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哼着歌收拾着屋子。
“没有就没有呗,还怎么会哩?”“说真的,以前陈老板那么追求你,你怎么不答应?唉,只可惜他死了。”朱红遗憾的摇摇头。
“不过陈老板这人不坏,就是年龄大一点。”
“你怎么不嫁给他?”
朱红一愣:“我,我高攀得上吗?人家喜欢的是你。”朱红一时兴起,将以前陈老板怎样从自己这里打探永嘉的消息事儿,彻头彻尾的告诉给永嘉。
永嘉置之一笑。
随即心底有点暖融融的。
她虽然对男性不甚感兴趣,可她也知道:当一个男人千方百计的打听你关心你,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爱上了你。
想到陈老板那微胖的身躯和宽厚的笑意。
永嘉有些悲哀。
爱情是俩个人的事情,一人怎么会不痛苦呢?但愿他在那个遥远的地方静静安息,不再有烦恼、痛苦和伤悲!
“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那一夜/你流着泪水/那一夜/我不堪回味/”
朱红放着谢军的歌,忘情的跟着哼着唱着。
“我说姐,康老头那事怎么还没解决?”
少女心,秋天云,飘浮不定,这边哼着流行歌曲,一忽儿那脑筋,就跳到了世界的另一端。“年后吧?”永嘉放下手中的书,嗔怪道。
“人家公安机关办事是有程序的,哪像你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
“这老东西,判他个十年二十年才解恨。”
“哎我说姐”朱红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关了CD,嘻皮笑脸的凑到永嘉跟前。神秘兮兮的问:“那天,你没被康老头占便宜吧?”
“占便宜?什么便宜?”
永嘉一时懵懂,不解的眨着眼睛。
“就是,就是,”这下倒轮到朱红红了脸,吃吃的笑着:“就是被他摸了或亲了什么的。”永嘉一下拉住她,往她背上不轻不重的捶打着。
“你坏,你坏,一天尽想着这些事儿。”
朱红吃吃吃的晒笑着,挣了几下。
没想到永嘉气力真大,没挣脱。
她干脆一反身,也抱住永嘉使劲往她背上捶打。朱红捶打在永嘉紧裹着的棉被上,软绵绵的有力使不出,反而逗得永嘉哈哈大笑。
朱红一急,扯住永嘉被子一角,用力一拉,永嘉的身子露了出来。
天啊!朱红怎么知道永嘉有祼睡的习惯呢?
这下,永嘉年轻漂亮迷人的身体一览无遗。丰满的乳房,鲜嫩欲滴的乳头;肤色雪白薄弱,仿佛吹口就可破;雪白的大腿,大腿间那散发着春潮气息的芳草地……
俩人同时愣住了。
刹那间,永嘉飞快地掩上被子,恼怒的重新裹紧自己。
入夜,俩人都翻来翻去的睡不着。本来女孩儿住在一起,打打摸摸是寻常事;自从永嘉邀请朱红住下,朱红就抱一床棉被睡在永嘉侧边。晚上俩人总是疯呀打的。
要不,就是喁喁的讲着各自的隐秘。
一些可信不可信的生活趣闻。
然后,关灯,睡觉,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照样,永嘉读书,朱红做事,日子过得甜滋滋的,可是,今夜不行了。
情窦深开的朱红心情激荡,心跳如鹿撞,毫无同性恋爱好的她。今天第一次见了永嘉的祼体,却被深深的迷住了。
她感叹永嘉的身体,真是天造地设的美丽迷人。
自己一个劲的,就想抱住她亲吻她抚摸她……
她侧耳听听,身边的永嘉也有没像平时那样,发出轻轻的鼾声而悄无声息,她知道她醒着。欲火焚烧下,朱红试探性从永嘉紧裹的被子下伸过手去。
永嘉没恼怒也没反抗。
朱红一使劲掀开永嘉的被子。
一下将自己滚烫的身子,贴在永嘉同样滚烫的身体上……俩位青春女孩,一夜缠绵无眠。永嘉想:“这个生日真值得纪念!”
第二天,朱红打开了电脑。
神秘兮兮的招呼永嘉。
“姐,给你看个好东西。”“什么好东西?”永嘉不以为然,思绪还在《读者精粹》中的妙文佳句里漫游。“你来看嘛,不看你怎么知道?”
