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磊回到家时,老可和叉叉裤正在等他。
叉叉裤的手被芳儿捏着,斜着坐在床边;在微暗的灯光背阴里熟睡的芳儿,眼睫毛轻轻儿抖动小小的嘴唇呶起,仿佛还在喊着。
“叉叉裤叔叔,白雪公主后来和七个小矮人怎样了?怎样了?你讲嘛,不讲我不让你走。”
老婆侧坐在另一边,握着芳儿的另一支手。
茶几上的鸿动扇则不紧不慢的摇曳着,送来沁凉的微风。鲍磊先跟老可与叉叉裤点点头,再俯身去看芳儿,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在芳儿酡红的脸蛋上亲一口。
老婆慌忙唬起眼睛,轻轻推开了他。
可爱的芳儿,是鲍磊生活的全部。
他对老可与叉叉裤使使眼色,三人一起进了里屋。叉叉裤顺手扭开电扇,直接对准狂吹。
“鲍爷,出事啦。”鲍磊笑笑,一面扭动着脱着衣裤,一面慢腾腾地道。
“你一天惊炸炸的,报忧不报喜。前天你小子演得不错,唬得二美女大眼瞪小眼,过瘾!我看你干脆去当演员算啦。嗯,说来听听,又出什么事啦?”
“这回是老可倒了霉。”
叉叉裤欲擒故纵的停住了话头。
鲍磊瞧瞧老可,老可脸上黑云密布仿佛拧得下雨水,两只蒲扇般大的手紧巴巴的捏着,一会儿又交替五指叉着。
“被城管了罚款?还是被客人跑了单?”
鲍磊并不在意。
哥三个在一起玩笑惯了,谁把谁的重话茬儿也没放在心上。可这会儿不同了,老可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倒是紧闭的厚厚的嘴唇,在一个劲的哆嗦,哆嗦……
脱得只剩裤头的鲍磊,有些诧异的瞧瞧他。
再瞧瞧叉叉裤,从冰箱中取出二听冰镇可乐递给他俩,自己拧开一听自顾自的喝着。
屋子里一片寂静,还是叉叉裤开了口:“昨晚,小青欺侮了老可。”鲍磊一时没听明白:“什么?小青?谁是小青?”
“就是老可请的那个丘二。”
“哦,他就叫小青,我看他是怪勤快的嘛,他怎么欺侮得了老板?”
鲍磊把喝空的铝罐捏瘪,扔到墙角的一堆空铝罐中:“怎么回事?”叉叉裤为难的瞅瞅老可,实在不好开口。
而老可呢?
则只是憋闷得越益脸青面黑,眉心成了一个难看的川字。
鲍磊好生奇怪: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哪一次真出了什么事儿,大伙如此沉默过?不过,说来这事儿,真还是不好出口。
单表那年轻力壮青春热血的小青。
自前下午受老可之托,被叉叉裤匆忙从人才市场上拉来后。
鞍前马后嘴甜手快脚快的,确实顶起了老可串串摊子的半边天,喜得老可连连夸奖叉叉裤会办事。可收工回屋后无奈老可家的窄小,小青听信老可的话,也将就着对付了一晚。
谁知本有洁癖的小青。
生床横竖睡不着。
不经意间瞅见了老可老婆半夜起床小解时的身子,引发了小青抑制不住的冲动,进而一塌糊涂……
从没见过这种情景的小青。
即次受到的震撼和欢悦由此可以想象。
当他好不容易睡着,与老可第二天下午近一点多钟,才昏头昏脑的起了床,满脑子都是昨晚上的似梦似幻,走路跌跌撞撞的,好容易才恢复了正常,还心虚的偷偷瞟瞟膀大腰圆的老可。。
要命的是。
老可老婆根本末意识到,这暂时一晚带来的致命后果。
