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谨既然决心要彻查庐州当地的粮仓,当然得从最大的粮仓开始查起。而上次被杨宗谨拎着去偷听粮官「唠嗑」的大粮仓守官已经被贬职,新任的守官名叫于连升。
等杨宗谨抵达大粮仓时,于连升主动上前自我介绍道:“末将于连升,见过提刑大人。”
对于大粮仓换守官,杨宗谨一点都不感到意外,不换才是奇了怪。
杨宗谨见这个叫于连升的人,待人颇为热情,心中敌意更大,脸上却笑道:“守官可愿意带我去粮仓查看?”
“提刑大人这话说的,您虽然不是我的上司,但是现在负责赈灾粮食,在下怎敢有丝毫推诿。”于连升这话说的漂亮,绵里藏针。
他嘴上说,你不是我的上司,其实指的是你无权指挥我。
杨宗谨立马意识到自己遇到个硬茬,但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既如此,请守官在前面为本官带路。”立刻摆出一副官架子,直接给于连升一点压力。
于连升不为所动,依旧笑嘻嘻的在前为杨宗谨引路。
古代的粮仓是一个个独立成库,从外表看上去像火箭。再在外面筑起土墙,防止出现劫匪。在古代粮食硬通货,因此说守粮仓的都是精兵强将,也不为过。
杨宗谨对此很清楚,因而对于连升也十分客气。
万一他一怒之下来个瓮中捉鳖,那可咋办!
一连巡查了好几个小仓库,都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杨宗谨夸赞道:“守官果然了得,竟然把偌大的粮仓管理的井井有条。”
“谢大人夸奖。”于连升道,“下官是沾了上一任的光,不然也难过得了大人的法眼。”
这句话说得漂亮!
看似是在维护上一任,其实是在维护他自己。一旦出了事,就可以甩锅给上一任。
如果上一任干的很糟糕,那么你作为新一任到底在干嘛!
这个逻辑成立,说明于连升是个有脑子的人。
杨宗谨再次感到于连升的棘手,便故意问道:“请问这粮仓每一天进来多少?出去又是多少?”
于连升回道:“这下详细的数字,下官也一时不能给出。大人可以查一下我粮仓的账本,便知详情。”
“账本呢?”
“回大人的话,仓司潘中岳大人因响应朝廷诏令,特让下官把账本拿去细查。眼下这套账本,不在下官手中。”
杨宗谨猛地回头看着于连升,却见他把头抬得更低。
好家伙!这番应对简直是滴水不漏。
姿态还摆的贼低,让你没办法找个借口指责他。
杨宗谨只好道:“既然账本不在,而粮仓我又抽查合格,就不久留。”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而于连升还是不上钩,说道:“提刑大人好不容易来到下官这里,何不再巡查一段时间再走。也好让朝廷知道,我庐州是不是就是鱼肉百姓的地方。”
这句话绵里藏针,再次指责杨宗谨的无的放矢。还充满了自信,你杨宗谨就算想查肯定查不出什么。同时不忘揶揄几句,简单的恶心一下你。
杨宗
谨一脚迈出,故意不迈出第二步。
于连升见了身躯一震,也在心里担心杨宗谨玩花样,面上不表现出来。
杨宗谨哈哈大笑,大大方方的离开大粮仓。
而在粮仓外面,有李媗之和赵福霖在等着他。
见到杨宗谨出来,李媗之立刻迎了上来。
三人骑着马离开大粮仓,远远地避开这个叫于连升的家伙。
回家路上,李媗之问起杨宗谨有没有收获?
杨宗谨只在摇头。
赵福霖遂开玩笑道:“咱们的提刑官大人该不会是吃了瘪,无功而返。”
“岂止是无功而返,我还被他们各种揶揄。”杨宗谨不爽道。
“揶揄你?”李媗之这是没想到的,“你难道当时没有反过来嘲讽他们几句!”
杨宗谨苦笑一下道:“这得看在哪里!存粮重地,重兵把守。我要是轻易嘲讽,还不被他们把我给冲了。”
李媗之听了,也认为在理。抿嘴偷笑,为杨宗谨难得吃瘪而高兴。
就这样,三人骑着马到了树林里。
忽然,李媗之感觉有人在跟踪他们。扭头向可能的地方看去,却看到树枝在动。
“这帮人比上一帮人机灵多了,发现自己暴露就撤了。”李媗之道。
“他们为什么要跟踪咱们,难道苦头还没吃够。”赵福霖不解道。
杨宗谨道:“或许他们是记吃不记打,对我们想再度玩当年的把戏。”心里立马有了一个计策,找到李媗之耳边嘀咕几句。
李媗之点头。
且说跟踪杨宗谨的这批人是于连升的部下,他们并非是奉了于连升的命令,而是钱惟济派在粮仓的幕后师爷,也就是曾经公孙演的师爷。
于连升起初就不同意,但是磨不过师爷是钱惟济派来的人只能忍着。
等了良久,跟踪杨宗谨他们的人回来了。
大胡子师爷急忙问他们:“你们可被发现?”