朱红嘟起嘴巴。
“不然,你尽说我一天躲着你看什么好的?”
“好,看吧看吧,你呀小姐,真烦人。”永嘉放下手中的书,抓起睡衣边穿边走向里屋。“你看吧。”见永嘉进来,朱红纤细的手指点点。
电脑画面上,立刻出现了几副不堪入目的祼体女人照。
细看之下,竟是如今港台当红的知名女星。
朱红的手指快速地点动。
照片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堪入目。永嘉看到自己平时喜欢和崇拜的几位女星,也出现在其中,不禁面红耳赤,十分惊讶。
“看见吧,娱乐界就是这样,平时道貌岸然风光无限,一伙伪君子;想当年我考上了县文工团,我妈死活不要我去,还真有点远见哩。要不,说不定我现在也跟她们一样,光屁股光身子的,任意拿给别人传看,羞死人了!”
耳边传来朱红幸灾乐祸的话声。
“你给我看这些做什么?”永嘉十分恼怒。
自己虽喜欢看毛片,但只是一个人欣赏罢了。像这样俩个人在一起看,不但让她倍感难为情,而且毛片里的主角,居然是自己平时顶礼膜拜的对象,当然让她火冒三丈。
这就像一座平时至高无尚的塔。
没有任何征兆猛然间就倒塌了一般。
此时,永嘉分明听见自己心中某种东西破裂的声响。
她猛地抓起电脑旁,印着那些歌星女星的碟子扔在地下:“你再看这些下流的东西,就给我滚。”她用力践踏着碟片,冲着朱红大发脾气。
“一个女孩子不学好的,沉溺在这里面有啥好处?”
认识永嘉以来,朱红从没看见她发这样大的脾气。
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木雕泥塑般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客厅里的CD还在不紧不慢的唱着“我要控制我自己/不让你看见我在流泪/眼睁睁的望着你/不言也不悔/独自消失在风里。”
年后,永嘉接到了法院送来的出庭通知。
不久,又接到牛黄的电话。
那是三月初的一个上午,朱红正在对镜化妆。摆在桌子上的手机响啦。朱红抓起手机一听,惊喜的叫出声:“呀,是牛经理呀。”
朱红半边脸涂着脂粉,半边脸描着淡红。
俩人好一阵长聊。
“哦,永总?在,在,我现在借住在永总家里,请她听电话?好的,永总,牛经理的电话,有急事找你哟!”,
永嘉忙从洗手间出来,接过手机。
牛黄告诉她,自己现在一家证券公司供职。
如今,中国的证券市场方兴未艾,中国的股民据说已达几千万,这就是一个金矿。通过一段时间的实战训练,他对于操盘轻车熟路,入市时的2万元资金已达20万……
“邀我投资?”
永嘉不经意的笑到。
“我可没有钱呵”“得啦,永嘉,你没钱谁信?听我的话没错,我是邀你掘金矿,又不是掘坟墓,机会难得呀。”
朱红吃吃笑着。
抢过手机。
“我说牛经理你呀,要不了三个月你就得跳槽,跳了槽,我们等你来一起喝茶哟,拜拜!”一下合上手机。
“这个牛经理呀,真是的。”
永嘉笑着摇摇头,打开法院的出庭通知书。
上面赫然写着:永嘉同志,康财侵害案定于三月二十八日下午3点正在本庭举行,请你准时出庭并带齐相关证据云云。
“叮咚!”
门外有人按门铃。
朱红打开门,刘专管员站在门边。刘专管满面笑容的问朱红:“请问,永小姐在吗?”
“在!”朱红惊愕而机械的回答。
“我们可以进来吗?”
我们?朱红有些疑惑。
一位中年男子含笑从门侧里走出,主动向她点着头:“朱秘书,给您添麻烦了,我们想找一下永小姐行吗?”“当然可以。”
朱红忙拿鞋套递过去。
人家那么客气,没有理由对人家板着脸。
“永姐,有人找!”她向里屋喊,看着正在往脚上套鞋套的二人,想:“相亲的吧?”在自己屋子里见到刘专管,永嘉也不禁一愣。
她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位专管员有什么联系或纠葛?