早晨又忙慌慌的爬起来赶着上班。而老可则带着他又忙忙碌碌的投入了晚间的营业,早忘记了将就一夜的话茬儿……
抑或是老可头皮里的潜意识深处。
还在为这暂挤一室节约成本的作法而感到高兴哩。
结果昨晚下半夜,小青抑制不住又一次冲动,偷偷撩起那面本是隔墙的大布单,凑到熟睡的老可老婆床边,抖索索的伸出了可恶的双手……
在老婆惊恐的叫声中。
老可虎地跃起。
待看清了眼前的状况,气得满面通红,一记老拳擂过,小青立马飞出三丈远,穿越大布单直飞到门楣上……事后,满头鲜血的小青只得自认倒霉。
在老可老婆拟定的认罪书上签字。
承认自己犯法,而愿意与被害者达成私了。
然后,不拿一分钱的被老可拎小鸡一般,从自家小屋中叉了出去……随后,老婆悲愤无名,涕泪齐涌,嚷着要上吊,将老可一阵好骂,好打,好蹬,好抓。
在他脸上手上和身上,留下十几条骄傲的抓迹。
一早用手机向局里请了病假,收拾一番便回了娘家。
“奶奶的,都是这房子惹的祸,我操他龟儿子开发商的一万个妈!”叉叉裤咬牙切齿,鲍磊紧皱起眉头,这的确不是个值得说出口的臭事。
毕竟是一同长大的叉叉裤朋友。
眼见得朋友落难束手无策,鲍磊心里真觉得不好过。
瞧着老可可怜兮兮的模样,鲍磊真想大喝一声:老可,咱替你买间房子。其实,现在的鲍磊手头,除按月交给老婆二千块的生活费外,有了二百多万元的巨额存款。
可问题是。
帮了老可后问题会接踵而来。
比如说,钱是哪儿来的?又比如说,老可帮了叉叉裤又怎么办?同是从小长大的朋友帮还是不帮?再比如说,自己老婆会紧跟着一迭儿的展开想象,那更是说不清道不白的深度遭殃……
这钱决不能乱动!
看到老可现在的惨境,就想起以后自己没钱时的惨样。
而芳儿和老婆还指望着自己哩!而且,还有那么年轻美丽的东丹……唉,钱呀钱呀!唉,房啊房啊!唉,人哪人哪!
鲍磊轻轻而坚决的说。
“除咱哥三个此事不能外扬,老可要立刻将老婆接回来才是。”
叉叉裤坚决而轻轻的说:“不管怎样,老可老婆没有错,老可明天一早去接回嫂子才对。”鲍磊想想道:“我本来明天上午要到区检察院办事,下午去得啦,老可,我陪你去接老婆。”
叉叉裤也歪着脑袋瓜子想想。
然后严肃地在地上走来走去。
“本来老妈的老友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算啦,以后再说。明天一大早,我和鲍爷陪你去接嫂子。你想想好,说点什么软话和好听的话,嫂子心软,会跟你回来的。”
屋里传出了老可强烈压抑的哭声。
鲍磊担心的瞅瞅本已关好的门。
叉叉裤会意地站起来踱到门边仔细看看,然后向他点点头。“我、我没用,我、我枉自有这么大一堆肉和骨头,却给不了老婆一间房子……我真不懂,真不懂呀!真不懂!”
许是由此触动了婚后没有孩子的痛苦?
老可低下头,两肩不断的抽动着,绝望而清晰地喃喃自语……
听着这么一个大男人痛苦的哭泣,真令人肝胆俱裂!屋外传来鲍磊老婆轻轻捶门焦急的低喊:“你们关门干啥?这么晚了,在干什么?鲍磊,鲍磊开门,你死啦?老可老可开门,叉叉裤,喂叉叉裤快开门,怎么都不出声?你们在干嘛干嘛?”
“这事儿她知不知道?”
鲍磊捂着自个儿的嘴巴,悄悄问叉叉裤。
叉叉裤坚决的摇摇头。“一定不能要她知道。”鲍磊慎重地又一次叮嘱道:“这事儿人知道得越少越好,明白吗?”
