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黑跟着苏雪薇，来到了一幢大楼之中。

走到电梯之前，苏雪薇按下了下行按钮，让李黑不由得一惊。

她爷爷在地下的区域里等着他们？那样……不就像是地下分子接头了吗？

电梯很快在两人面前打开，李黑跟着苏雪薇走了进去，眼看着她摁下最底层的“-5”按钮。

“居然还是在地下那么深的地方……”李黑看着这个亮起的按钮，讶异地吐槽道。

“有什么问题吗？”苏雪薇瞟了他一眼，“少见多怪。”

“不是，我就是觉得吧，这种深藏地下的地方不是赌场就是打黑拳的。”李黑挠了挠头。

苏雪薇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以后少看都市小说。”

还没有给李黑反驳的机会，电梯已经下行到了目标楼层，打开了门。李黑走出电梯，四下望了望，却发现这里只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白色走廊，一个人影都没有。

“往里走吧。”苏雪薇说着，已经带头向里走去。鞋子与地面的碰撞声和说话声交叠，在这条看似无尽的走廊里回荡了一小会儿便消失了个干净。

如果有人告诉李黑，走着走着会遇到鬼，他都不会感到惊奇——这里实在是安静的可怕。为了打破这样的安静，李黑出声问道：“联合国分部的安保系统这么差吗？我们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进来了？”

“今天是大年初二，他们放假。”走在前面的苏雪薇头也不回地随口答道，“毕竟是华夏分部，还是要适应一下华夏国情的。”

“你爷爷是干嘛的？”李黑继续发问，“居然能约在这里见面，不会是什么联合国官员吧？”

“我懒得告诉你。”苏雪薇摆了摆手，表示拒绝回答。

李黑算是自讨了一个没趣，便也不再说话。场面又重新陷入最开始的诡异的安静之中。好在两人的前进已经来到了这条走廊的尽头，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白色门扉。

苏雪薇伸出手，将门往里推开——

李黑只感觉眼前一片白，从打开的门里有刺眼的光芒射出，让他一时无法看清任何东西。等到他的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这样的光亮程度，这才看清在门另一端的存在。

那是一台白色的巨大机器，总体大致呈圆柱型，其上有一段透明的区域正在往外散发光芒。它的高度足有四层楼高，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幢建筑需要建立至地下五层——为了把这个大家伙完完整整地藏在地下。

地面上，无数白色管道从这个机器里延伸出去，分布四面八方。乍一看，李黑就联想到了一种植物：树。那巨大机器就像树干，而白色管道就像树根，只不过没有枝没有叶罢了。

“树？世界树？”不得不说李黑的联想能力十分出色，仅仅是第一眼，李黑就已经猜出了这个巨大机器的真正身份。

它就是超级计算机世界树的其中一个分支，专门分管华夏区域。

“过来。”苏雪薇说着，继续往这个分支世界树的方向走去。李黑急忙跟上，很快就被苏雪薇带进了处于这个分支世界树下方的一个房间里。

刚刚踏入房间，李黑便看到了挂在房间四面墙上的无数显示器，每个显示器都在分别显示某种数据，有的是疯狂波动的曲线，有些是四平八稳的直线，其中还有一个时而折线时而曲线的抽象派，看得李黑是眼花缭乱。

“来了？”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李黑循声看去，在整个房间的中心位置坐着一个老人，正在仔细地观察着某块显示器。

“嗯。”苏雪薇应了一声，用手肘一打李黑，示意他说话。李黑立即反应过来，刚要开口的时候又愣了一会儿，一番纠结过后才说道：“爷爷你好。”

既然他没有在房间里看到另外的人，那么这位坐着的老人就一定是苏雪薇的爷爷。这样打招呼，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哈，”老爷子突然笑了一声，“这声爷爷我可当不起。我只有一个孙女，没有孙子。”

李黑尴尬地苦笑两声，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他可说不来“别啊我就愿意当你孙子你就收了我吧”这种贱兮兮的话。