“哦,刘专管员,请坐。”
永嘉对这位专管员印象不佳,想起她那副居高临下。声茬色厉的模样,就感到讨厌和不舒服。永嘉不快的神情,没逃过同来中年男子的眼睛。
男子和蔼可亲的笑笑。
自我介绍:“我姓康,与刘专管员一个单位。”
“请坐!”永嘉对他标准的普通话很有好感,忙客气的请他坐下。朱红递上二杯茶。
紧挨着永嘉坐下,挑衅般望着微低着头,神情歉疚的刘专管员。
“这位姑娘真漂亮。”
男子望着朱红夸赞。
将头转向永嘉:“她是?”“我的好朋友,借住在我这儿。”“哦!真是个漂亮的姑娘,艳而不俗美而雅致。”
几句话,就解除了朱红的武装。
她高兴自得的表情,明白的浮在脸蛋上。
“你请喝茶。”客气的劝着男子:“这儿可以抽烟哟,不碍事的,这是烟灰缸。”朱红把从地摊上淘来的卡通迷你型烟缸,递过去。
“谢谢!我不会那玩意儿。”
男子夸张地摆摆手:“我还想为国家多做点贡献哩!”
“先生找我有事吗?”永嘉有些警戒的问他。“我们为那天处理陈老板偷漏税,刘专管员态度生硬一事,专来道歉。”
中年人说后,刘专管便略略抬起细狭的眼睑。
轻声道:“主要是我学习不够……请永总和朱秘书原谅,以后我一定……”
虽然那天朱红没到场,但事后她听说了陈老板发病的原因,气得连声咒骂:“这个小妖精,要是我在场,我非撕烂那小妖精的脸不可。”
此时,她瞪着眼睛,恨声道。
“现在后悔?晚了,要不是你那恶劣态度,我们老板不会气得当场发病,病亡的。”
想起平日陈老板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朱红嗓门儿有些哽咽。“所里严厉批评了小刘,扣了她全年的年终奖,现正下岗学习检查。”
男子说:“不知这样永小姐满不满意?”
永嘉无言地摇摇头,心酸极了。
唉,人都死了,再怎样能挽回那鲜活的生命么?“可以了吧。”许久,永嘉慢慢回答:“接受教训就行,还是应当让刘专管员恢复工作,毕竟都不容易。”
中年男子大受感动。
“好好,谢谢永小姐的理解和支持。”
刘专管员则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有泪花从她指缝中慢慢渗出。“好啦,小刘应当高兴才是,我们遇到了知情达理善解人意的永小姐,是福分哟,笑才对嘛!”
中年人像长辈一样在她肩上拍拍。
小刘抬起头朝永嘉和朱红笑,边擦着泪水。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麻烦永小姐。”永嘉对中年人突然变得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感到奇怪:“有事,你就请说嘛,只要我能帮忙的。”
“不过这儿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
永嘉有些奇怪,见中年人眼角瞟向朱红,会意的笑道:“没事,说吧!”“我是本区地税局局长,康财是我父亲。”
此话一出,永嘉和朱红都愣住了。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
第59章收之桑葚
“哼!我就说嘛,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朱红打破了沉默。
把手中的卡通杯子,呯的一声放在桌上:“康财的儿子,康局长,哼!”朱红呼地站起来拉开门:“你出去。”那做成一个笑弥撒的粉红色杯子,就在桌子摇呵摇的。
杯中的水,居然一点儿也没溅出。
康局依然稳稳的坐着,脸上带着笑。
“朱秘书,有道是皇帝都不打笑脸人,我特地上门给永总道歉来,没有错吧?”“我们康局为了找永总,打听了好久。”
一直苦脸坐着的刘专管。
也不惜余力的帮衬着。
“自从出了事,康局就天天痛心的说,要找到永总道歉。朱秘书,我们是真心的。”“真的、请相信我,是真心的!”
康局长把双手放在心的位置。
真诚地向永嘉点着头。
是的,皇帝都不打笑脸人。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威力,让静默坐着的永嘉站起来关上门,重新坐下,然后朝康局有礼貌的点点头:“那么,请说吧”
这下。
倒轮到见惯世事的康局长暗暗吃惊。
“小姑娘还真沉得住气哩,是有点不简单。”自从不时接到父亲,从里面托人带出的纸条,康局长就没睡好觉。
久经世态炎凉的父亲。
在纸条上把这个小姑娘说得神乎其乎。
一时倒还真让自己头疼,托检察院、公安局的朋友放人,本不过是闲散时,把手掌翻过来瞧着玩的小事儿。
可问题是此事闹得太沸腾。
连市长和市委书记也知道。
康局长不笨,他知道众目睽睽与众怒难犯的含义。不过,托里面的朋友们照顾照顾,是不言而喻的,也是自己这个儿子应尽的责任。
前天他去看了父亲。
别说,老爷子在里面养得红光满面的,那些朋友们还真是知心。
等这事儿平了,抽空再和兄弟们一起喝几杯,打打牌,斗斗地主。要不弄二个妞儿,借辆车,到郊外游游……或者学局里那位,喜欢舞文弄墨的小文人。
不叫郊游叫什么采什么、什么的?
