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搬家时同宿半载的学妹送的。
说是见物如见人,在以后岁月里东丹想她们时,看见了小松鼠,就会想起姐妹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尽管已工作了几个月,但想起学校想起那间寝室和学妹们的笑靥,东丹仍感到心跳和留恋不已。
她恨自己长大……
发一会呆,东丹懒洋洋的熄了灯,只留着一盏小灯打开了电脑。然后进了浴室,将自己软软的泡在温热的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
重重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东丹一仰脖子,温热的洗澡水险些呛进咽喉。东丹这才发现自个儿仍躺在温水里,被满荡荡一浴缸五彩缤纷的香皂泡泡簇拥着。
敲门声更急切,伴着“有人吗?屋里有人吗?”的问询。
东丹吓了一跳,顺眼瞅了瞅浴室上方小窗外星光璀璨的夜空,这么晚出了?
什么事啊?就急忙回答:“有人!”边跳起来,操起浴盆边的水龙头忙忙的从头淋下,抓过浴衣罩上就往外跑。
东丹这才真正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原来鲍磊走时关了的铁门,被打开一个大空隙。
二个全副武装的保安站在那儿。“什么事儿啊?”冷不防看见裹着浴衣的东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现在门边,面色冷峻的保安倒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住在这儿?”
“笑话,我不住在这儿住在哪儿?”
东丹瞧见二保安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倒乐了:“这么晚啦,你们找谁呀?”头发一扬,迸起的水滴儿,差点溅到二个保安脸上。
二个年轻人退后一步。
借着楼阁的灯光,这才将东丹看了个清楚。
浴后的东丹,身材高挑胸部丰满,因为水末揩净,透花淡色浴衣紧紧裹着曲线凸凹的身子,散发出淡淡的香皂香味,肩膊上,前胸处,还挂着五彩的香皂泡……
高个头的保安松松咽喉,道。
“我们巡逻到此,见你家房门末关好,所以招呼。关心业主,防盗防火防意外是我们的义务。”
“关好门,这么晚了。”另一个保安也说:“这地方不太安全,出过事的。”东丹有些紧张:“啊?我忘了关紧门了。出过事?出个什么事啊?”
见同伙说漏嘴。
高个保安不满的瞅他一眼:“开玩笑的,别听他乱说。关好门你安心睡吧,有我们呐,放心!”
“那,谢谢你们啦!”东丹感激的退回身子,一面将房门关上。“慢”高个儿像想起了什么,瞅瞅东丹,伸手拦住门:“你是这家主人?”
“什么?”东丹愣楞。
“我今天才搬来,租用的。”
“难怪,我看就不像嘛,这家主人是个姓周的老师嘛。”高个儿微微一笑:“租用的?到我们物管办手续没有?”一切是鲍磊包办好了的,东丹哪知道还要办什么手续?
“手续?我们交钱租房呗!”
“那不一定。”
高个儿得意一笑:“我们是五星物管,租用户一律办入住手续,光有租房手续不行,懂了吧,这也是为了你们业主的安全。”
“明天到物管办手续才能入住哟,否则不行哟,记住了,我们还要盘查的!再见,晚安!”
保安走了,东丹忙关紧了门,回屋往黄牛皮凉席上一躺:不用说,鲍磊刚才走是关好了门的,看来是自己收拾东西向外放渣滓垃圾时,忘记了关紧……
这也是在学校住宿时养成的坏习惯。
学校多好呀。
都是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女生,几层女生寝室间间房门大开,进进出出的,也没见出什么事,丢什么东西?还有尽职尽责的女管理员,管着,追问着……
咳,可现在不同啦。
东丹想起刚才自己躺在浴缸里,而外面开着房门的情景,好一阵后怕。
这样一来,电脑也不想开了网也不想上了。东丹有些气恼的关了灯,哐地下蹿进了蚊帐。
可她在黑暗中却合不上眼,想想,摸出手机。
也不开灯,借着手机光给鲍磊发短信,告诉他今晚他走后发生的事。
要他明天到物管处去相关手续,办好后通知自己。
写好后,大拇指恨恨的用力一捺,眼瞧着短信息波波的发出。又一捺,波波!如此三遍后,才悻悻的合上手机。
因为昨晚没睡好。
第二天上班后,东丹总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偏偏今天的事儿多,刚刚把被老板修改得一塌糊涂的调研报告弄好,这边办公室又在催讨月度计划,不一会儿,老板又打来电话说有要事让她马上去一趟……
以前老板打来电话,东丹总是有意无意的让同事知道。
老板的电话多了,同事开的玩笑也少了。
大家都以一种敬慕或畏惧的眼光瞅着她,东丹多少感到一种莫明其妙的高兴。可此刻,她恨恨握着电话,听着老板一迭声的催促,真想将话筒一下扔掉。
“好好好,我马上到,马上到。”
东丹强压着心头的不快,像往常一样用轻盈的语声回答。
听到对方放下了话筒,东丹无聊的也放下话筒。一抬眼,瞅见同事的眼睛,便冲她一摊手,耸耸肩感叹道:“瞧,这就是老板!这就是职场!”