叉叉裤紧张的点点头。
“那个小青现在何处?”
叉叉裤茫然的摇头,屋子里重陷沉闷。叉叉裤伤感而无奈的摸出了折刀,一下甩出一下收回,脸色恶恶的;鲍磊则紧张的转动着脑子,想着绵绵不断的心事……
终于,老可停止哭泣抬起了头。
叉叉裤递给他一大团餐巾纸。
“唉,老可,莫哭了,弄得我心里也酸溜溜的,真莫再哭啦!”一堆晶莹剔透的泪花,嵌在他眼角,晃晃悠悠。“唉,我,我只是……”老可揉着胸口。
鲍磊忙把放在桌上开了盖的可乐递给他。
鲍磊真诚的搂搂他肩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末到伤心处。老可,这可是我们哥儿们从小一起长大来,你第一次哭泣。哭吧,哭了也好!什么都闷在心头谁都不好受哇,我们理解你!”
老可搓搓眼睛,沙声沙气。
“唉,不知怎的,就觉得心里难过憋得慌。我真不懂。”
“老可,嫂子要接回来,生意要做下去,活着虽烦,可我们只有坚强的活着。”叉叉裤站起来:“尽管我们无权无势无钱,可我们一样渴望平安幸福。我决定了。你立即再雇工人,让工人住到我家去。反正我独自一人住,房子宽敞得很,大不了和老妈吵吵嘴怄怄气,行了,就这么办。”
为了安慰老可,也怕老可回家出事,鲍磊和叉叉裤就在里屋陪着他。
“你自己带着芳儿睡吧,咱哥儿们有点事吹吹,今夜就住在这里了。”
鲍磊悄悄打开一条门缝对老婆道:“啤酒还有没有?”“自己不晓得拉开冰箱看?死脑壳。”鲍磊关了门想想,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第77章太极推手
天刚蒙蒙亮,哥几个便赶到了车站。
早班车还末到,车站里已有不少赶早的人儿,跺脚的咳嗽的抽烟的,各种声音扬起彼伏。
一高一矮二个身影慢慢腾腾走来,人末拢声先到:“妈的,都怪你手脚慢,不然那件衣柜该归咱不是。”“那衣柜也值不了几个钱”
“你懂什么?那是件清代康熙年间的宝贝,弄到文物市场,怎么也值个七八方的。”
“是不是哟?”
“傻儿、宝气,和你一起就发不了财。”二个背着绳子拎着鼓囊囊的黑皮提包,獐头鼠目的男人出现了,他们旁若无人的说着,相互取笑,根本不顾一边还有许多等车的人。
旁边人一听,一看。
就知道这是二位资深盗兄。
叉叉裤向鲍磊挤挤眼睛:“行呐,盗兄都下班啦,车就该来了。”鲍磊瞧瞧卖弄般的二位,气不打一处来:真是黑白世界哇,惯于黑夜中工作的盗兄,居然敢大摇大摆的在白昼里招摇,还有王法没有?
他用力咳嗽一声。
“叉神,家伙呢?
叉叉裤心领神会:“带了,放心,鲍队,今儿个再撞见吸友,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也要注意政策,别忘前几天那几个上夜班的差点拿过去,你还遭了局里的纪律处分哩。”
“是,鲍队长!”
叉叉裤大声回答啪地的一个立正,盗兄们立即停止了高谈阔论,胆怯的瞅瞅哥三个,不动声色的往后溜。
候车的人中有瞧出了端倪。
趁机喊道:“报告鲍队,有情况。”
“什么情况?在那儿?”鲍磊故意向躲藏在阴暗里的二个盗兄走去:“是你们在报告?”,盗兄们支支唔唔的,拔腿就跑,很快消失在淡蓝色的朦胧里。
人们都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老可也忍不住笑了。
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指着鲍磊和叉叉裤:“哎,我把你二个,哎,叉神、鲍队。哎哟,笑死我啦。我真不懂。”
老可老婆就像在等着老可。
门一响,马上开了门。
紧跟在女儿后面的岳父母堵住门,俩老人指着老可好一顿数落,未了撩下一句:“徐芳不回去啦,就住家里,你自个儿回去吧。”
鲍磊满面笑靥向前一步。
“伯父伯母,老可打人不对,昨夜我们已说了他一宵。瞧,他不是上门向你俩老求饶来了?给他个面子吧,不会再有下次啦。徐芳,你说呢?”
