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笑着,走着。
消失在山峦起伏的远方。
七月风悠然吹过,带着无名的花香,也带着一股臭味。伯爵忍不住捂住鼻子,往一旁瞧瞧,是米尔维奇,他终于忍不住,臭烘烘的拉在了自己裤裆里。
伯爵恼怒地闭上眼。
夜,终于在伯爵的盼望中降临。
一轮皎洁的月亮浮在中天,温柔的月辉把山野照得清亮。土著人在部落中间的空坝子上燃起了篝火,孩子们不时跑来跑去,么喝声扬起彼落。
大人们翻动着烤在篝火上的野味。
野味身上的油滴在篝火上,不时发出哧哧的响声。
伯爵和独眼水手长注意到,保赫登一直未见人,也未见他从草房出来。难道他不在家?难道这是个由他女儿保嘉康塔设的圈套?俩人交换着怀疑的眼色。
终于,一切都静下来。
伯爵爬出草丛,左手持枪,右手挥起长剑。
独眼水手长一跃而起,举起滑膛枪:“米尔维奇。”“在这儿,大人”“放火烧房”他厌恶地离开米尔维奇几步,朝向大伙儿,独眼闪着阴冷的光。
“其它人,房子一开始着火,就朝土著人开枪,无论大人小孩,一律要死的。注意,搜寻他们身上的珠宝。”
“是!”众人端起滑膛枪,跟在独眼水手长后面,悄无声息的向部落中摸去。
米尔维奇缩头缩脑的摸进部落,从未熄尽的篝火堆中拾起燃烧的木块,向房子抛去,紧张得手脚发抖,木块在空中划出道弧光,掠过草房落在草地上。
这些小混混,平时里起哄嘈杂什么的,还可以。
真要他杀人越货就胆小如鼠。
独眼水手长气愤地向他示意再抛,一缕青烟终于在草房顶上燃起。接着,红光一闪,火苗窜了起来。土著人的草房上铺的,都是极易着火的茅草,风助火势,火苗又往上窜出数尺,越来越大,响起了土著人急促的喊叫声。
火,越来越大。
红光闪闪,浓烟冲天。
把整个部落都卷进无边的恐慌中,睡梦中的土著人都惊恐万状的冲出了房间,像没头苍蝇在草地上,乱窜拥挤叫唤。
“呯呯呯!”
独眼水手长首先开了枪。
就着火光的照耀,偷袭者们像打靶一样,对准土著人一枪一个,仍在草地上乱跑的土著人纷纷倒下。他们乱哄哄的叫着拥挤着跑来跑去,总躲不过呼啸而来的子弹。
“哗!”烧塌的草房又纷纷倒下。
把许多土著人压在火海里。
夜空中飘荡着垂死者凄惨的叫声,尸体被大火烧焦的焦臭味。与独眼水手长开枪的同时。
伯爵和丹尼猛然扑向保赫登的草房。
站岗的二个土著人猝不及防。
被伯爵一枪一个放倒。
跑在前面的丹尼一脚踹开房门,举起滑膛枪就射击。硝烟弥漫中,宽敞的房里空无一人,到处都是金晃晃的。
这位酋长的住房中,房梁、神龛、宽大的床、坐垫、插在地洞上的石斧……
都用黄金涂抹,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给予的慷慨。
伯爵随手拿起,木桌上十几个大约是吃饭喝水饮酒用的人头骨杯。头骨杯上镶满钻石,那平时里空洞而吓人的眼窟窿四周,竟镶嵌着一串珍贵的祖母绿宝石,淡淡幽雅的绿波和洁白闪闪的钻石光波,交相辉映。
精美的镶嵌技艺。
鬼斧神工,叹为观至。
丹尼在屋中仔细搜寻,在床下面发现了一个洞口。掀开黄金床,主仆俩点起火把照照,洞口深不可测,一串小小的斜梯朝下一直沿伸。他们小心翼翼下到洞底,沿着仅够单人身过的巷道向前,眼前骤然开阔。
一间大约是保赫登住房。
约十倍宽敞的房间,豁然出现。
房中金波粼粼,碧浪滚滚,堆积如山的黄金、钻石、翡翠和别的连伯爵也叫不上名的宝物,令人难以置信,瞠目结舌!
