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会意,急忙大声说道:“陛下南巡,所到之处用的都是玉牒、银筷,而吃的皆是各地的名菜珍肴,少说也得有三、四十种。你今日就给圣上、太子及诸位皇子四个菜碟,分明是藐视圣上,欺君罔上,按律当斩。”
康熙听罢,十分满意,然后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柳敬宣。
柳敬宣丝毫没有慌乱:“启禀陛下。微臣的俸银每年是一百零五两,今日为陛下、太子殿下及诸位大人、随行人员的宴席,微臣就花了四十多两。这还不包括这百花园一日的开销。微臣并非吝啬,实在是力有不逮。假如陛下同意将国库里的银子拿来用作陛下此来的开销,臣一定将陛下及诸位皇子、大臣伺候得满意。”
此时的康熙已经气得嘴唇铁青。他瞅了瞅在座的众人,发现总督阿山被自己一顿呵斥后,将头一低,一语皆无。治河总督张鹏翮与宋荦等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仿佛庙中泥胎一般。就连太子胤礽、四贝勒胤禛等也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突然,康熙脸上的阴云一扫而逝,一丝笑意挂在嘴边:“爱卿果然是清正廉洁,公私分明,朕心甚慰。既如此,那朕就不客气了。”说罢,拿过梁九功递给自己的银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见康熙已然动了筷子,太子胤礽等诸人这才按品级,陆续拿起了筷子,慢慢吃了起来。康熙心中暗想:“柳敬宣,想套朕的话。休想!今日我暂不与你计较,且等回京之后,看我如何收拾与你。”
这顿酒宴虽称不上不欢而散,但也是死气沉沉,无人说话。酒宴已毕,众人散去。
四贝勒胤禛叫住了即将回府的柳敬宣:“柳大人,且慢。”
柳敬宣见是胤禛呼唤,急忙躬身施礼:“下官参见四贝勒。”
胤禛见四外无人,低低地声音说道:“柳大人,您今日是怎么了?凡是外放的官员终年难见圣上龙颜一面。今日皇上驾幸扬州,你应该悉心侍奉才是。难道你想自断仕途不成?”
柳敬宣再次施礼说道:“下官不敢。但下官确实是有难言之隐。下官的俸禄微薄,圣驾有这么多人。人吃马喂,下官实在是难以为继啊!”
胤禛皱了皱眉,他知道柳敬宣的话并非虚言。柳敬宣一向官声极高,从不收受贿赂,刮减地皮。而康熙的銮驾随行人员就有五、六百人,人吃马喂,带上百花园的住宿一应物品,下来一算,日费千金亦不为过。柳敬宣不过是个小小的四品黄堂,让他到哪里找这么多的银子。
胤禛沉吟片刻,说道:“柳大人。如果你手头确实有点紧,可向工部借一些周转一下。等以后有了银子,再还上嘛!”
柳敬宣苦笑一声:“四爷。那两淮巡盐御史曹寅数次在圣上南巡时接驾,如今已经欠下工部纹银二百多万两。恐怕这辈子也难以还清了。下官虽然愚鲁,但也决计不敢向工部借钱。如果圣上有圣旨,下官可以代圣上向工部借银。”
胤禛的鼻子好悬没有被气歪了:让康熙向工部借银,柳敬宣怎么想来的?不过胤禛并没有表露出来。
胤禛笑了笑,说道:“天色不早,柳大人您也累了一天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柳敬宣恭恭敬敬施了一礼:“下官告退。”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望着柳敬宣远去的背影,胤禛一时之间有些惘然。他实在看不透柳敬宣的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柳敬宣说的确实是事实,但也未免太过尖锐。胤禛从未见过有如此行事之人。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柳敬宣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直到二更,柳敬宣才回到知府衙门。萧让在府门早已恭候多时。
“大人,今日接驾如何?”萧让满脸关切地问道。
柳敬宣面色凝重,说道:“进屋说。”
来到后堂,萧让服侍柳敬宣脱下官服。萧让发现柳敬宣的后心都湿透了。
萧让急忙给柳敬宣找衣服:“大人,你的衣服都湿透了。”
柳敬宣这才发觉,想了想,淡淡说道:“是啊。这天实在是太热了。”
柳敬宣也不清楚,到底是天太热了,还是自己太紧张了。柳敬宣换上一件薄薄棉衫,喝了一杯萧让递过来的茶水,这才觉得心情平静了许多。
柳敬宣淡淡说道:“瞧圣上今天的意思,只怕我的顶子是戴不长了。”
萧让宽慰道:“大人也不必太过忧虑。此事尚早,还不能轻易下定论。那康熙皇爷的意思?”
柳敬宣微微一笑:“今日他十分生气,我料他明日不走,后天必然离开扬州。只要他一走,这扬州城便能一切恢复如常。”
萧让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那大人就可以放心睡了。”
柳敬宣摇了摇头:“如今还不可掉以轻心。去把南宫璀云给我叫来。”
萧让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南宫璀云跟着萧让走进了房门。
南宫璀云单腿打千,说道:“卑职参见大人。”
柳敬宣摆了摆手:“免礼,请坐。”
萧让与南宫璀云坐定,柳敬宣说道:“璀云,明日定更你带领府衙所有弟兄,守住玉凰台的前后。我料当今圣上明日夜晚一定会驾幸玉凰台。如果楚敬连有丝毫异常,立刻带人将其拿下。”
萧让闻言,皱了皱:“需不需要通知纯悫公主,一同前来护驾,我怕到时,光凭南宫捕头有些孤掌难鸣。”
柳敬宣微微一笑:“不必。我想纯悫公主明晚一定会到玉凰台护驾的。”
第二天,纯悫公主到百花园觐见康熙皇帝。康熙询问了公主纯悫的近况,对于仍旧没有捉拿假朱三太子朱慈焕一事并未过多苛责。然后康熙有在柳敬宣的指引下,接见了扬州本地的名流、巨贾。大都是些当初在朝廷里做过官,后来隐退的。这当中有一个风流隽逸、潇洒出尘的年轻人引起了康熙的注意。他正是扬州首富楚敬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