他使劲向躲在父母身后的老可老婆使眼色。
老可老婆自然瞧在眼里:“还有下次?哼,休想!写检查来。”
老可变戏法似的掏出,昨晚鲍磊帮忙起草润色的检查,跨上一步,双手奉上。老婆一扭身,碍于面子不接,叉叉裤则随手接过,迎风一抖哗啦啦散开。
“兹有徐芳老公李可,男,现年三十有整,心善力壮手巧深爱老婆,不慎于公元200×年7月13日夜间失手打了徐芳。现甚为悔过难受。痛定思痛,险于自杀。现滴血为书……”
叉叉裤抑扬顿挫的一阵朗诵。
让堵在面前的岳父母阴沉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不知不觉就让开了大门。
鲍磊不失机宜的推推老可:“说呵,呆子,请徐芳回家。”老可就机械的随口说道:“请徐芳回家。”早瞧科在眼中的老婆,扭捏了好一会儿,就颤悠悠的迈出了娘家大门。
出了娘家大门,老婆才一把抓过叉叉裤手中的检查书细瞧瞧,折在手中。
“有书为证,以后你再打人,你就自个儿一人过吧。”
哥三个一齐回答:“当然,当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都不是,都不是。”“哟,还真是血哩,浓浓的一大团。”“真的是,真的是。”
鲍磊忍不住窃笑。
那是他昨晚临天亮的杰作----用老婆桌子上的红墨水滴的。
老可老婆听得一迭的整齐声,怎么着也觉得像在演戏,便忍不住抿嘴一笑:“你哥三个就知道耍贫嘴,晓得老可为什么打人吗?”二颗脑袋瓜子一齐乱摇。
“叫他倒洗脚水,他不倒,态度还恶劣。骂了他,他就打人……哼!以为老娘是随便打的?也不瞧瞧你那一捶子,半天也砸不出个屁来的憨包样?”
老可则感谢地望望鲍磊和叉叉裤。
哥三个实在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眼见得老可和老婆一前一后回了自家小屋,鲍磊朝叉叉裤呯的一捏指头,便忙忙的往区检察院赶去。紧赶慢赶,赶到区检察院时九点刚过。
在二楼三室,他找到了正在办公的检察员周芳。
“你就是鲍磊?坐下吧。”周芳指指一侧的皮沙发。
鲍磊一楞,没想到周芳这么年轻漂亮。藏青色的检查服罩着她匀称高挑的身子,大盖帽戴在她满是秀发的头上,简直就像是专为美女订作的一样。
哦,我的上帝!
接受这样的美女检察官询问,不正如看一部经典电影般赏心悦目?
