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可一摸胸口。
“还没有!老婆大人说得有理,就和他们商量商量吧!”
三颗脑袋瓜子,就又碰在了一起。鲍磊搂抱着芳儿,瞅瞅老婆和老可老婆,在一边唠唠叨叨的指挥着新来的小工,招呼着客人,美美的喝一口青啤。
“老可这下家大业大啦,好久鸟枪换大炮哟?”
总是坐不住的叉叉裤,在自居坐位上蹦蹦着说。
“我看快啦,到老可数钞票数得手软时,叫我们一声。”老可咧咧嘴巴:“说这些?真有那天还能忘了哥三个?哎,有个事儿商量商量。”
老可就将租房事儿讲了。
二人当然赞成。
鲍磊说:“这样好,省得叉叉裤天天与老妈吵嘴。可租了房,事就多,叉叉裤你也是,怎么就整了个二男二女?这不正好配对吗?”
叉叉裤搔搔自己脑门。
“当时没想这么多,鲍爷,干餐饮光是和尚也不行的。”
老可咧咧嘴巴说:“哥三个意见一致,就这么定啦,叉叉裤,还是托你给看看,有合适的马上订下,不然,这二男二女的咋整?”
“今晚暂住我家。”叉叉裤一挥手。
“我明天一早就出去,包好!”
老可感动的说:“叉叉裤,谢谢你了。”“屁话!”叉叉裤笑嘻嘻的拈颗花生米,喂到芳儿嘴巴:“芳儿,嚼嚼再吞呵!你怎么有些瘦啦?”“嗯,胖了不好,我不要胖。”
“幼儿园学前班老师教的?屁话,芳儿胖了才乖哩。”
“电视上讲的,我不要胖,胖了嫁不出去。”
芳儿朝向前方弯着腰,可着劲儿直嚷嚷:“我可不想当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呀。”“哈……”三人一齐大笑鼓掌,引得老婆们和客人都往这边瞧。
“这狗日的电视!”
老可揩着自个儿眼中笑出的泪花:“教些啥哟?尽是逼良为娼。”
“电视电视,全是屁事。今天格格,明天皇帝。扭遍频道,没件正事儿。”叉叉裤笑得直打哽,咕咕噜噜的:“看电视还不如逛地摊儿,真的,看电视还不如逛地摊儿。我跟你们说呀,上次我逛地摊,弄回来一件宝贝。”
鲍磊搂着芳儿。
连连摇头。
“芳儿芳儿,你怎么就记着了这些?唉,你妈是怎么管你的?给爸爸说说,爸爸不在家时,妈妈是怎样管理你的?乖!”一颗脑袋瓜,屁颠颠的凑了上来。
“哥三个笑得好舒畅呀,什么事儿啊?”
老可往一边移移:“吴队,坐!喝特花还是红茶?”
“随便”吴队陶出盒硬“龙凤”,见三人都摆手,便往自己嘴里戮一枝:“都是好青年,我呢,就想为中国的烟草事业做贡献!”
呯,按燃火机。
一眼瞅到鲍磊怀中的芳儿,又按熄了长长的火舌。
“芳儿真乖,来,叔叔抱。”“嗯!”芳儿往爸爸怀中使劲钻钻:“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哟!”
又把大伙逗乐了:“现在的孩子,怎么个个都这么懂事儿?”
吴队自我解嘲地笑着。
“倒退回去三十年,我们真是白长啦。”
鲍磊问:“吴队,有事儿?”“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吴队反问:“咱跟老可谁跟谁呀?有事儿才来,那还叫人吗?”“不叫人叫什么?”“蛇儿了,来得快溜得快,假打!”
众人抚掌叫好。
老可笑盈盈道。
“吴队,我留了锅新汤,等会儿一块吃。”“不啦,我来真有事儿。”吴队站起来,四下瞅瞅说,:“明天全市大检查,老可,拜托休息一天,怎么样?”
明天周五。
按照往日情况,从街上的商场酒店超市中,会涌来无数食客。
个个往桌前一坐,人人朝桌上一拍:“累了一星期,盼星星盼月亮,周五放松整!老板,好菜好酒尽管上,钱不欠你的。”营业额是平时的几倍。
老可皱巴巴的头皮,挤成了块十字纹。
沉吟着有些舍不得。
“行啦行啦,帮兄弟一把。”吴队拍着他肩膀:“一天死不了人,鲍爷,对吧?”吴队给哥三个抱抱拳,走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
鲍磊道:“这小子懂事了,人敬咱一尺,咱敬他一寸。老可,你就明天歇歇,跟我出去逛逛。”
喜得老可一口答应。
叉叉裤不干了:“还有我呢?鲍爷,你怎么把我给忘记了?”鲍磊想起他刚才的话,斜斜的瞅着他:“你说你在地摊上弄了个什么宝贝?”
