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道:"没有,属下隔得远,听不到里边的动静,属下只知王爷在太妃娘娘的毡房待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他们在做什么?砰!荀奕一拳砸碎了旁边的桌子。
另一个帐篷内,诸葛钰研究着等了十三年才终于开花结果的菩提子,问一旁的枭二:"怎么样?"
枭二如实答道:"你进入太妃..."
话未说完,诸葛钰一道冰冷的眸光射向枭二,枭二头皮一麻,改口道,"你进入王妃的帐篷后,周围来了一道陌生的气息,武功不在我之下,我追踪他,发现他进了皇上的帐篷。"
诸葛钰闻言冷冷一笑,"这些年他身边的人全都是我安排的,却突然来了一道陌生的气息,看来,小皇帝是学会培养自己的势力了。"武功不在枭二之下,谁有这么大的能耐送这种人才给小皇帝?姚家?还是...
枭二打断诸葛钰的思绪,问道:"皇上会不会...怀疑你和王妃..."
诸葛钰捏起一颗圆圆的菩提子,眼底掠过一丝柔和,却很快又漫过一层寒意,"怀疑又如何?他有本事去查,当年到底是谁抢了谁!"
毡房内,水玲珑已经命人备好热茶和晚膳,荀奕一绕过屏风便爽朗地笑出了声,"好香啊!"话落,从身后搂住水玲珑,可怜兮兮道:"母妃,我好冷。"
"现在知道冷了?"水玲珑嗔怒地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说说你都出去多久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道:"腰带呢?"
荀奕一惊,当时走得急,忘了把腰带捡起来。他定了定神,睁大水汪汪的眸子,小猫儿似的无辜,"呜呜...我冷死了,真的好冷,你摸摸看,手都冻僵了。"
水玲珑明知他是故意的,却看着他眸子里慢慢氤氲了一层水雾,仿佛随时要掉下泪来的样子,训斥的话渐渐哽在了喉头,"还不快洗手吃饭!"
荀奕破涕为笑,举起好像真的不能随意活动的手,"冻僵了哦。"
水玲珑嗔了他一眼,"柳绿,打热水来!"
"是。"柳绿打了一盆热水进屋,将洗漱用具放在一旁的杌子上,根本不敢抬头看小皇帝的一张妖孽容颜,"娘娘,皇上。"
荀奕挑了挑眉,微微倾过身子,似笑非笑道:"柳绿姑姑,有没有人说你越来越美了?"
柳绿闻言,下意识地看向荀奕,不看还好,一看便撞进了一双带着极致魔力与魅惑的眸子,她当即心若擂鼓,双腿发软,没走两步便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她羞恼不已,却惹得荀奕哈哈大笑。
"闹够了没?"水玲珑忍住笑意,拉着荀奕的手放入盆中,以帕子轻轻擦拭,"去干什么了?"
荀奕笑了笑,冲门外唤道:"抱进来!"
多公公冷汗涔涔地抱着小老虎进来了,生怕连动都懒得动一下的小老虎会一口咬断他的手腕,来到二人跟前,他苦着脸道:"皇上,娘娘,您瞧。"
荀奕踹了他一脚,"又不是奔丧,你哭什么哭?晦气死了!"
多公公肚子吃痛,却不得不挤出灿灿的笑,"是是是,奴才知错了。"
水玲珑长睫一颤,却云淡风轻道:"放了它吧,怪可怜的。"她就是一只被圈禁在皇宫的小宠物,实在没心思养另一个自己。
荀奕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和莫名的哀凉,他摆了摆手,笑道:"放生吧!"
用过晚膳,荀奕赖在水玲珑的毡房不走,水玲珑坐在贵妃榻上,他就趴在水玲珑的腿上。
"刚才走多了路,腿疼,呜呜...背也好疼,不小心撞树上了,呜呜...嗯,对,就是这里,再揉揉,好疼呀..."
水玲珑哭笑不得,一双手在他身上按来按去,"你是皇帝!"
荀奕轻轻一哼,用白玉般的手指挠起了水玲珑的小蛮腰,"人家还小嘛,人家未成年。"
水玲珑痒,抓住他作恶多端的手,"回自己的帐篷就寝。"
"不要,我就睡你这里。"
"回去。"
"可是...可是人家走不动了,哎呀真的走不动了,腿抽筋了,哎呀哎呀,真的。"荀奕抱着腿,痛苦地蜷缩在一侧叫了起来,那双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每一下都仿佛要颤出露珠来。
这招具有十足的杀伤力,可惜水玲珑已经有了免疫力,"多公公,把皇上背回帐篷!"
多公公闪电般奔入帐篷,荀奕撇了撇嘴,"那我要个晚安吻。"
这孩子讨价还价的本事比诸葛钰还厉害!偏偏自己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心软,水玲珑暗暗一叹,在他额前印下一吻,"早点歇息,菩提子拿到了,明天就该起程回大周了。"
荀奕敛起嬉皮笑脸的神色,宽慰道:"二弟会没事的。"
水玲珑淡淡地点了点头,略显愧疚地道:"但对方提出那样的条件...奕儿,是不是母妃太自私了?"