鲍磊瞅瞅她白净的脸庞和光滑白皙的颈脖,差点脱口而出。可一眼看到大盖帽上神圣而庄严的金色国徽,才下意识的收敛了一脸的灿烂。
周芳将一纸杯开水放在他身边。
嫣然一笑:“谈谈金玉软件公司的事儿吧。”
早有准备的鲍磊款款而谈,周芳注意的听着,记着笔录。“这么说,你是被迫的了?何以证明呢?”鲍磊不出声的站起来。
从皮包中掏出一迭文件和录音带。
“这些文件可以证明,如果还不足以为证,我还有别的材料。”
周芳接过文件一一仔仔细细的看着,读着,听着……未了,将材料轻轻一扔,放在自己桌上:“这事儿我们还要调查,不过请相信: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金玉软件有限公司,受赂清风房地产公司的800万启动资金一案,涉及到市农委负责人,金额虽不算很大,但也是我院辖区内的重大案子,希望你不要有所顾虑和隐瞒,主动向检察官坦白交待清楚,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平生第一次被国家**机器传询,虽有准备,鲍磊还是感到有些紧张和口干。
周芳仍是笑盈盈的:“听明白了就好,现在你可以走了,等着我院的下一传询,要随叫随到。”“当然,随叫随到!”鲍磊机械的回答。
他感到那声音,不像是从自己嘴巴中发出。
他再不敢看周芳的眼睛一眼,那眼睛亮晶晶的,那眼光轻柔柔的……
可鲍磊总觉得那里面有一股寒光,好像它就故意如此这般不动声色的射出,射出,实在让人紧张,喘不过气来。
“这就叫做贼心虚!”
离开了检察官,鲍磊忍不住在心中奚落自己,哑然哂笑。
“还准备哩。”他拎着皮包,慢腾腾的往前走去。灼热的太阳光直射而下,追逐着大街上的每一个人。这些年来,地球越来越热。
不过才到六月初吧。
怎么就像进了三伏酷暑天?
一辆载重运渣车吼叫着慢吞吞的驰过,忽然一股呛人的浓烟从它后轮间冒出,无数纷扬的黑色细粉末洒落。运渣车停顿一下,吼叫几声再使劲儿向前窜窜,黑烟越加浓郁了……
“现在还有柴油棒槌?”
鲍磊躲到一边,拍拍身上的黑粉末灰,恨恨的骂到。
“不是说城市中心不准有烧柴油的车子出没?城管呢?一班混饭吃的饭桶。再这样下去,地球早晚玩完,这二氧化碳也太厉害了。”
腰间的手机啵啵啵直响。
鲍磊不用看就知道。
一定是小老板邓勇或者珍部长打来的,因为今天到区检察院,只有他们二人最为关心。鲍磊冷冷一笑,我真要是进去了,你俩也别想脱身,急什么?
鲍磊眼前浮起小老板焦头烂额的面影。
给全公司员工结算的第二天,自己当然不会自找没趣如约前赴。
珍部长更不会拎着钱袋主动前去……其它各部的部长呢?大约也树倒猢狲散,早各奔前程。谁还记得加入进公司时的信誓旦旦,和所谓良心与责任?
邓勇,你当然巴不得人人都是圣人和道德楷模。
不辞辛苦,任劳任怨,最好是连工资也不要。
为你的公司,不,说确切点是为你的腰包,你的家族增添无数的利润,让你做大做强,冲出亚洲,创立品牌……
这个快餐化的黑白世界。
财富快速的在贪婪与扼取中传递。
一些人倒下了,一些人就站起来。相互依存,各自利用,重振旗鼓,是存在的定律和生活的原则……事情就是这么明摆着的!
怪只怪你小老板涉世不深相信自己。
怨只怨你邓勇和你那位倒霉的农委书记老子,在市场经济中浸泡不深,道法太浅……
啵啵啵,腰间直响,鲍磊懒洋洋的只手摸出摩托罗拉,凑近耳朵:“哪位?”“哎呀,我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鲍总,你在哪儿哩?”是小老板。
“我在外地,什么事啊?”
“哎哟呀,你怎么二天不见就跑到外地去了?急死人啦,急死人啦!”
“现在我很忙,你有什么事儿?”鲍磊故意装出极不耐烦的腔调:“说啊,我听着呗。”果然,小老板怕他压了电话,匆忙的说到。
鲍总,你还不知道吧?
结算后的第二天。
我们赶到公司一清账,才发现各部都不同程度的欠着款啊,特别是销售部欠得最多,公司内外达三百五十万,天,这可怎么办?”
“欠多少?”