哦,对啦,叫‘采风’来着。
而要妥善解决此事的唯一办法,是说服当事人撤诉。朋友们告诉他,不管多大多麻烦的案子,只要当事人撤诉,案子自然就消啦。
当然,要当事人撤诉,得给人家甜头,要不谁干?
对此,康局有一些拿不定主意。
给钱?永嘉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这样的青春年华本生就是金钱。给权?年轻轻的又没个固定工作,她要权做什么……
最终。
还是与永嘉同样年轻的刘专管员,出了个主意。
听康总康老爷子讲过,出身农家,只有高中文化的永嘉野心很大,想在城市里打出一片天地,只可惜文化太低,有点勉为其难……
眼下。
这样的女孩子在今天的城市里遍地皆是。
咱们何不花钱以介绍名义,给她请个家庭教师?一来,满足了她平时深藏在心底自卑而盼望求学的愿望。二来呢,花了钱,又没有明里送钱,也让她脸上挂得住……
康局大喜。
试试看吧!
进门后。康局注意到永嘉对自己说普通话有好感,便更加注意自己的普通话标准发音,腰身笔直,双手搭在膝盖上,眼睛盯住永嘉的眼睛,面含笑意。
如此这般的态度诚恳。
娓娓而谈。
未了,眼角还渗出丝丝泪花,涉世不深的永嘉,哪儿见过如此道歉?一个膀大腰圆的大男人,居然在自己面前如此伤心?几个回合下来,她就感动了。
是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潜藏在她心底,与生皆来的恻隐心和同情心,油然而起。
康财那个老东西固然可恨,毕竟老都老了。唉,如今这年头的男人,哪个不是这样?
自己权当吸收个教训,以后多加小心罢啦!
当然罗当然罗。
她也知道康局长这是为其父的无奈之举。
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说,自己也没受多大损失。而且,由康局长给自己介绍一个家庭教师,开卷有益,正好趁了自己学习的心意……
可朱红不干了。
瞧着俩人渐渐走远的身影,朱红呯地关上门。
她别着头在沙发上坐下,嘟着嘴巴气愤又伤心。她想起当时与牛黄冲进茶餐厅包房时,永嘉半祼身子躺在满地污垢中的样子。
“一个未婚女子,被人污辱到如此地步,就这样算了?”
朱红又愤怒地大想特想。
“永总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你不害臊,我们还替你难过哩!哼,换了我,本姑娘不把他弄个倾家荡产,出不了心中这口鸟气。真是,你不嫌丢人我还嫌燥人哩。”。
永嘉早看在眼里。
她便边收拾着茶几。
边对朱红解释:“你怪我不该答应康局长的建议?”“……”“唉,如不答应又能怎样?”永嘉有些烦躁地丢下手中的东西,挨着朱红坐下。
“送那个老东西进监狱,本是一个很简单的事,但进了以后呢?老东西70多岁了,风烛残年还能活多久?我敢说老东西即便进了监狱,要不了多久也会保外就医,你也知道如今哪儿不是官官相护?还给一个家庭造成遣憾和伤害;让他在心里一直感到良心不安吧,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你说呢?”
……
……、……
“就这样算了?”
沉默半晌,朱红仍不罢休:“要不这样,你不好当面说,我替你去告诉康财的儿子,咱们不接受他的馊主意?”永嘉摇摇头。
既然答应了。
就不应反悔。
永嘉仍然沉默不语,朱红有些火了:“哎呀永姐,你呀你,怎样说你呢?天大一件事,人家不花一分钱,几句话就让你化解了?真是,也太不自爱了。”
“你说什么?”
