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静,只有油布裹着的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曲惊云面前站着一个让她既感到陌生,又很熟悉的男人,更多的竟然是害怕。
而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消失很久的花云天,萧笑的师弟。
曲惊云一脸错愕:“你真是花云天!你……你没死……”仿佛没死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情。
花云天冷笑道:“是的,我没有死。让你失望,我实在抱歉。”
曲惊云不理会花云天的阴阳怪气,径直向庞太师抱拳道:“太师,我已经兑现承诺,太师却为什么出尔反尔?”
“并非老夫出尔反尔,而是杨提刑不肯放过你。”庞太师耍了一手好太极。
杨宗谨听了,在心里冷笑不止。
“杨提刑!”曲惊云声音骤冷。
“曲教主!”杨宗谨不卑不亢的回应。
“你和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对我咄咄逼人!”
“你应该问的是,为什么花云天会出现在这里!”
“与我无关。”
“那就说点和你有关的事情,那天我突然中了邪,你告诉我说是向左君所为,我起初是相信的。直到我翻阅地方县志的时候,愕然发现情况不对。”
“地方县志?我可是五仙教的教主,身处在朝廷边疆。”
“问题来了,一个五仙教主为什么对一本地方县志这么感兴趣呢?”
曲惊云见杨宗谨硬把她和地方县志联系在一起,气得不说话。
杨宗谨从袖子里拿出那本真的县志,当着众人的面翻到唐氏的事情,并高声念出这部分的内容。
原来当年唐门内斗,一部分族人逃到庐州地面。隐姓埋名,和当地通婚。就住在廖儿山附近,名曰:磨仙镇。
但有一小撮人不甘失败的结局,一部分组成了小团体在廖儿山上发展。一部分远涉江湖,来到了五仙教。在取得当地信任后,成功潜伏在五仙教内,挑起五仙教和唐门的恩恩怨怨。
这部分人中就有一个叫唐静云的小丫头最得五仙教主喜爱,还把衣钵传给了她。
杨宗谨念完,笑道:“你们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对你们的事情如此了解。那就要问花云天,他为什么对你们如此了解!”
花云天此时冷冷地道:“都怪我遇人不淑,居然被向左君迷惑了心智。做出有悖常理的事情,最终受到老天爷的惩罚。被向左君推下万丈深渊,得亏师兄及时救我,这才逃过一劫。”
杨宗谨不顾曲惊云脸色难看,又问花云天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足以揭开真相的秘密。”
“什么秘密?”
“天下第一毒‘百花杀’,乃是黄巢所制作并且完善。但是传承下来却是靠的是待在庐州的这帮人,他们为了自己的野心还把毒药送给了神医雨桑,也就是楚王。”
“原来是为了完全没希望的复国梦啊!”
两人一唱一和弄得曲惊云面色大变,眼神变得十分冷冽。虽然她静静的不说一句话,但是迸发出来的杀意十分恐怖。
突然,曲惊云猝然发难一掌拍向杨宗谨
。
杨宗谨不会武功,反应过来时,掌劲距离他只有一尺的距离。
危急时刻,花云天以剑劈向曲惊云,迫使她不得不后退。
“敢伤害我的小兄弟!”萧笑的声音回荡在空中,瞬间出现在曲惊云面前。
师兄弟联手战曲惊云,斗得是昏天黑地,无人能够靠近。
曲惊云带来的三十死士都被信阳军围困住,然后群起攻之。
这个黑夜注定不平凡!