鲍磊没听清楚,追问一句。
“销售部总共欠多少”“350万呀,各部总合欠公司350万呀,天,这可怎么办呐?”小老板像找到了上帝,嘤嘤哭起来。
此时的鲍磊可没兴趣听他的嘤嘤。
他被一阵无名的愤怒扼住了。
350万?好家伙,珍部长不是说满打满算共300万吗?分钱时还找茬留下了50万。好家伙,如此算来仅此一顶,珍部长就从小老板和他身上弄到了100万……
他定定神,稳稳神,问:“你没搞错吧?”
“怎么会搞错呢?我和我爸请了专业的会计师算的,不会弄错。”
小老板急切之下,脱口而出:“我们已报了案。”鲍磊一怔,这他可没想到。鲍磊便不动声色追问:“立案了吗?”“案是立了,可办案人员说要我们先把受贿之事交待清楚后,再受理。”
小老板有些懊悔的回答。
接着,他似懂非懂似信非信的问:“鲍总,你见多识广,你说受理的程序是不是应该这样的哟?”
“听他吹”鲍磊放下心来,轻松的回答:。
“受贿人一旦东窗事发,即是如何入狱量刑判罚定罪之际,谁还会管你受贿人再被人算计之类屁事?”小老板一下急了。
“谁受贿?我们不是说好了的,是你鲍总受的贿吗?”
听着邓勇慌不成语变调变腔的话。
鲍磊不由得笑起来:“我受的贿?我真的能承蒙人家大老板瞧得起,受贿也可以呀。”小老板听出了他的调侃,真的急了眼。
“你不认账了?我手中可有你的亲笔签字呀。鲍总,做人要有良心,要有诚信,合作时我可待你不薄,要权有权要钱有钱。再说,我给了你足足五十万元呀,我怕你不认账?”
“威胁利诱,罪上加罪;就凭今天这番话,我就真的没必要,为你和你那个农委书记担当。”
小老板在手机里绝望的喊了起来
“忘恩负义啊!鲍磊,你忘恩负义。想当初,你可怜兮兮的八方应聘找工作,是我拉了你一把,我不该拉你啊;还有那珍部长,每月奖金除了表面的,我私下还给了她多少啊!全是一班白眼狼啊,眼里就只有钱啊,我是引狼入室,咎由自取啊。”
鲍磊火了,也厉声喊叫起来。
“你满眼里就是仁义道德?你人品高尚,贫贱不移,威武不屈?妈妈的,一样的贪官污吏,贪赃枉法,受贿起家,弱肉强食,你不进去谁进去?”
鲍磊呯地关了手机。
兀自气喘吁吁。
如果说初接小老板手机时,鲍磊心怀则隐之心还有些谦意。那么,现在他则被小老板彻底激怒了。不错,我鲍磊不道德,出尔反尔,可你邓勇也不是好人呀。
我是为了生存,不得以而为之,你又是为了什么?
你身在官宦之家,出有车,食有鱼。
不用担心住房宽窄,也不计较存款多少,拥有大学双学位,悠闲自在闲得无聊了便想玩公司找更多的钱。而我们呢,每天在担心与失业中挣扎。
在老婆孩子与爹妈的唠叨期望抱怨中彷徨不安。
就像或怜的老可那样,时时面临各种莫名的危险……
他一扭头,一对手挽着手的情侣模样的青年男女,正吃惊的望着自己。鲍磊狠狠一跺脚:“神经病,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走你自己的路。”
情侣一怔,忙转过身去了。
走几步,那男孩忍不住又回过头,指指他的身下。
鲍磊低头瞧,才发现自己刚才光顾着发火,不慎腰间的皮带扣松开,斜斜的垮在胯骨上,半边红色的三角裤叉露了出来……
鲍磊吓一大跳。
双手慌忙去拎。
却不防手一松,手机啪的掉在人行道上,被坚硬的彩陶瓷砖撞得铮的一响……鲍磊气急败坏的赶忙弯腰去捡,又不防手忙脚乱之际皮包又掉落了……
待他系好皮带捡起手机和皮包,才缓慢的吁了口长气。
他心疼的瞧瞧手中的摩托罗拉。
还好,铝合金的材质起了作用,除黄澄澄的机壳上有点灰外,机子没受到任何伤害。鲍磊掏出餐巾纸爱惜的擦拭着,这款新上市的双模铝合金多用手机王,功能齐,价格贵,他一直视为至爱呢。
他正小心的正擦拭着,啵啵啵,摩托罗拉又响了。
是珍部长。
鲍磊心头一热,珍部长说了要打电话来的,果然如期打来了。不管怎样,有人关心是好事哩。不过,这个珍部长也鬼,估计自己已在区检察院呆了一阵,大约是已被检察官问过或是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已平静下来,才不慌不忙的问候,捏拿得真准。
“你好,我是鲍磊。”
“哦,鲍总,我一直在为你揪心呢,你没有什么吗?”