荀奕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是皇帝嘛,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个不多!只要二弟能好起来,别说一个千金小姐,便是一头猪,我也能娶!"
水玲珑扑哧笑出声,将荀奕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一刻,她忽然十分感谢荀枫,感谢他留给她一个这么好的儿子。水玲珑目光一扫,瞥见他怀里微微露出的一片粉红色边角,作为女人,尤其一个敏感的女人,水玲珑本能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素手一捞,将那粉红色的物件握在了手里。
荀奕大惊,忙伸手去抢,"母妃,那个...那个你别误会啊...这是我送多公公的礼物,多公公有异装癖!"心中却道,害朕在母妃面前出丑,好好好,你叫什么'倾';是吧?最好别再在朕面前出现,否则朕灭了你!
夜幕重重,庭院深深。梅家大宅,十三年前突然出现在熄族,没人清楚梅姓人来自哪个国家,做着什么生意,他们出手阔绰、声名在外,且医治了早年被宣判死刑的菩提树,在熄族,梅家是个神话。据说,梅老爷子去得早,梅夫人和庄姨娘是齐齐带着遗腹子入住熄族的;又据说,梅夫人先前生的一双儿女不孝,将她逼迫出门,她不得已才带着丈夫的妾室来熄族定居。传言多多,梅家人却丝毫不理会。
明厅内,一名身着暗红色流花褙子和素白绣牡丹棕裙的美艳女子端坐于主位上,静静喝着茶。单看容貌,谁也想不到她已年逾五旬,她的肌肤和小女儿的一样白;她的眼睛比山涧小溪更清澈透亮,只是岁月沉积,打磨了一圈暗沉的光晕在眼底,却不显老,只让人觉得她目光犀利。
"唉!我们梅家隐居熄族多年,好容易种出菩提子得了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应该好生把握。太妃娘娘恩典,允许倾儿带几名仆从,说是仆从,但你们要知道,入了宫若得贵人相中,将来前途无可限量。若朵儿愿意,让她与倾儿随行,一则,两姐妹能相互有个照应;二则,若倾儿盛宠,将来也能照拂朵儿一番。"
庄姨娘扑通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多谢夫人恩典!多谢三小姐恩典!婢子无以为报,愿以乳母身份入宫,但求替三小姐鞍前马后!"要回去了,等了十几年终于要回去了!
梅夫人不动声色地看向一旁用脚踢着杌子的小女儿,眉头一皱,"多大了,还不懂规矩?"
少女身子一僵,梅朵儿笑着打了个圆场,"母亲,您别恼妹妹,妹妹今日本想猎只小老虎为您庆生呢,结果小老虎被人抢了,妹妹这不是心里不舒坦吗?您就看在妹妹一片孝心的分上,原谅妹妹吧。"
梅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敢情在她眼里,自己是只母老虎呢!少女想起在洞穴里被那名紫衣华服少年羞辱的一幕,顿时气得面红耳赤。梅夫人只以为她在和自己怄气,并未多想,只淡淡地道:"行了,你马上就要入宫了,我想骂你也舍不得,别再给我摆出一张臭脸!"
明日起程,朵儿亲自来帮倾儿收拾东西,她拾起倾儿脱在床上的外裳,打算拿到浣洗房去,刚走一步,一个沉沉的东西掉了下来,是一条紫色的鎏金腰带,绣了一些她没见过的图案,这...似乎是男子的东西!
倾儿洗漱完毕,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着道:"我洗好了,二姐姐你也快回屋睡吧,明天就得起程,你...呀!二姐姐!"
朵儿握紧了腰带,蹙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有男子的东西?"
倾儿红着脸把洞穴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朵儿听完整张脸都变白了,"你已是宫里的小主,这种事莫说告诉母亲,便是与下人也绝不能透露一个字!否则一旦传出你与陌生男子有染的事,太妃娘娘会砍了我们所有人的脑袋!"
倾儿乖乖地点头,朵儿拍着胸脯叹道:"行了,腰带我替你毁掉,你把事情烂在肚子里!"
倾儿再次点头,朵儿将腰带藏在袖子里,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间,一出去,她便走向府里的后山,就在她打算把腰带埋掉之际,庄姨娘神出鬼没地站在了她身后。
"朵儿,你鬼鬼祟祟在做什么?"
"啊——"朵儿吓得厉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了冷冰冰的地上,手里的腰带也因剧烈的动作而被抛入半空。
庄姨娘眸子一紧,伸手抓住了腰带,待她看一看,又闻了一闻后,眼底迸发出极兴奋的锋芒,"龙涎香!朵儿,这条腰带,你是在哪儿弄到的?"
天没亮,大周的车队出发,诸葛钰的黑骑军在前方开路,荀奕的马车与水玲珑的马车紧跟其后,诸葛钰的马车断后。较之来时的轻便,返程队伍中多了不少货品,如果以菩提子换来的妃子也算在其中的话。
"哕——"倾儿晕车,吐得晕头转向。
庄姨娘叹了叹,问丫鬟丹橘:"这得请示太妃娘娘了,好歹弄点儿晕车药不是?"