老板见东丹进来。
忙将一红头文件递给她。
“快看看,时间差点错过,这可是要命的事呵!”东丹展开一看,眉睫一闪,原来是市里关于市区广告策划公司资质认证复查审核的通知。
再细细读下去。
东丹立刻发现,这的确是一个重要事情。
要按市里对广告策划公司复查审核的要求和标准,不止这家公司,还有许多公司都得垮台……不用说,铁腕利用国家相关条规条文,以清理整顿净化广告市场为杀手锏,是对所有市区广告公司的一张催命符,一道死刑书。
如此紧急,难怪老板声声急切叫唤自己了。
东丹脑中闪过“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老板看见她眼中的疑惑,急切的说:“这样的事儿,办公室办不了,我看还是你出面办好,鲍总不是有个叉叉裤朋友的老婆在局里吗?”
东丹不解道:“谁?没听鲍总说过呀。”
老板迷惑不解的望望她:“没听鲍总说过?事情紧急,那你快给他打电话问问,就在我这儿打。”
顺手将真皮电话往东丹身前推推。
东丹就抓起了电话。
“你好!我是鲍磊,请问你是?”“我是东丹!”“哦,丹丹呀,有什么指示?怎么不用手机呢?你在公司吗?”“我在总经理办公室”
东丹抬高声调。
“有件急事,你是不是有个叉叉裤朋友的老婆在局里?”
“什么事呀?在局里又怎么啦?”东丹将红头文件一事告诉了鲍磊:“事情紧急,刘总和我,都眼巴巴的指望着你那位叉叉裤朋友的老婆能帮上忙呢?”
“……”,
“喂,你怎么不说话哪?”
“……”听筒中传出嗡嗡嗡的盲音:“断钱啦。”东丹放下话筒:“等一等再打”老板点点头期盼的望望她,站起来倒杯温开水,递到她手上:“你先坐,不急不急。”
其实,是那边的鲍磊故意卡断了电话。
那晚离开东丹,鲍磊脑子中就一直盘旋着区检察院和周芳检察官的影子。
今天一早起来打开手机,首先跳入眼帘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短信息。读一读,竟全是东丹发来的。鲍磊也没听说过,租房还要到物管处办入住手续。
见了东丹紧张兮兮的诉苦般的短信,才想起还是先到物业处问问。
本来,鲍磊不愿意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与东丹的关系。
自然也就一百个不愿意,到物业去登什么记办什么手续。可这样一来,要是物业真的不让入住,东丹又该往哪儿安?这可真是个烦心事!
再者,鲍磊不愿意让东丹更多的掺入自己的人际圈子。
更多的知道自己的事儿和了解自己。
“水至清无鱼,人至查无友。”鲍磊深信这一点,可那不仅仅是对女人而言。女人不可信。
女人不可解,女人不可托,女人心眼软、女人心眼小,任性胜于理性,哄着宠着可以,参与大事,不行!
所以,他一直末给东丹讲清楚自己的朋友们做什么?
故意让她迷迷蒙蒙的,让她置身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和生活秘密之外……
这样好!和东丹关系好时,让她不至于唠唠叨叨的。假如有一天俩人分手,也不至于让她愤怒之余,做出一些无法估计的事情来,让自己下不了台。
其实,在电话中他早听明白了,红头文件的主要意思。
在鲍磊看来,本市的广告策划公司,大多是挂羊头卖狗肉----早该清理整顿取缔了。
可这一刀要砍下来,自个儿铁哥们的广告策划公司就得关门。更要命的是,东丹目前就在那儿窝着,公司关了门,东丹又挪往哪儿?或者说暂时挪往哪?
