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太师在州府内衙,等着杨宗谨的到来。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么逼迫杨宗谨和他同流合污,要么让杨宗谨尝一尝什么叫庞太师的威严。虽然杨宗谨的姑姑是太妃,但是干预能力有限,足够让他有时间成功的对付杨宗谨。
正胡乱思想之际,杨宗谨来了。
“下官杨宗谨参见庞太师!”杨宗谨依照规矩,行叉手礼。
庞太师转过身来,看着一脸恭敬的杨宗谨,笑着抓住他的手腕,说道:“贤侄不必行此大礼,这里又没有外人,正好随我一同到附近看一看。”
“太师请!”
“好!贤侄。”
庞太师拉着杨宗谨直奔州府后花园,他在那里早就备好了一桌酒菜就等着杨宗谨前来。
杨宗谨心里很清楚,这是一桌鸿门宴。目的是逼他就范,乖乖的按照庞太师心里所想的事情做。但杨宗谨岂是轻易折腰之辈,只是在没撕脸皮之前,先不和他正面起冲突。
两人围着桌,面对面坐着。
侍女为他们斟酒。
庞太师举杯道:“这第一杯酒,恭喜贤侄在庐州卓有成效。如果不是贤侄的所作所为,我想不那么容易就能到这个地步。”
“多谢太师。”杨宗谨同样举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侍女又为他们斟酒。
庞太师再举杯道:“这第二杯酒,希望我们能够好好的合作,也能向官家有个好的交代。”看到杨宗谨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立刻临时加了一句:“也为庐州的百姓有个不错的交代。”
“太师!”杨宗谨故意叫了一声,引起庞太师的猜测,便道:“请!”
“请。”庞太师一怔,继而淡淡地笑起来。
两人碰杯,还是一滴不剩。
到了这第三杯时,杨宗谨却摆手叫停。
“恕下官酒量不够,这第三杯酒实在喝不下去。”杨宗谨抱拳求饶。
庞太师本想借这一杯酒,把心中想说的话说出来,但看杨宗谨的样子,只好暂时作罢。
但是他不能说出自己真实想法,是不行的。立刻笑道:“贤侄酒量浅,老夫就不再劝酒。但是这第三杯酒,敬还是要敬的。”说着话,举起杯来。
杨宗谨心里吓了一跳,心道:“又没有便利的网络,拒绝劝酒。就算是有,也不敢真的发呀!”只好硬着头皮,也端起杯子来。
庞太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立刻说道:“这第三杯酒,贤侄可喝可不喝,但是老夫有一句话却不能不说。”
“请说。”杨宗谨擎着杯子,按捺住内心的惴惴不安。
庞太师道:“贤侄在庐州这些日子应该看得出来,这里不太平。地方官府势力和豪强士绅勾结在一起,盘根错节,急切间难以根除。”
杨宗谨沉默一下,便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应该努力铲除这些祸害地方的毒瘤们。”
庞太师大笑一声,放下酒杯。
脸上露出的笑容仿佛是在告诉杨宗谨,他太天真!
杨宗谨却笑了笑,跟着放下酒杯。
有道是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却听庞太师道:“这‘彻底’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何等难。君不见南加仓一场大火烧得灰飞烟灭,倒下的不过是潘中岳一人而已,其他人还不是无罪开释。”
接着补刀:“人家潘中岳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但是那两名检举他的士卒却已经被上了私刑,一命呜呼。”
“我知道!”杨宗谨自信笑道。
“你知道?”庞太师略微一想,便知道杨宗谨动了手脚。
杨宗谨也不怕庞太师会责怪,直接道:“我直截了当的把那两个企图杀死他们的官差,受到了和他们本来应受的下场。”
“哦?那两个人呢?”庞太师又问道。
“被我救出来后,杀了,尸体直接就埋在道路旁的荒坟里。”杨宗谨笑道。
庞太师这下吃惊了,因为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当他回过味来,发现杨宗谨是一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对手,忽然对自己能否说服此人,持怀疑态度。
杨宗谨笑道:“太师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要救他们,却又为何杀他们。”
庞太师眼里闪烁着寒芒,一言不发。
杨宗谨自顾自的说道:“救他们是因为他们说出了真相,值得救!杀他们,则是因为他们虽非出于本心,但是导致成千上万的百姓饿肚子。还让朝廷辛苦运来的粮食化为灰烬,宰不了幕后黑手,拿他的爪牙出气也不错。”
庞太师感受到杨宗谨内心的恨意,忽然想起他的学生死于洪灾。而掘开丰乐堰的罪魁就是当地县令,已经被明正典刑。
据说当时杨宗谨还跑到现场,痛骂县令一顿。
当时真就是咬牙切齿,跺脚轮拳。
庞太师倒吸一口凉气道:“年轻人果然气盛,但是你敢告诉老夫,倒是让老夫颇感意外。”
“那是因为太师所在的州府并非密不透风,而是千疮百孔。前任公孙演在时,有心成为好官,却被贬异乡。他的儿子追随父亲而去,同甘共苦。后来的钦差陈尧佐更是吓得连夜而逃,差点死在这里。”
“你是在告诉老夫,这里也可能是老夫的坟地。”
“请恕下官直言,强龙不压地头蛇,太师还是小心为上。”
“那你怎么敢在他们头上动土!”