穿过房间又是一条仅供1人身过的小巷。
顺梯而上,出口通向处,就是那高高沾满鲜血的祭祀台。
瞧着土著人一个个倒下,独眼水手长高兴极了,觉得今天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天。“米尔维奇,你向哪里打?”他厉声喝道:“这样,该这样打头部,白痴。”
他一举枪。
一个光屁股的土著人小孩,脑壳开了花。
他又一举枪,一位抱着死孩子受伤跌坐在地上的,土著人妇女的脑袋,也开了花。他又“蹬蹬蹬!”向一位被子弹击中,痛苦坐在地上哭泣的土著人姑娘。
姑娘有着与保嘉康塔一样,漆黑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独眼水手长冷冷一笑。
将枪口抵拢她耳根,死命一扣板机,“扑!”一声闷响,姑娘温热的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看什么?蠢货,”他向呆在一边的汉菲,大喝一声“快开枪!”
汉菲忙恐慌地跑开。
一边跑,一边向正在熊熊火光中抱头鼠窜的土著人,狂乱地射击。
枪声渐渐稀疏,没死和受轻伤的土著人,都乘黑跑进了森林。当伯爵和丹尼从高高的祭祀台上走下时。枪声熄灭。
独眼水手长正带领,不,持枪监视着队员们。
在土著人的尸体上和烧塌的草房中,细心的寻找着财宝。
在财宝刺激下的探险队员,满面灰烟,流着臭汗,耐心地翻腾着一具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拥抱在一起的,用力分开,分不开的,用石块砸开。
被烧得变了型的,就只专门搜头、颈项和手腕,这些平时戴装饰品的部位。
“哗!”“哗!”
他们不断扒开一间间倒塌的草房,锐利而贪婪的目光,在灰烬中一次次扫过,好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见伯爵走近。
独眼水手长抬起头。
脸色狰狞,像一个从地狱中跑出的恶魔。“报告大人”他仍忘不了对伯爵一个标准的立正:“野蛮人该死的都死了。”“好!谢谢你和兄弟们。”
“收集财宝要尽快。”
伯爵用力地拍着独眼水手长的肩膀。
夸奖道:“不愧为大英帝国开拓的英雄,我要为你重重记上一笔功劳。”一旁的丹尼却忍不住一阵恶心,“哇!”地一声呕吐起来。
伯爵把手放在他背上。
关切的问:“丹尼,怎么了?”
丹尼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惊惧:“大、大人,死了这么多人,上帝,上帝要惩罚我们。”“别担心,我忠实的丹尼。”伯爵微微一笑。
“在高级物种进化的路上,死一些微不足道的低级物种是应该的。再说你也知道,我不杀死他们,明天他们就要在保赫登的驱赶下,杀死我们。”
伯爵将手亲切的放在丹尼头上。
“在我眼里,这些野蛮人,”
他指指遍地的尸体:“死与没死有什么区别?他们的存在,对物种进化毫无意义。只要我们活着,只要有着高贵血统和科学精神的我们活着,这个世界才有希望。”
这时,独眼水手长把收获的一大包珠宝,沉重地放在伯爵面前。
伯爵赞赏的看着水手长。
“干得不错!现在,我们得马上撤退。你要安排好人手,防止回去时中土著人的埋伏。告诉弟兄们,回去论功行赏。”
他对丹尼低语几句。
示意水手长跟着自己,走进保赫登的藏金洞。
在遍体金光下,独眼水手长魂不守舍,痴迷如梦。他呆呆地瞧着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再呆呆地瞧着伯爵,突然一抬滑膛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伯爵。
“水手长!”伯爵微笑着:“你的枪口瞄错了目标。”
“没有瞄错!如果没有你,这些财宝就全是我的了。”
独眼水手长干涩的回答,声音有些抖动:“如果没有我,你走不出这里半步,更回不了英国。”伯爵收殓了笑容,逼视着他。
“想想这么多的财宝,你如何使用?如何运回英国呢?再想想谋反的后果!亲爱的水手长,难道我看错人了吗?”