回租赁房耍着吗?
鲍磊倒是愿意。
大不了几千块钱一月,养个会说话的美人儿也值得;可嚷着“不做笼中金丝雀,要当天地飞翔鹰。”的东丹干吗?
她不会东跑跑西问问的到处打听?
弄不好,就入了别人的圈套,上了别人贼床哩……
鲍磊知道,东丹和哥儿们还在电话那边等着,自己还得有个明确的答复才行。他仔细的想了大约一刻钟,才懒洋洋的拨通了东丹的手机。
“喂,东丹吗?我是鲍磊。”
“刚才怎么回事儿?”
东丹故意找他的茬儿:“现在听到我声音烦了是不?”“刚才我蹲在厕所正使力哩。”鲍磊故意玩笑道:“下面一使劲,上面就忘记了。手一抖,线就断啦,真是一心不能二用,现在你接着说吧,我竖起耳朵听着,不漏一字儿。”
东丹又将事情述说一遍。
强调这事情的紧近性和重要性。
很明显,是说给一旁的老板听的。鲍磊等她说罢,大声而干脆道:“这事儿好办,别着急。”他故意顿顿,吊吊东丹和在她一旁的铁哥儿们胃口。
“哎呀说嘛,在干什么?”
东丹忍不住叫起来。
“鲍磊,喂,鲍磊,你死啦?听见没有?”“别忙,等我吸一袋烟来。”老板一下笑了,抢过东丹的手机,大吼到:“好你个鲍总,卖关子卖到兄弟面前来啦,还不快说!”
鲍磊也在手机中笑了。
“行行,你刘总出面我当然说啦,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行了吧?”
“当然由你处理。”老板理直气壮的:“别人风流快活,老子替别人养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瞅一眼东丹,还是压低了声音磨蹭两可。
毕竟,男人之间的有些话,当着女人不能抖落。
更不能让朋友的托付,成为自己要挟的借口。
至少,表面不能,那会让江湖上的男人们看不起,以后不好混。“现在你把手机还给东丹。”东丹接过手机:“喏,是我,你说吧。”
鲍磊道:“你把这个手机号码记住,去之前,先打这个电话和人家通气,记住啦?”
“嗯!”
“我现在先和她通话,大约半个钟头后,你和她通通气,就可以出发了,明白没有?”“明白了!”东丹随手在文件封面上记下手机号。
想想。
又急切的问。
“今天你到物业去办手续没有?”
“手续?什么手续?”“就是那个呀,那个,那个呀!”因为当着老板面,东丹不好明说,只好打着哑语:“就是那个呀。”
鲍磊听得想笑。
故意大叫一声:“啊,那个呀?我真的记不起了呀。”
东丹生气了,气得玉音颤栗,气穿耳膜:“入住手续呀,你办没有?真是没正经的。”鲍磊这才笑着字正腔圆的回答:“已经办了,办好了!”
紧接着,鲍磊给老可打了电话。
可老可心中没底,对于自己这个公务员老婆,老可实在无法像支使小工一样支使她。
这个社会,这个人就是这样:实力均等,双方对话平等,有人说,就有人听,有人办事;实力不对等,双方对话就不平等,有人说就没有人听。
或者是,阳奉阴违的听,三心二意的办事……上至政治家大人物,下至平民百姓,糟糠夫妻,莫过如此。
鲍磊听出了老可的为难语气。
想想老可目前的处境也就默认了,不再为难他,决定自己出面。
他拨通了老可老婆办公室电话。听到鲍磊自报姓名,小徐副主任笑了。毕竟这位从小一条巷子中一块长大的鲍磊,和自己通电话的次数不多。
“是你呀?鲍总,找我有什么事呀?我能帮你鲍总什么事儿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哟?”
玲牙利齿的老可老婆名不虚传。
一来就是一大串问询句:“你真是鲍总吗?莫哄我哟?”鲍磊笑盈盈的握着手机,等她说得喘气功夫间,道:“小徐副主任,我真有件事儿求你,别光顾着开玩笑了,帮一帮吧。”
“好,你说吧。”
鲍磊就把红头文件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未了,故意变得有些不好说,可又不能不说似的吞吞吐吐:“……还,还是给你说实话吧,主要我在那家公司有股份,它要过不了关,我的投资也就完了。唉,上次借给叉叉裤的几万块钱算是投到水里了。我也没指望他能还上,如今,假如公司再一被关闭?这年头。活着不容易呀!”