“因为我是捕蛇的猎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的爪子一根根掰断,让那些躲在幕后的人为成千上万因他们而死的百姓陪葬。”
庞太师一脸震惊。
他猛然发现,自己被杨宗谨给带偏了道路。原本想说的话一句没说出来,反倒是让杨宗谨在自己面前展现出狠厉的一面,还有不屈不挠的决心。
“贤侄……”庞太师正要试图导回正途。
却见杨宗谨一脸醉笑:“太师,小侄酒力不足,已经不能再饮。”打了个酒嗝又道:“恕小侄失陪,要回家好好的休息。”
庞太师可不信杨宗谨醉了,冷笑道:“贤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那时可就是一拍两散。”手中的酒杯彻底的捏碎,酒水沿着他手的虎口流了下来,洒落一地。再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碎片扔了一地。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同时更是警告。
杨宗谨却依旧一脸醉笑,说道:“太师恕罪!小侄这就告辞了。”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满脸怒意的庞太师,又道:“太师一心为了地方着想,地方何曾为太师着想。就算最后得到什么,那不过是别人牙缝里挤出来的。”说完,大笑而去。
庞太师一脸震惊,心里琢磨这话的深意。
向左君趁机来到庞太师跟前,献策道:“太师愿意,小可立即结果了这小子的性命。”手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庞太师冷哼一声道:“胡闹!要是那么容易杀他,我何必等到现在。昨晚你的人就可以结果他,留下他对我们有利。”
“可是……他一心想杀我们这些人,小的们怕……”
“怕什么!别看杨宗谨行事作风有些狠辣,但他不会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冒然对人动手。只是他不按章法而已,不用太担心。”
“可是……”
“我们还要留着他对付你师父曲惊云她们,必须小心。”
“是。”
庞太师说罢,起身离开。
向左君目送庞太师远去,但心里对于杨宗谨总是怀恨在心。如果不是杨宗谨多事的话,他的势力就不会这么轻易被牺牲掉。还有他用鬼怪运粮的粮食,也不会被轻易发现。心起歹念,又怕庞太师知道后见怪。不甘心失败,最终决定出手。
但向左君不打算用自己的力量,而是借助当地的土匪势力。
杨宗谨对此一无所知,佯装酒醉逃离州府。出了州府不到一里地,便醒转过来。
“太师差点向我摊牌,这可怎么办!”杨宗谨心里不禁担忧起来。
在庐州地界,还没有人可以和庞太师抗衡。钱惟济差点火候,势力也不允许他高调。而自己势力单薄,又在地方没有基础。倘若正面发生冲突,后果可以预见。
“该怎么办呢?”杨宗谨想不出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
吓得杨宗谨回头一看,竟然是钱惟济。在钱惟济的身后,是他的轿夫和护卫。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宗谨竟然自己走到了街道正中间,差点被马车撞到。
钱惟济笑道:“我在府上略备薄酒,不知可否赏光。”
“这……”杨宗谨有心拒绝,但是想不到好的借口。
钱惟济又道:“提刑大人在这里有些时日,本官一直没有机会做东。还请提刑屈尊降贵,到鄙人府上喝一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杨宗谨倘若要是不识抬举,麻烦就来了。
“请钱大人在前带路!”杨宗谨叉手道。
“甚好!”钱惟济也不坐轿子,就引着杨宗谨往他的府邸方向信步而走。
杨宗谨在身后紧紧跟随。
然而就在此时,只见有一顶软轿当街拦住他们的去路。守着轿子的人,皆是身着白衣,目露精光。
杨宗谨大吃一惊,心里觉得奇怪。
却见钱惟济大骂道:“哪里来的兔崽子,敢拦住本官的去路。”直奔软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