上辈子他装孙子太多了，这辈子他已经不愿意再做这种事情。

“小薇你先出去逛逛吧。”苏老爷子转过身来看向两人，对着自己的孙女挥了挥手。

苏雪薇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给李黑递了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身出门，将这房间留给了两个男人。

李黑与苏老爷子对视着，双方都没有开口。李黑不知道为什么苏老爷子不开口，但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先说话的理由。刚才苏老爷子已经拒绝了李黑的套近乎，那么李黑自然不会继续保持热情，只准备被动接招。

正当李黑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下无聊到数起老爷子脸上的皱纹时，苏老爷子总算是忍不住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

“你是李黑？”

哇，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明明是你要见我，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叫李黑呢？李黑在心里吐槽了两句，脸上还是保持平静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你……和小薇是什么关系？”苏老爷子继续抛出问题。

“老同学而已。”

“老同学？如果只是老同学的话，为什么会同居？到现在有差不多三个月时间了吧？”苏老爷子的语气突然加重，眼瞳中似乎有怒火燃烧。

谈话的内容总算进入了重点，倒是让李黑松了一口气。似乎老爷子找他只是为了这点家事？那样的话，他只要老老实实地说出实情，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于是，李黑将他接受同学会邀请以及后续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在他讲述的同时，他还仔细地观察着苏老爷子的脸色——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波动。

等到李黑终于闭嘴，苏老爷子才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上拿来茶杯喝了一口，而后问道：“我还有几个疑问。”

“请讲。”

“你的家被毁了，你是什么感受？”

李黑愣住了。说起来他还的确没有什么感受。上辈子自己蜗居在那小房子里，最后也只有一份每天上线挖矿的工作，拮据的条件在不停地束缚着他，让他内心里产生了厌恶，对人与人之间的不公平的厌恶。大概是因为这个，李黑在这辈子失去这个家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留恋——那个时候，他已经拥有了一笔六位数的“巨款”，足够他再租一个更好的房子了。

想了想，李黑还是如实做出了回答：“平静。”

“那好。你被小薇随手拿来当挡箭牌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大概还是平静吧。”李黑稍微回忆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对，平静。”

“当小薇把你带到家里告诉你那个房子以后就属于你的时候，你又是什么感受？”苏老爷子的语气已经越来越重，又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不会又是平静吧？”

李黑皱眉，努力地回忆了一番，而后坚定地摇了摇头，“那时候想的应该是……理所当然？”

毕竟李黑的老家是因为苏雪薇才被毁的，她赔偿自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就是李黑的想法。

苏老爷子以一个审视的目光再度打量了一番李黑，而后缓缓说道：“说实话，就凭你的这几个回答，我完全愿意把你当成一个和江临风私下里有预谋的，想要利用小薇的单纯混入我苏家内部的小人。”

“但是，老爷子你这么说，就说明你现在并没有把我当成这样的小人吧？”李黑一笑，看来自己似乎是获得了这老爷子的好感？然而李黑又马上反应过来，收敛笑容，扪心自问：我特么要一个老头的好感干什么？

“因为我现在还是联合国华夏分部的通信技术专家，我还有权利查阅一下这小世界树里的资料——”苏老爷子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就是木子小白，我知道……是你杀了江追风。”

李黑一愣，等到他反应过来老爷子说的是什么之后，顿时冷汗直冒。

自己之前的担心成真了！江追风确实是死于自己的【龙吼术】之下！

“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苏老爷子看到李黑的表情已经变得十分不自然，随意地摆了摆手，“虽然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是因为小世界树出现了一个bug，才导致江追风因为脑衰竭而死，但那又怎样？外界又没有世界树出错的证据，他们没法找出凶手。而且，我也挺讨厌江家的那两个傻帽，死了一个，挺好。”

听到这话，李黑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了。本以为眼前的苏老爷子只是说话语气重了点，谁知道居然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有一说一，这件事情不了了之，谁也不用负责。虽然是你引发了这个bug算法，但主要原因还是世界树的错——这个明明不会犯错的东西自己犯了错，那就是它的责任。但是它也不是人，没有什么好负责的地方，谁也不会来为难它。”苏老爷子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又悠然喝下一口茶水。

一愣一愣的李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