他故意对准话筒重重的叹了口长气。
电话那边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听她期期艾艾的说:“鲍爷呵,还让我想想如何帮你吧,谁叫我们是一条巷子里的人呢?低头不见抬头见。”
“谢谢你了,一会儿公司有人给你打电话,你就与她见面谈吧,就不定就会有主意。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其实,诸葛亮活到现在,碰到这类事儿还不是一样伤脑袋瓜子?县官不如现管嘛,这事儿经过你的手,办法是会有的,对吧!”
“那,那不一定。”
老可老婆迟疑的回答道:“鲍爷,我可真的不敢先完全答应你哟。”
鲍磊笑了:“行啦,有你这句话就行啦,我先替公司谢谢你啦,等赚了钱后,再重谢!”“瞧,你这不是公开承诺行贿吗?”
小徐副主任也禁不住笑了。
“声音轻点,谨防纪委听见,先规了弄你进去!”
“我是坚定的革命者,还怕进去了?你听:上级的地址姓名我知道,下级的地址姓名我也知道,可我就是不告诉你!爱咋咋的!”
“哈,就知道耍贫嘴……”
第79章事情败露
接到鲍磊的电话。
东丹高兴地对眼巴巴候在一边的老板笑笑。
“我去啦。”“巾帼突击,雷霆万钧,祝你胜利而归。”老板甩出一迭钞票:“打点打点,不要替我节省。”
东丹有些迟疑:“这,用得着吗?怕不好哟。”“用得着、用得着,只要人家开口,不是太离谱,就答应他丫养的,听我的没错。”。
“怎样才算不太离谱呢?刘总是不是给个界线?”
老板笑了,指头对着她乱抖:“你呀你,来公司这么久了,还是一嘴学生腔。比如:吃吃西餐,泡泡桑拿,做做按摩以及以各种借口暗示要点小钱啦,都可以答应;反之,”
“该总不会要我陪他跳舞唱歌吧?”
东丹脸颊有些发红。
“如果这样,我就不去。”“他丫养的要唱歌跳舞,你可以给他请小姐嘛。你当然不能去。要不,鲍总还不要了我的小命?”
老板打着哈哈:“去吧去吧,有事打电话。”
“那,我给您写个借条。”
东丹瞅着那一迭钱不肯起身挪步:“咳,你呀你,别磨蹭了,我还不相信你?”老板不耐烦的挥挥手:“走吧,我等你信息。”
东丹先按鲍磊提供的手机号,给老可老婆约了约。
听到对方那平和的回答,才安下心来。
仿佛壮士出征一般,环顾同事和熟悉的办公室,再收拾一番后,才迈出了公司。见了老可老婆,东丹仿佛觉得眼前这个局宣传部办公室的年轻副主任,自己认识。
可又实在一时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副主任穿着得体。
身体高挑,双眼明亮,只是那清秀的脸上像敛藏着淡淡的忧郁,格外具有一种忧郁美。老可老婆却一眼就认出了她:“这不是那晚和鲍磊一块来照顾老可生意的美女嘛。”
这样想着,脸上便堆起了笑:“请坐,请坐!”
一面给东丹倒了杯凉白开,并顺手扭开了小茶几上鸿运扇的开关。
丝丝凉风迎面拂来,端着带着冰感的凉白开,看着这间不大却布置得十分温馨的办公室,坐在红木沙发上的东丹,感到惬意和安全。
她先呷一口凉白开。
将滑到额角的头发捋捋。
再将公司的申报材料一一奉上,然后,舒舒服服的靠着凉爽的沙发背,看她究竟怎样处理?徐副主任接过一一翻看,很快看完,脑子里却一阵迷糊/
鲍爷这是怎么搞的?