“刀币”
对古玩兴趣不大的鲍磊,扬扬眼睫毛,
“还有像刀一样的币?拿来瞧瞧。”“别忙。”叉叉裤伸进短裤兜的手忽地停住,想想说:“知道不?鲍爷,国务院公布的四万亿资金已开始投入,最近股市大涨,我叔叔说入股入期正是时哩。”
鲍磊将扭动不安的芳儿放下地。
往她小屁屁上轻轻一拍。
“到妈妈那儿去,罗斯福。”他喊住从身边走过的小工:“带芳儿到她妈妈那儿,注意点,到处盆盆碗碗的,不要让她跌倒了。”
“我办事你放心,鲍爷!”
鲍磊瞅着芳儿蹦蹦跳跳的跟着小罗走了。
才望着叉叉裤道:“又是你叔叔?唉,你那宝贝疙瘩叔叔,把大家害得还不浅?算了吧,宋江姜同志,神算手同志。来,让大伙看看你淘的刀币。”
“鲍爷,原先那六万块算借,我会连本带息还你的。”
叉叉裤凑近他认真的说:“能不能再?”
鲍磊害怕的叫起来:“打住打住,饶了我吧,真的饶了我,叉大爷,我没有钱啦。”老可也笑着轻轻捶他一拳:“干嘛叉叉裤?你那神算手叔叔手气好,尽为国家作贡献。还是跟着我搞串串吧?入股?打工?随你。”
叉叉裤失望的叹叹气。
像被谁抢了一样,满脸的失落与痛苦。
“唉,多好的机会哟,四万亿呀,四万个亿……呔,咱们沾点星儿,还不就被钱胀死啦?你们哪你俩啊。”一面取出手,几枚锈迹斑斑的刀状古钱,躺在他手心。
老可和鲍磊,失望地大眼瞪小眼。
就这破烂玩意儿?还地摊上淘来的?
叉叉裤立时神采奕奕,哈哈一笑,抬高掌心。左手指拨动着刀币:“瞧好了,这可是大篆,秦始皇统一六国前的;再瞧这字迹,清晰得可以吧,只有珍贵文物真刀币才有这二特征。”
“你敢这么断定?”
鲍磊冲他一句。
“即或是真刀币但使用时间年代长,磨损也肯定厉害,同样与假的一样模糊。”“当然。
主要参照钱体铜质磨损情况来看。真钱字迹模糊一定是大面积的,整体也受到大面积的磨损。也就是说,钱体的磨损和字迹的模糊是同步的。假如钱体铜质较新,形迹完整而字迹模糊不清,就完全可以断定是新翻的收钱。”
二人瞅瞅叉叉裤。
这小子,看不出还说得一套套的。
“还有一种,就是分辨铜锈。一般来说,色泽上为黄、红、蓝、绿、黑多种。有的通体绿锈,有的则部分锈蚀,有的是点锈。一般而言,年代近一些的锈的程度要松一些,浅一些。但是,流传世上的钱币,也有许多没有锈色。钱的铜质和新铜质可以区分出来。埋入地下几百年几千年的古钱,由于地下潮湿的长期侵蚀,锈蚀的程度都是很深的,通常是浸入钱体内部,并不是仅仅停在表面上。行家管这叫骨锈。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用手抠不掉,用工具也不易除掉。刀币布币以及唐宋以前的出土币,大部分都是这种骨锈。”
叉叉裤不屑的笑笑。
“鲍爷,要是碰上这种钱,你将它放在手上,用火柴棍或用手指甲轻轻抠一下,它的锈便会脱落下来,显出铜色。那你更要留神啦。有很多假币,用钾酸类和盐类浸泡过。它的锈色是粉绿色。锈层薄又鲜艳刺目,都很好鉴别出来。还有些假币,用油漆胶水和涂料做假锈,而质感却很粗糙,不细腻也不均匀,是一种子颗粒或糊状的堆积物,行家叫它疙瘩汤。你用指甲使劲抠。就会露出厚钢的底色。还有,识别还要看铜质。不同的时代使用不同的铸铜。春秋战国一直到汉魏,以青铜为主;明清主要是黄铜;唐宋以后也有用白铜的,新疆发现过清代的红铜。假如你看见刀币布币是黄铜的本身,扔到一边。”
老可像瞧外星人一样瞅着他。
“呀,叉叉裤,看不出你懂得挺多呀。”
“还有一种方法是听声音。年代越久的古币,扔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越暗哑。刀币布币先秦半两都是哑音。清代距今一二百年,它们扔出后会发出很亮的声音。如果古年代发出亮音,就没什么价值啦。现在明白了吗?这几枚刀币,不值个几十百把万,我不叫叉叉裤了。”
他顺手往地下一扔。
古币撞在坚硬的砖块上,发出暗哑的声音。
老可捡起再扔,却被他慌忙拦住:“上瘾了吧?不能扔了,摔坏了几十万就没啦。”鲍磊摇摇头:“别神侃了,就这几枚破玩意儿?值几十万?”