永嘉皱皱眉头。
“不自爱,还是女孩子哩!脸都被丢尽了。”永嘉苦笑笑:“你这张嘴巴哟!”“我去说吧。”朱红一下挽着她的胳膊肘儿,急切地说:“还来得及。”
见永嘉不同意。只是沉默不语,朱红真的很伤心。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算看错你了。”
“……”……“你干什么?”见朱红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拎起去拉门,永嘉有些急了:“到哪里去?”“我自己到外面租房住,再说,住在这儿老花你的钱,也不是个办法。”
“什么你的我的?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没一个亲人,出了事谁负责?”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找到工作,会关心自己的。”
朱红秀发飘散,红着眼睛,,披着真莎丝织外套,一株翠绿的兰草,在浅桔黄的遍色里摇曳。“你不要走。”“收回你的承诺。”
“……”
“……”,
“再见!”“呯!”“哒、哒哒哒哒哒、哒!”朱红走了!望着她频频回顾,不忍远去的身影,永嘉忍不住热泪盈眶。
未了,她关上门。
一下把自己扔进还散发着朱红余温的床榻中,大哭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永嘉在法庭上的证词,很快就让康财从局子里明正言顺的出来了。康财是个聪明人。
谢绝了儿子要给自己庆贺的酒宴。
毕竟,这不是光彩的事儿,他心中有鬼更有愧。
在屋里沉闷地休息几天后,康财便由儿子陪着,来到陈老板的衣冠墓吊唁。老了一头的康财,凝望着嵌套在黑色大理石墓碑上,陈老板那熟悉的面容,禁不住老泪纵横。
身子也显得有些佝偻。
儿子见父亲如此伤悲,忙扶着他:“爸爸,回去吧!”
康财摇摇头,依旧凝望着陈老板熟悉的面容,喃喃自语:“陈策呵陈策,这不是我的本意呵,你怎么就去了呢?唉!你怎么就去了哟?”
“爸爸,人死不能复生,莫要过多伤心,保重身子要紧。”
康财紧紧的闭着眼睛。
依然身着笔挺的西装,双手交叉在肚前,像一尊老迈的雕像。殡仪馆的人,都有些惊愕,瞧着这一对久久屹立于风中的父子。
“陈策的骨灰呢?”
“听说被他叔公和他的女儿一起,送回老家安埋。”
“老家在哪儿?”“乡下,离这儿有几百里路呢。”“你去打听和安排,抽空,我们去陈策老家看他和他女儿;罪孽呵罪孽!冤魂不散,要折阳寿哟!你懂吗?”,
“……好吧,我去安排。”
“永小姐现在怎么样?”
“情绪比较稳定,给她请的家庭教师,正在由浅入深的授课。每星期三个晚上给她充电。听家庭教师讲,永嘉挺聪明,什么事一教就会,而且刻苦耐劳,记性特别好。王老师对她挺欣赏。”
康财凝视着远方。
“我早给你讲过,永嘉这种姑娘不简单。”
一会儿,康财睁开眼睛,瞟瞟儿子:“这些农村姑娘,天生一股倔劲,不可小视。我们不能老是和生意人或一些层面上的人打交道,中国的事,历来很难说。如今全民经商商人吃香,以后呢?老让人家骂我们一股铜臭?或者是和贪官污吏苟合吗?所以,要和永嘉这类后起之秀保持关系,在她们困难时多帮助帮助,拉她们一把,日后对我们有好处。毕竟我们都渐渐老啦!”。
康财说了这么一大通话。
仿佛有些疲惫地歇歇,又道。
“把那点儿偷漏税的事儿撤了。把罚款退给陈策,钱直接交永嘉,尽快办。”“这……”儿子面带难色。
康财继续说。
“再难也要办,如果永嘉没撤述,我现在还不被判个三年五年的?你也逃脱不了干系,人言可畏,都当局长了,这个道理你该懂。”
康局长一咬牙:“好的!”
“另外,找个适当的机会,我们去拜访永嘉,感谢她。”
“好!”“儿啊,为人要善啊!得饶人处且饶人呵,不可一味逞强斗狠。”康财瞧着儿子,深有感触的叹道。
“你强,有人比你更强;你狠,有人比你更狠。不错,物择天竞,适者生存,可这样争强斗狠下去,最终弄得个孤家寡人,四面楚歌。纵使富甲天下,又有什么乐趣和意义?
为父活了大半辈子,现在才刚懂得点这个道理。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必须现在就有所准备呵!记住:弱不可欺!民不可欺哟!记住了吧?”