亲自出面帮忙的这家公司,没想到情况竟如此糟糕。
不但硬件达不到要求,软件更达不到市局的标准……业绩呢,更是扯淡……她慢腾腾重新收拾起东丹送报的材料。脑袋瓜子却在飞快旋转。
局里的通知不是说得十分明白嘛。
硬件,五百平方米(含五百平方米)以上办公场地。二十台电脑,终端局域网,通风,防火,环保等各种措施到位……
软件,企业规范化管理,五有五上墙,工作人员从业资质证书和企业相关证照,年营业额五千万元以上(含五千万元)至少有相关市区形象案例作品……
可这家公司呢?
老可老婆有些不高兴的盯住桌上的材料。
鲍磊呀鲍爷,帮忙也得讲究个**离十的差不离吧?这样的公司神仙都头疼;硬送上去,怕只能是给局里的领导和同事,一个审查不严,办事无原则的印象……
东丹凭着女人直觉。
很快就查觉了副主任的不快。
“给您添麻烦了。”东丹微笑带着歉意轻轻说:“按照文件要求,公司肯定不能通过。我们也正在努力改进,只是,眼下这全球金融危机,确实让我们民营企业雪上加霜,心有余力不足呵,老客户都拿不出钱来继续投资,新客户更是不敢……唉,请副主任多为我们民企想想。”
老可老婆依然笑盈盈的望着东丹。
心中却翻江倒海。
她不是那种生在官员之家,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和暖气,不知天下难事,自以为是,自鸣得间,鄙视凡夫俗子的新官吏。
她当然明白。
这个清查整顿市区非公有制广告策划公司的红头文件,其实就是本市广电局下的必杀令。
很长一段时间来,借改革开放之名,钻政策松动活络之机,民间的所谓“广告文化策划公司”一轰而起,搅乱了本来也算有序的广告市场。
一些大字不识几个,连基本的广告策划之词都末弄懂的社会人员,租个二三十平方场地,摆上二三台电脑,取个惊天动地的大名字,就成立广告公司。
相互间无序竞争。
挖人才,压价格,降成本……
做出的广告差异化不大,同质化严重,语法意境错误百出,质量越来越糟糕……已经十分严重地影响了本市区的广告投资环境。
而广告策划呢。
又恰恰是代表一个地区,一座城市整体的文化艺术和创新意识的前沿载体。
“你别着急,我想,局里的领导当然会考虑的。”她望着东丹,尽量使自己语气和蔼可亲。
实际上,她明白自己人微言轻,是多么的无力和虚伪。
自己虽然名为局下属宣传部办公室副主任。
实则上也就是上传下达,抄抄文件,接待来宾,登记整理等杂事罢了。
这种决定一个公司生死存亡的大事,哪里容得上她插手?就连宣传部办公室主任兼局副局长,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三八式老干部,也未必办得到……
市广电局早在内部发了通知。
鉴于此次整顿面大,牵涉面广,社会反映强然。
最后的全部审查复核,概由局长办公会执行并决定去留。最终在目前市区全部七千三百家大大小小的广告公司基础上,严格审核,严格资质,提高准入门槛,保留1.5%即110家……
望着副主任的笑脸。
听着副主任的暖语。
东丹心里平静了一些。不过,她从副主任绝口不提鲍磊托付,没有立即爽快答应的神态和口气中,也瞅出了一丝她似乎有些莫可奈何的端倪。
可东丹却认为副主任,不过是照例打官腔罢了。
二个女人就那么彬彬有礼的坐着,相互揣摩着思忖着。
老可老婆望着东丹漂亮的脸庞:“看不出,一个破民营公司,还有如此亮丽的女孩儿。看样子,怕是什么公关部的。”
她脑子一亮。
哟,公关部,不就是请客吃喝买单花钱的吗?
难怪那天鲍磊弄她到自家的串串摊子上消费;我当时就想这样漂亮高贵的小姐,怎么会到我这个小摊子来呢?