“鲍爷,赶明儿我们哥三个到古玩店问问,不就得啦?”
叉叉裤神气的瞅瞅他,小心地将手中的刀币揣回短裤兜。
“老可,来一下。”老婆和鲍爷老婆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招手。老可一哈腰起立:“你俩坐,啥事儿?我去瞧瞧。”叉叉裤摇晃着双脚,快乐的掏出折叠寸摆弄。
“快去看看,是不是哪位老兄又想抹掉零头?大方点,别让人小瞭了。”
二位青年拥着一个,三十出头宽脸孔略显老相的妇女,正笑盈盈的等着老可。
“三位吃好没有?”人未到笑先到,老可习惯性的陪着笑脸。“现在就结账吗?”妇女只是矜持地微笑,质地高级样式精美的衣衫,在暮霭中眩动着富丽。
老婆和鲍爷老婆,则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脸上满是敬慕。
见老板来了,妇女张开嘴巴,咕嘟咕噜的说一通。
男青年就翻释道:“美子董事长说,你的麻辣香好极了,大大的好极了。这是她到中国南方考察餐饮业以来,吃得最舒坦的一顿晚餐,谢谢你的了。”
老可怀疑自己听错了。
董事长?
自己这个屌毛小摊居然有董事长光临?而且听名字还像是外宾?正疑惑间,一张烫金名片递过来“大日本国?山下株式会社?社长?雅观美子。地址……电话……国际长途……”
“还瞅什么呀?真是掉格。”
老婆凑上来,偷偷揪他右胳膊肘儿。
“我看没错!说点高雅的,快!”“欢迎董事长!”老可仿照书上的礼貌,恭恭敬敬的给美子鞠了个躬。美子又咕嘟咕噜的,翻释忙说:“董事长夸你手艺好,明天还要带客人来光顾。”
明天?
刚才吴队不是通知明天全市大检查吗?
邪门了!这到手的营业利润溜了不是?老婆和鲍爷老婆见他有些犹豫不决,忙凑上来:“干嘛你哪?节骨眼上发什么怔?”
“嗬,小日本有钱,到手的钱不要找抽是不?老可你糊涂了?”
老可一咬牙:“行,明天几时来?”
“早一点,下午四五点钟吧。”翻释瞧瞧美子董事长。再想想,又道:“共三桌!干净卫生和味道第一,钱不钱的倒不重要,你的明白吗?”
老可满口答应,满面笑容的和老婆把他们送到小巷口。
那里,一辆锃亮如新的日本丰田,正等着美子董事长一行人。
待丰田在眼帘里消逝饴尽,老可才乐颠颠的一手挽着自己老婆,一手挽着鲍爷老婆,往回走。走拢摊子,看见小罗一面教着三个新来的小工如何上岗?如何端送菜?
一面用机警的眼光。
骨碌碌的盯着各桌子扫荡,
老可老婆大为高兴,上去拍着他肩膀:“小罗,不,罗斯福同志,表现不错呀!好好干,月底给你加薪。”小罗恭恭敬敬的回答:“谢谢老板娘!”
老婆更为兴奋。
对恭恭敬敬站着的另外三个小工招呼。
“好好干,我们是一家人哟!摊子上的东西,你们想吃啥尽管吃,别饿着。”老可哭笑不得,忙拉住老婆连声道。
“呃呃,行啦行啦,人家正忙呢。你俩也去歇歇吧,鲍爷和叉叉裤在那儿。嫂子饿不?我留了一锅新汤,等会儿一起吃。”
今晚生意不错。
明天还有小鬼子来。
我真不懂,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我老可也有赚外国人的钱这一天。邓爷爷万岁!这改革开放好呵,就是好!就是好!就--是--好!
亲爱的老可在心中哼哈着,美滋滋的巡视着各桌,不想一眼就瞅见了东丹。
明亮的路灯下。
东丹和一位男青年,围着袅袅冒香汽的料锅,正笑盈盈的相互举杯,碰杯,然后一口而尽……老可眼睛一骨碌碌,哎,这不是鲍爷的小三吗?
我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