“没有,检察官只是初次问问罢了。”“哦,以后怎么办呢?还去吗?”“当然还要去,检察官说随叫随到。”二人一问一答,口气随和情绪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邓勇刚才给你打了电话?”
鲍磊怔怔:“嗯,也找了你?”
珍部长镇静自若:“找了,问我为什么那天说好的不去清账?还问了你呢?”鲍磊笑笑道。“你怎么说?”“我说正好那天身上不舒服,看病去啦。他就追着一个劲的问看什么病?我就简要回告诉他,看妇科病,唬了他一个下马威。”
珍部长哈哈笑起来。
“结果,他再也不问了看什么病了,就骂我忘恩负义,是白眼狼,真有趣!”
“问我呢?”“问你知不知道我的事?平时和我好不好?真是个毛头小子。我就告诉他,不知道我的事,平时不只与我还与员工的关系都很好,很正常,一下就堵住了他。”
“你有什么事?”
听到这儿,鲍磊冷不防问她。
“你还有事瞒着我吗?”“当然有事瞒着你,人家农委书记找我交心谈心,邓勇暗地约我跳舞开房、吃海鲜大餐竟猜,我能告诉你吗?你们男人嘴上说得。其实个个都是醋酝子。你想想,我真能告诉你么?”
鲍磊摇摇头。
真是个头脑灵活的女人。
说话一套接一套,套套都对准人之弱点。“醋酝子?怕我吃醋?笑话,我鲍磊何曾与你有过比一般男女更深的关系?”
好个珍部长。
不慌不忙,不动声色,滔滔不绝,谈笑风生。
“不过,这些都过去啦,我再也没有必要凡事瞒着你鲍爷了,我还指望着跟上你鲍爷发点小财哪。在这个男权社会里,我们女人生存太艰难了。”
鲍磊只好言不由衷的开着玩笑。
“是吗?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哟。我自己都是到处打工,乞讨过日,还打望着那些发了改革开放财的老板们发发善心,救小女子于水深火热之中哟。”
俩人各怀鬼胎,插科打诨地说笑了好一会儿。
最后才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78章煞费苦心
送走鲍磊又款款地收拾会儿后。
一阵困意袭来,东丹不由得伸个懒腰,打个甜甜的呵欠。
都说女人是恋家极品和家庭动物,不管多心高气傲要强的和多风光巾帼须眉的女人,一见属于自己的领地就会狂热的拾掇,感觉只有呆在家中才觉得安全。
此话不假。
瞧吧。
尽管鲍磊反复对东丹说明,这二室一厅只租用了一年,一年后还要续签。可东丹亚根就好像没有这个概念,好像这就是她自己永远的住所了。
扫呀抹呀拖呀摆过来设过去的搞了大半夜。
直到自个儿将自个儿弄得疲惫不堪,才恋恋不舍的停了下来。
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边喘气边欣赏自己劳动的硕果。嗯,主卧墙壁的乳胶漆有些发白,东丹将自己带来的大副卡通画纸一糊,立刻变了样。
鳃鱼美女、皮皮狗、迪迪熊和哈利?波特的魔法扫帚,在卧室中蹦蹦生辉。
整一个22世纪版的童话春天,将另一个活生生的黑白世界挡在了门外。
洒红柔软的斗型蚊帐从房顶斜瀑而下,罩住轻薄透气的黄牛皮凉席,凉席上摆着一个双人大枕,二床绣花提单被……
旁边的小床头柜上,放着一架玲珑可爱的粉色小松鼠电话。
这是搬家时同宿半载的学妹送的。
说是见物如见人,在以后岁月里东丹想她们时,看见了小松鼠,就会想起姐妹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尽管已工作了几个月,但想起学校想起那间寝室和学妹们的笑靥,东丹仍感到心跳和留恋不已。
她恨自己长大……
发一会呆,东丹懒洋洋的熄了灯,只留着一盏小灯打开了电脑。然后进了浴室,将自己软软的泡在温热的水中……
不知过了多久?