看来,鲍爷不愧为一块长大的叉叉裤朋友。
有心弄这么一个小财神爷到咱摊。
别说,还真是为了老可和自个儿着想哩。再说,被东丹充满期盼和尊敬的眼神,久久的注视着,她从心底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骄傲和自足。
“东小姐别太担心,我会尽量将贵公司的情况反映上去,争取审查过关。”
她小心的咬着每一个字眼,提醒自己话儿不出错不承诺。
“当然,如果在此期间贵公司能在硬件软件上有所改进,我想,事情会更顺当些。”她小心地将球踢回,尽量注意到不让东丹感到难堪。
瞧着本市广电局宣传部副主任的客气样。
从没外出办过事儿的东丹,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她为自己能得到副主任的认可和接待,端坐在这间温馨可爱,充满女性味的小办公室里感到兴奋,来之前的那一丝丝担心和徨恐,早一扫而光。
二个女孩儿又就闲散的扯了会儿。
东丹想起临来时老板的叮嘱。
便趁副主任起身接电话之余,笑着邀请道:“唠叨了一阵,中午啦,我们随便出去吃点什么吧。”副主任笑着摇头:“谢谢,不用费心了,局里有伙食团。”
“伙食团能吃什么呀?副主任对我这样客气,我不请你我心不安呢。”
副主任笑着连连摇手。
“客气是应该的,为民服务嘛。啊,就这样吧,材料全部留在我这儿,一有消息我就给你打电话,行吧?”东丹却有些急了。
她觉得。
如果连中午都请不到副主任吃一顿便餐,或许请她办事更麻烦棘手。
下班铃响了,同事纷纷从门外走过,不时传来勺子碰饭盒的叮当声和人们的谈笑声。副主任朝东丹礼貌而客气的点点头:“东小姐,如不嫌弃,就在这儿用餐吧,我请客。”
东丹站起来又一次邀请。
“副主任,我们还是到外面吃吧,不妨事的。”
副主任则回答:“好呀,我们一块到伙食团用餐吧,不妨事的。”莫奈何之下,东丹动开了脑子,便将提包放在桌子上。
“副主任忙,那就算啦;既然副主任怕给我添麻烦,我当然就更不该给您添麻烦了。不过,请您稍等我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行吗?”
“当然可以,出去顺右边拐弯一片假山竹林后就是。”
一会儿东丹回来,二个女孩儿边说边往外走。
东丹与副主任告别时满面胜利微笑,刚才,趁副主任低头开柜拿饭盒,她已悄悄将一个写了字的牛皮信封,压在她桌子上的玻璃板下。
鲍磊给东丹打了电话,估计东丹往局里寻老可老婆了。
才有些不情愿的跨上公共汽车,奔向租赁房的物业管理处。
他有些烦躁,当初租房时,房东并没有提醒他还要到物管办入住手续。他以为一手交租金一手入房就行,就这么简单。
没想到……
本来嘛,租房给情人住,二人世界,欢乐无涯,只有自己知道和偷着乐,谁还愿这甜蜜的事儿外人知道?这可好……
妈的,妈妈的!
车猛一颠簸。
一只皮鞋狠狠踩在他脚上,疼得他呀的叫起来:“哎哟”一个与他年龄相仿,却身高马大的男人,忙往一边躲闪。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尽管他连声道歉,但鲍磊实在疼得够呛,左蹦极右跳舞嗤牙咧嘴的。
“哎哟,哎哟,对不起?对不起就算啦?要不要我也踩你一脚试试?”“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实在对不起!”好一阵,鲍磊疼痛未减,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意思继续蹦哒。
便倚着车厢铁栏杆站着。
头上冷汗直冒。
他小心的从自个儿的休闲鞋中取出右脚打量:只见脚面上微微充血并无异样,皮肤之下却疼痛依然;看来,是属于皮下软组织受伤,外人瞅不出来,只有自己知道疼得钻心的暗伤。
果然,一瞅见他并无异样的右脚。
那惹祸者和旁观人都露出了怀疑的神情。
鲍磊又气又急,禁不住对那惹祸者啐道:“瞧不出什么是不?我马上踩你一脚试试。”谁知那男人却宽泛的笑笑,往一边抽抽身,对身边的同伙说。
“怎么搞的?这年头吃诈的人特多。”
“还不是给全球金融危机害的?唉,理解理解,同情同情,打倒万恶的美帝国主义!阿门!”
二人作古正经的谈着,旁观者悲天怜人的瞧着。鲍磊一转眼,碰上近前端坐在车位中,二个姑娘憎恨和同情的眼睛。
气得差点失声喊出。
“老子有的是钱,谁吃诈啦?”
果然,物业管理处的老太太见了鲍磊递上的租房协议,盯住协议书上“东丹”的名字,暧昧的微笑:“‘东丹’?不是您吧?哦,我就想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起一个女人的名字?租房人为什么没亲自来办?委托书呢?”