丹橘点头如捣蒜,"哦...好,好,我知道了。"说着便要下车,庄姨娘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拉住丹橘的胳膊,目光微闪道:"小主身边离不开你,我去吧,你好生看顾。"
庄姨娘走向水玲珑的马车,在车窗外两米处站定,这距离不近不远,恰好够她听到车厢内欢愉爽朗的笑声和亲密无间的谈话声。
"呵呵呵呵...快别,快别做了,我肚子都笑疼了,你若是把这扮鬼脸的劲儿用在朝堂上,我该烧高香了..."
"我还会更多,等到了京城再表演给你看。"
"回京了可没这般自由,你得注意形象。"
"无妨,就我们两个,不让旁人看见!"
"多大的人了?不许再像个孩子似的在母妃这儿闹腾,省得遭了人笑话。"
"我就是小孩子!一辈子都是!"
"小孩子会拿姑娘家的兜肚?"
"说了是送多公公的,母妃你怎么能不信我呢?"
...
车厢内欢声笑语,庄姨娘的目光却渐渐冷凝,她望着那华丽的雕花门板,恨不得用指甲在上面抠出一道道裂缝来,但这种情绪只在心里遛了个弯,庄姨娘便很好地将其掩埋了起来。
"太妃娘娘,太妃娘娘!奴婢是梅小主的乳母,梅小主晕车,吐得太厉害,奴婢斗胆,肯请娘娘派一名太医替小主诊治一番。"
车内的笑声戛然而止,须臾,窗帘被一只葱白纤手拉开,庄姨娘就看见水玲珑白皙无瑕的脸探了出来,韶华易逝,容颜易老,水玲珑却随着岁月的沉积变得越来越美丽了。她的五官完全长开,褪去少女时的青涩,眉梢眼角在不经意间散发着惹人沉醉的妩媚风情,而最令庄姨娘错不开视线的是水玲珑眉宇间浓浓的幸福意味。
她为什么会感到幸福?她不是与丈夫和孩子生离了吗?她不是抚养着敌人的儿子吗?这些幸福感又从何而来?庄姨娘愣怔出神之际,水玲珑严厉的眸光落在了她的脸上,感受到对方心底的戾气,水玲珑眉心微微一蹙,沉声道:"小主病了多久?"
庄姨娘刹那间回神,脸色是连自己都没预料到的苍白,她忙福低了身子,恭敬答道:"回娘娘的话,前两天只是晕,从昨儿夜里开始吐,今天还没好。"
微风吹,帘幕起,荀奕躺在水玲珑腿上,迷恋地看着水玲珑的画面就那么毫无征兆地跃入了庄姨娘的眼帘,庄姨娘心底一酸,却听得水玲珑冷声道:"你们怎么服侍小主的?她病了两天居然不禀报!"
庄姨娘忙低下头,"诚惶诚恐"道:"是奴婢疏忽了,请娘娘恕罪!"
水玲珑猛地放下了帘幕。不多时,柳绿从另一边绕到庄姨娘跟前,淡淡道:"走吧,随我去请太医。"
庄姨娘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不紧不慢地跟在柳绿后头,走了没几步,柳绿便屈膝福身,她下意识地跟着行礼,只见一道暗影擦肩而过,她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暗影看去,却是诸葛钰走向水玲珑的马车。王爷,太妃,这两人怕是余情未了吧!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浑身都难受起来,她抓住柳绿的袖子,颤声道:"那个...我...我有些不舒服,先回马车里歇息一下,你...你...去请太医吧。"
柳绿看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眉头一皱,"神经兮兮的,有毛病!"
庄姨娘飞快地奔回了自己的马车,魔怔了似的找出一条毛巾,开始擦拭自己的脸和手,好像自己很脏很脏,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一般。她又脱了上衣,努力擦着自己的锁骨和胸前,擦得顶端生生发痛,她一边流泪一边忍痛加大力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舒缓某种情绪。
"姨娘!"朵儿刚如厕归来,就看见自己娘亲又犯病了,她急急忙忙地抓住她的双手,用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台词,颤声安慰道,"姨娘,姨娘你洗过澡了,很干净的!"
庄姨娘怔然,愣愣地看向朵儿,"我...洗过了?"
朵儿目光微微一凝,含笑说道:"是的啊,你洗过了呢,我帮你洗的呀,你全身都特干净!你睡着了,所以不记得了!"
庄姨娘如释重负,一把丢掉了手里的毛巾,这才发现自己浑身红肿,尤其顶端火辣辣地痛,她不假思索地扇了朵儿一耳光,并疾言厉色道:"你这没轻没重的东西!给我搓澡不会轻点儿吗?"
庄姨娘整理好衣衫,又骂了朵儿几句,突然眸光一暗,冷笑着道:"女儿啊,你想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的话,就按照姨娘说的做。"说着,朝朵儿勾了勾手指,朵儿附耳倾听,待庄姨娘讲完,朵儿脸色大变,"这...这...不大好吧,姨娘,我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