重重的敲门声将她惊醒。
东丹一仰脖子,温热的洗澡水险些呛进咽喉。东丹这才发现自个儿仍躺在温水里,被满荡荡一浴缸五彩缤纷的香皂泡泡簇拥着。
敲门声更急切,伴着“有人吗?屋里有人吗?”的问询。
东丹吓了一跳,顺眼瞅了瞅浴室上方小窗外星光璀璨的夜空,这么晚出了?
什么事啊?就急忙回答:“有人!”边跳起来,操起浴盆边的水龙头忙忙的从头淋下,抓过浴衣罩上就往外跑。
东丹这才真正狠狠地吓了一大跳。
原来鲍磊走时关了的铁门,被打开一个大空隙。
二个全副武装的保安站在那儿。“什么事儿啊?”冷不防看见裹着浴衣的东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现在门边,面色冷峻的保安倒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住在这儿?”
“笑话,我不住在这儿住在哪儿?”
东丹瞧见二保安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倒乐了:“这么晚啦,你们找谁呀?”头发一扬,迸起的水滴儿,差点溅到二个保安脸上。
二个年轻人退后一步。
借着楼阁的灯光,这才将东丹看了个清楚。
浴后的东丹,身材高挑胸部丰满,因为水末揩净,透花淡色浴衣紧紧裹着曲线凸凹的身子,散发出淡淡的香皂香味,肩膊上,前胸处,还挂着五彩的香皂泡……
高个头的保安松松咽喉,道。
“我们巡逻到此,见你家房门末关好,所以招呼。关心业主,防盗防火防意外是我们的义务。”
“关好门,这么晚了。”另一个保安也说:“这地方不太安全,出过事的。”东丹有些紧张:“啊?我忘了关紧门了。出过事?出个什么事啊?”
见同伙说漏嘴。
高个保安不满的瞅他一眼:“开玩笑的,别听他乱说。关好门你安心睡吧,有我们呐,放心!”
“那,谢谢你们啦!”东丹感激的退回身子,一面将房门关上。“慢”高个儿像想起了什么,瞅瞅东丹,伸手拦住门:“你是这家主人?”
“什么?”东丹愣楞。
“我今天才搬来,租用的。”
“难怪,我看就不像嘛,这家主人是个姓周的老师嘛。”高个儿微微一笑:“租用的?到我们物管办手续没有?”一切是鲍磊包办好了的,东丹哪知道还要办什么手续?
“手续?我们交钱租房呗!”
“那不一定。”
高个儿得意一笑:“我们是五星物管,租用户一律办入住手续,光有租房手续不行,懂了吧,这也是为了你们业主的安全。”
“明天到物管办手续才能入住哟,否则不行哟,记住了,我们还要盘查的!再见,晚安!”
保安走了,东丹忙关紧了门,回屋往黄牛皮凉席上一躺:不用说,鲍磊刚才走是关好了门的,看来是自己收拾东西向外放渣滓垃圾时,忘记了关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