还要委托书?
鲍磊真火了。
“你们是故意为难还是怎的?我出钱租房,还要啥委托不委托的?”。
到底是靠业主的满意和认可吃饭的物业,一看话不投机,便满面笑容:“先生别生气、别生气,我们也是为了全体业主的安全,能出示您的身份证吗?不好意思。”
鲍磊实在不想出示。
但见老太太那谦恭而固执的笑靥,想想人家也在理,只好摸出往桌子上一仍。
“看个够!看是不是个坏人?要不,坏了你们的名声可不太好。”物业老太太拿起放在一边的老光眼镜,边看边不卑不亢的登着记。
习惯性的唠叨。
“您别急,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唉,年龄大啦,眼光也不利落啦,想当年咱一下午办理百多人的手续,字都不会写错一个。唉,年龄不饶人,老啦老啦,不中用啦,该进火葬场啦。”
老太太唠叨着。
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脑袋,微微摇晃着,黑发中掺杂的丝丝银发,对着鲍磊发出微光……
“十块钱。”老太太终于抄完,将身份证和一式两份的住房协议递给鲍磊:“手续费。”鲍磊捏着薄薄的二张A4道林纸协议书,苦笑笑抓出张10元纸币交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又低下头摸出收据本。
一丝不苟的填写:“收到,手续费,十元正,×年7月8日。”
鲍磊将住房协议揣进皮包,看看时间还早,就往楼上走去。开了房门,布置得整齐雅致的一切,便映入他眼帘,让他感到舒适。
鲍磊随身坐在铺着麻将席的沙发上。
摇摇茶几上的小水壶,空的,便拎起往厨间走去。
谁知自己那晚走时杂乱脏和满是污垢的厨间厨具,现在居然清亮如新。轻轻一扭燃气灶开关,扑,蓝色的火苗欢快的窜起。
鲍磊泡了茶。
呷一口东丹专为自己买的普洱保健茶,感觉分外舒缓。
踱到卧室,鲍磊更吃了一惊。想不到原先四壁剥落的卧室,被东丹巧手一弄,居然变得这般整洁温馨,置身在此,真恍若重回到年青的梦幻时代了。
他忽地想起自己家中,前几年也还算干净整洁。
可随着日子水一般流逝,现在全变啦,全变啦……
就连那个曾经那么天真无暇,整天跟在自己身后咿咿呀呀的邻家小姑娘,后来成为了自个儿老婆,再后来成为娃儿他妈的最亲近的人,也变了模样……
原来的她多美丽多温顺多好呵!
有一次,是在小时候七八岁时吧。
掏鸟蛋的小鲍磊不慎挂在尖利的树丫上,被刺破了小鸡鸡,流了满裤裆鲜血而当场昏迷。
是她嚎啕着跑过几乎整座城市,引来了自己的爸爸妈妈,救了自己……
还有一次,是十六七的时候吧。
自己年少好斗,带着叉叉裤呀老可呀等小伙伴,与街头的小混混们斗殴。
是她和好几个同巷子的少女在警察追来时,围着全副武装的警察哭着闹着吵着,硬是从被弄得晕头转向的警察们手中,抢回了鲍磊叉叉裤与老可等一干人……
可,现在?
瞧吧瞧吧。
一切全变啦,往昔的轻言微笑,变成了河东狮吼;昔日的温顺可人,变成了高声咆哮;昔日的善解人意,变成了专横命令……
没说的,老婆就是头非洲大草原上的母狮。
高视阔步,统治着巡视着自己的王国与领地。
丈夫和女儿就是她王国中的子民,七十多平方米的家庭就是她的领地。她打个喷嚏,丈夫和女儿也就要感冒;要是哪天她不高兴了哇,嘿嘿,敛气凝声的丈夫和女儿,更如秋后霜打的茄子……
鲍磊想起老婆日渐发福的身子和威武的目光。
不禁轻轻笑了。
就在老婆越来越独裁专制地,进行着自己的治家大业,鲍磊,这个精神上与家庭中的囚犯。便像普天下这个特定时期里的男人们,遇到了年轻温顺,美丽可人的女大学生东丹……
“怎么不喊我?怎么不喊我?怎么不喊我?”
腰间传来威武的责怪,是鲍磊自定义的手机彩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