“好的,爸爸,我记住了!我们走吧!风起,有些凉意了。”
康财朝陈策的墓碑,深深一鞠躬。
几滴老泪随风滑落,由儿子扶着慢慢走出殡仪馆。殡仪馆大道两旁,满是茂密的丛青和白杨,在离地十几米的高空组成一道密可遮阳的树拱。
时近黄昏,稀薄的落日余辉零散洒进,在地上形成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光圈。
深秋的黄昏风吹来。
无数的黄叶纷纭从树干上飘落,静寂无声的掉在地上。吊唁的人稀稀落落的走过。留下康财父子慢腾腾走着,软软的脚步声,更添此时的空茫和凄凉。
这儿就是生命的终点!
欲望与现实,狂傲与冷清,生活与虚无。
都被潜藏于冥冥之中的双手,紧紧地抓获,在这儿终结,化为一声长叹,两滴清泪,三缕炊烟……康财闭着眼睛,任由儿子扶着走动。
这次与陈策的斗法。
实在让他心惊和颓丧。
而永嘉的豁达大量,更让他坠入羞愧自省。在局子里虽然受到照料,基本上没受什么委曲,但他没有一天不把心空悬着。
儿子的能量他清楚。
要把这案子由大化小、由小化无,不是没有可能。
可难就难在这事社会影响太大,你想想,一个70多岁的老头与一个年轻漂亮25岁小姑娘的纠葛,被那些好事的狗仔和闲人一张杨,还不在如今这情色世态中激起轩然大波?
所以,他已经做好坐牢的准备。
再说,自己倒霉便罢了。
由此连累到儿子的仕途,才是真正让他心碎的事。那样,康家才是彻底完了。谁知峰回路转!天意啊,天不灭康家。
康局长悄悄瞧瞧,闭着眼睛想心事的父亲。
也有些感叹。
老爷子一生狂傲,凭着绝顶的机敏大胆和从善入流,抓住机遇,挖掘到了改革开放的第一桶金。由一个穷困潦倒的街道纸盒厂守门人,一跃而成为拥有众多员工和年产值近千万的大老板,在本市呼风唤雨,好不得意。
要说老爷子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和无数个凶险的生存争夺战中,应该已经定型。
可谁能想道?凭永嘉一个毛丫头,就轻易改变了他。60后的康局长不解地摇摇头,或许人老了,都是这样吧?
南无阿弥佗佛……离天近,离地远啦,或许任何人都会扔掉年轻时的轻狂和固执。
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学会善良与变通吧?
路上,父子俩与一个人匆忙赶路的女人,不期而遇。“是你?”“是你们?”凄风苦雨的父子俩和满脸彷徨的刘会计,都怔住了。
明显苍老而瘦削的刘会计。
穿着还是那么整洁。
薄薄的嘴唇紧闭,呈现出标准的财务形象。她不安地抚着手中小花圈上白色的吊唁带……康财模糊的看到吊唁带上,才写的还未干透的“陈老板千古”毛笔字。
“看陈策?”
“嗯!”
“冤魂不散,要折阳寿。该看、该看呵!”康财嘴角上浮起不加掩饰的嘲弄,瘪嘴道:“才来?”“才来。”刘会计怯怯回答。
随即被康财脸上明显的嘲讽,深深地激怒了。
“你怪里怪气的笑什么?瘪什么嘴?我又不欠你的。”
“你是不欠我,可你欠人家一条命。”就像许多人出错不在自身上找原因,而是怪罪其它人一样,暂拘留在牢里的康财思前想后,也就怪罪向他提供陈策偷漏税证据的刘会计。
他常愤愤不平的暗想。
“这臭婆娘,要是当初你坚定一些,不接受我的一万元钱不就没事?”