“差了一点!”来人回道,“幸亏属下等机灵,逃过一劫。”
大胡子师爷叹气道:“半途而废,肯定是没有再跟踪到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来人喜道:“并非如此。小的们跟着他们一路到了南加仓,他们目前就在南加仓里查探。小的怕师爷等着急,故一个人先回来报告。”
“干的漂亮!”大胡子师爷夸奖完来人,琢磨道:“南加仓?杨宗谨果然厉害。那是河流旁的一座大粮仓,很多粮食出入都从那里来。杨宗谨在那里查探,决心作为突破口给我们好看。”
于连升道:“幸亏钱大人有先见之明,把进出的账本带走,不然要被杨宗谨给找出破绽再一锅端了。”
大胡子师爷点头称是。
“我等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犯粮官的错误。他就是嘴大,说了不该说的话。”大胡子师爷叮嘱道。
于连升忙道:“下官谨记在心,只是……”欲言又止。
“你说!”
“让杨宗谨这样查下去可不是办法,有些事我不说您也没明白。再这样查下去肯定要露
馅,有没有办法对付杨宗谨。”
“他的姑姑是杨太妃,你叫我拿什么对付。连钱大人都忌惮三分,董女侠临走前特别叮嘱,叫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应付杨宗谨。”
“何不请钱惟演大人出面,在太后面前说几句好话。把杨宗谨调离庐州,不然我等永无宁日。”
“算了吧!你还不如直接把他杀了,这样省了很多事。”
大胡子师爷又吩咐来人,让他和其他兄弟汇合,取消对杨宗谨的监视。
来人不解道:“万一杨宗谨杀个回马枪,而我们又没人看着他,岂不是很被动。”
大胡子师爷捋须道:“不用担心。上头有吩咐这段日子里我们都不要动作,这叫以不变应万变。累死那个杨宗谨,叫他们折腾我。”
话刚出口,大胡子师爷猛然觉得情况不对,自己的手下应该很清楚这点才对。
难道……
“你不是我的人,你是谁?”大胡子师爷指着来人。
只见来人缓缓取下头上的斗笠,再把脸上足以以假乱真的面具取下来。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正是……杨宗谨!
大胡子师爷吓得倒退数步。
于连升急忙扶住,盯着杨宗谨:“你……你不是在南加仓。”
杨宗谨笑道:“你们把整个庐州粮仓弄得宛如铁桶一般,叫我去哪里探查。只好再杀个回马枪,给你们添点麻烦。”
大胡子师爷冷静下来,看杨宗谨只身前来,大喜道:“杨宗谨你别猖狂!你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白面书生,这里可是粮仓重地。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你觉得自己能够出的去吗!”
言语间,威胁的意味很重。
于连升本能觉得不妥,低声提醒道:“咱们没有任何把柄在他手里,难道我们要把自己暴露吗?”
奈何大胡子师爷狠话已出,再也不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刚到底。
杨宗谨故意刺激道:“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决定和我对着干?”
“这……”大胡子师爷还真没有撕破脸的勇敢。
杨宗谨再问道:“如果不是的话,你刚才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下把大胡子师爷逼在墙角,迫使他不得不有所抉择。
而他的抉择却是:“来人!给我把杨宗谨拿下。”
话音一落,一群守兵涌了进来把杨宗谨团团围住。
杨宗谨看到这么多人,故意吓唬道:“你们公然截杀朝廷的提刑官,难道就不怕朝廷怪罪吗?”
大胡子师爷哈哈笑道:“杨宗谨这只能怪你自己犯蠢!谁叫你阳光道不走,偏偏要走独木桥。你逼得我们没有活路,你自己也休想有活路。”
杨宗谨顿时生气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把你们逼得没有活路,试问你们给了那些嗷嗷待哺的饥民活路了吗?赈灾粮还没到,你们就开始打起了算盘!”
“那又如何!”大胡子师爷有恃无恐,“你问一问你身后站的那些人,有谁没拿州府的好处。”
杨宗谨回头看时,只见所有的士兵都低下了头。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