不过,钱惟济所料不差,曲惊云所带的死士战斗力的确远远超过信阳军。如果不是曲惊云为了掩人耳目,杀死自己的两名徒弟,说不定能够打败信阳军。
就在这时,八贤王率领王府亲卫赶到。
结局瞬间注定了。
李媗之和董秋荻姐妹联手,双双加入战局。
曲惊云一下子面对四个高手,胜率堪忧。左支右绌,有些抵挡不住。
随着她最后一名死士倒地,一切宣告着结束。
曲惊云不甘心失败,一掌拍在自己的头顶,结束了生命。
这场恶斗,以曲惊云一方的失败而告终。
次日,钱惟济被庞太师带兵包围,并在廖儿山抓获。结局是被赐死,一杯毒酒了此残生。他的哥哥钱惟演也被免去兵部尚书之职,彻底退出了朝廷。
潘中岳判绞刑,当即执行。
因此事被杀或者被罢多达一百八十余人,震惊朝野的丰乐堰决堤一案至此终于告破。
庞太师和八贤王相继离开庐州返京,赵福霖因为想念母亲刘太后而追随着八贤王回京了。
原本喧闹的庐州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家三口的名字,立碑的人却是他们的熟人杨宗谨。
杨宗谨石碑安座的那天,亲自拎着一篮子纸钱来到墓碑前,为他烧纸钱。透过火光形成的烟幕,看这石碑眼中含泪。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学生诵读声犹在耳,却不见自己的学生。
李媗之安慰道:“夫君不要过于悲伤,相信你学生在天有灵一定感激你为他们找出凶手。”
杨宗谨心里好受有一些,不由得叹了口气。
董秋荻道:“真没想到这一切的幕后指使竟然是曲惊云,我还以为是庞太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还有点蒙。”
杨宗谨解释道:“那本县志无巧不巧的记录了戴院长的生平,惊讶的发现他本来是庐州人,再查就发现这里面的问题很大。”
“他们又为什么炸开堤坝,难道只为贪赈灾粮?”
“当然不止,他们还要营造百姓怨怼朝廷的情绪,为他们所用。到了合适的时机就振臂一呼,谋反复国。”
“地方大员都成了他的提线木偶,真是可怕。”
“谁说不是呢。不过都被腐蚀了,也就无所谓提线木偶。”
三人说着话,离开了墓碑。
忽然一阵风吹起地上的纸钱,高高的飞向空中。
杨宗谨感到背后一凉,转过身看向墓碑,却仿佛看到小陈一家
三口向他鞠躬,倏然消失。
“夫君你在看什么?”李媗之轻摇发呆的杨宗谨。
“没……没看什么!”杨宗谨转过身去,跟着两位夫人回家。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院子里,杨宗谨抱着一本礼记,念着里面的《大学》篇章,苦苦背诵。
自从那次丰乐堰决堤案子结束后,杨宗谨不出意料被借口非科举出身而免去了提点刑狱公事的差事,彻底恢复了旧日的模样。
这件事反而坚定了杨宗谨想要考科举的想法,既然在外面打不过你,我就到里面再斗你。只要有我杨宗谨的地方,就要为那些被蒙冤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夫君别念了,快点回来吃早饭。”董秋荻刚从厨房里出来,向杨宗谨招手。
“好勒!”杨宗谨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走向董秋荻。
此时,传来威严的一声:“慢着!”
杨宗谨止住了脚步。
李媗之出现在他们面前,命令道:“夫君这本书不背到一半,不许吃饭。”
杨宗谨一下子泄了气,又回到院子继续背书。
董秋荻道:“一顿饭而已,吃了再背有什么打紧。”
李媗之却不同意:“古人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再小的事情纵容就会变成大事,何况夫君本来就底子薄,如果再不恶补就赶不上明年的科举。”
董秋荻只好冲我做了个鬼脸,表示她也无可奈何。
李媗之手里拿着鞭子站在杨宗谨不远处,安静的等着。
杨宗谨纵然再叫苦也不敢吭声,只好继续背诵,不敢再有怨言。
何况这是八贤王临走前交代的事情,让李媗之好好的盯着点杨宗谨,如果杨宗谨敢偷懒,就告诉他。
不久,岳父李迪又写来书信,督促杨宗谨要认真学习。来年的科举考试,乃是新天子第一科肯定格外重视,到时候待遇等各方面都和后面的不一样。
背完书,一家三口围坐在一桌吃饭。
杨宗谨随口问道:“天子第一科会让谁做主考官呢?”
“肯定是在朝中很有名望,而且很有势力。”李媗之介绍道,“都说科举高中的进士都是天子门生,其实并非如此。”
“怎么说?”
“按照朝廷一般规则来看,谁是主考官,中举的进士就要去拜他的门楣。成为他的学生,以后方便提拔。”
“为什么要拜主考官?”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中举天下知。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想要在朝中站稳脚跟就要‘拜码头’。尤其是那些出身寒门的仕子都要拜主考官,因为主考官往往是天子最看重的人,以后路就顺畅。”
“万一我高中的话,是不是也要去拜码头。”
“可以啊!你要是再被主考官看中,再把女儿嫁给你是不是啊……”
“不是!”
“找死!”
杨宗谨惨叫声响起。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