙役走一趟,途中不要惹事。以免闯下大祸,到那时谁也帮不了你。”
“嗯。”王莹看了眼杨宗谨,然后在衙役团团的包围下,同时也是保护下前往开封府衙。
王莹一走,杨宗谨赶紧来到李柬之跟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柬之左右看了眼,见没有外人在场,低声答道:“据可靠消息,有人指证王莹是杀害秀月和崔莹芝的凶手。”
杨宗谨见惯了这种栽赃陷害,不屑道:“又是人证对不对?”
“不只是人证,还有物证。”李柬之进一步补充道,“此案已经移交刑部,刚刚传消息给我。”
“这么突然?”杨宗谨更加觉得事情蹊跷。
“刑部尚书是吕夷简的人,这点对你来说很重要,务必小心。”李柬之交代道。
杨宗谨一怔,接着想明白了李柬之话里的意思。
这件事很有可能牵涉到眼下朝廷内部的一场权力斗争,就是吕夷简和王曾之间的权力更迭,造成的朝局动荡。
先帝真宗年间,南北两派争斗激烈,到了当朝仁宗初年,更是愈演愈烈。丁谓、王钦若、钱惟演等相继出场,又纷纷谢幕或者离世。眼下朝廷内部的局势,形成了新的局面,那就是文官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
李柬之的担心不无道理,万一吕夷简借助这件事情打击王曾。那么杨宗谨作为李迪的女婿,而李迪又是王曾的盟友,有了这种联系就很难在这件案子上有所作为。
“你的上司薛奎府尹不是可以帮忙吗?”杨宗谨问道。
李柬之无奈道:“被换了。我也是刚知道,就比你早一刻钟。”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