生性胆小的刘会计,倒是思前想后的好一阵犹豫,才决定临殡仪馆下班人少时,悄悄独自来吊唁陈策,以平心里罪孽感和烦躁不安……
却没想到偏偏就碰上了康财。
自从出事后,刘会计没少把康财挂在嘴上。
暗地里咬牙切齿的咒骂:“这个伤天害理的老色鬼,老滑头,当初要是你不找我,不给我那一万块钱,不就没事?这祸和人命,都是你惹你欠的。”
眼下。
见到冷嘲热讽一脸奸笑的康财,实在忍受不过。
心一横,便破声嚷到:“我欠谁的人命?他龟儿子陈策该遭,谁叫他偷税漏税、触犯国家法律?该遭该遭该遭。”
她咬牙切齿的将手中的花圈几下撕烂。
用力扔在地上,指着康财破口大骂。
“你这个该死的老色鬼,老东西,碰上了永嘉这个不懂事的小贱人;要是碰上我呀,哼,老娘早叫你死了八回了。”
一旁的康局长气得咬牙切齿的。
挽起衣袖就想上去揍她。
谁知刘会计索性不顾死活的扑上来:“打,你打呀,你不就是国家干部和地税局长吗?打呀!你敢打国家注册承认的主办会计?试试看!”
康财眼快,把儿子顺手往自己身边一拉。
刘会计扑了空,站不住脚差点儿跌倒。
“打你?不值得。”康财冷冷的斜视着她:“贱货!一个为钱卖老板卖良心的烂女人。
最后连你老公孩子一块儿卖。”
他挽着儿子。
“不理她,我们走。”
身后传来刘会计夹带着哭腔的嘶骂声和自言自语声,无边落叶,纷纷扬扬。
第60章股海凶险
牛黄颓丧地盯住电脑上的股票走势图。
已经一、二个小时了。
往昔在他眼中是那么可爱的彩色线段,此刻却像条条要命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证券营业部的好日子,没过几天。
在美国次贷危机的袭击下。
全球股市暴跌,很快波击到中国大陆。
那大盘就像患了重感冒,打了点滴也不管用,指数就那么跌呀跌的。终于从年初的5000多点,绵绵不断的跌破了3500点。
“金融全球化!”
可真不是虚言。
拿着自己数年的血汗钱入市,本想赚上一笔外快就收手的牛黄,此时欲罢不能。与此同时,他的铁哥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叉叉裤朋友,如今的向阳证券营业部周经理,同样焦头烂额,焦虑不安。
上午。
一位昨日被强行平仓的大户,习惯性又来到大户室,却被保安拦住不让进。
大户一气之下砸了大户室的玻璃门,失去理智般叫嚷:“你龟儿子莫要嫌贫爱富,老子有的是钱。”引起交易厅内众多散户的哄笑。
大户气极,一跤跌在地上,口吐泡沫,当场昏迷过去。
没有谁去扶他,也都怕出事而不敢去扶他。
大家的眼光都盯在大盘上,人心惶惶,交头接耳,就任昔日腰缠万贯风光无限的大户,在地上曲着身子躺着,就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趴在地上苟言喘息的赖皮狗。
也巧。
随着大盘在10点多钟的向下势跌。
那边厢,又扑通倒下了一位老头。一时,散户惊叫,躲闪不已;保安跑来跑去,整个经理室的工作人员全部出动,拿毛巾端水的,找药打电话的,忙个不亦乐乎。
牛黄跑出看一眼。
又忙窝回经理室。
自身都难保,哪还顾得到别人?自己满仓持有的天空股份和帮客户投资的几只金融股,眼见得就要跌破市值,豆大的汗珠渗出他额角。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自己数年的血汗钱70余万。
在48元高位买入的天空,如今肉包子打狗——去了三分之二。
帮客户运作的三百万资金,同样亏去了近三分之二;而那些资深股票分析师们分析大盘还要跌,也许2300点才是底……
门一响,周经理走进来。
“死了”
“谁?”牛黄一惊。“那大户,脑溢血,没救活。”周经理竭力做出平静的神情:“老头正在医院抢救。”“哎呀呀,还在跌。”他看一眼绿莹莹的电脑,失声叫着:“怎么办?”
牛黄有些幸灾乐祸的望望他。
哟嗬,久经沧海的老鳖,也有发愁的时候?
到下午收市时,一切都结束了。沪深股市权重股全面下跌,带领二市各板块近700多支股票跌停。望着大屏幕上的一片惨绿,牛黄与周经理相顾无言。
大盘如此跌下去。
按照证券管理的相关规定。
损失惨重的操盘手牛黄,就只能在明天内被强行平仓,牛黄不寒而栗。再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被拖进死亡,更惊恐和令人胆寒。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指望大盘几天内翻转,无意是天方夜谈。
能挽救自己的,只有再注入资金。要钱!要救命钱。牛黄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