独眼水手长在伯爵冷冷的逼视下,冷汗涔涔。
谁知,乘着刚才屠杀土著人的凶狠气焰。
独眼水手长竟突然狂叫起来:“别那样居高临下的瞧着我,我、我受够了;你和你的阶级蔑视我,瞧不起我,就因为我是一个穷人,一个普通水手。你们假装高贵高雅,其实一样下流贪婪卑贱,草菅人命,巧取豪夺,”
“呯!”丹尼一枪打在他前额。
猝不及防的独眼水手长,被子弹强大的近距离冲击力,推着转了一个圈,颓然倒下。
同时,他手中的滑膛枪子弹,也呼啸着射向了洞顶,留下几个狰狞而黑洞洞的弹孔。伯爵走近他身边,独眼水手长还没断气,睁大一只满是灰烟和汗水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伯爵。
伯爵冷冷地看着他,猛地抽出长剑,一下砍下了他的头。
热血喷迸,迸在那些闪着冷光的金银财宝上。
“召集队伍,马上撤退。”他命令丹尼,在渐渐僵硬的独眼水手长尸身上,擦拭着宝剑上的血迹:“藏金洞里的财宝搬完后,这儿的一切连他一块,”
伯爵指指独眼水手长的尸首。
“一同烧毁,明白吗?”丹尼点点头。
队员们听说独眼水手长不幸阵亡,一时个个惊愕不安,交头接耳。“大英帝国将永远记着水手长的丰功伟绩。”站在队伍前的伯爵,痛苦的擦擦眼睛。
“我们将把他的名字,雕刻在米兰黛邦的纪念碑上,让他的英勇顽强精神,每时每刻鼓舞着殖民地开拓的后来者!”
伯爵抬起头。
坚毅的鼓舞着。
“兄弟们,我们要马上撤退。回宿营地还有这么远的路,大家路上听指挥,相互照应。担东西的队员更要注意,一有情况就向负责保卫的队员靠近,保护好财宝,这是国王陛下的财宝,弄丢了可是灭门大罪。”
一缕微笑。
浮上伯爵疲劳的脸颊。
“此外,我宣布:各位在此行动中有功,回去论功行赏,人人都有一份珠宝。”“谢大人!”
“愿为国王效劳!”探险队员们高兴极了,相互击掌而庆。
队伍踏上回程之路。
第44章埋伏凶猛
回程之路。
遥远而漫长。
怕土著人发现,伯爵率领着队伍,白天尽量避开大道,专往草深林密,崎岖小路钻。挑着重担,加上心慌路险,行程仿佛永不到头。
还好,前二天没出什么事。
队员的情绪稳定多了,走路也有说有笑,速度显然加快。
伯爵走在队伍最前方,他注意地观察着,自己来时留下的标记。伯爵很自信:自己及时做出杀戒的决策,先下手为强,必将进一步推动大英帝国海外殖民地的开拓进程。
只可惜,没抓获杀死保赫登。
留下这个个性狂暴的巨人酋长,终究是个心腹之患。
伯爵惋惜的摇摇头,眼睛始终注意看路标。他知道:只要顺着路标走,就能很快回到宿营地。营地只留了三个人警戒,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夜风吹来,有些寒冷。
伯爵裹紧了身上的军装,不禁怀念起宿营地来。
那儿有坚固的栅栏,高高的木桥,宽泛而灌满海水的壕沟。有被丹尼拾掇得温暖如春的帐篷,小煎锅煎鱼时发出的清香……
再说,经过惨烈的袭击,队员们的子弹都不多了。
突然,他一个抖颤,似乎发现路标有些不对。
原先留的路标,都是他自己亲手砍的三尺树枝,插入地下一半,只露出上一半截被刮白了的树干。这种关乎整个队伍的生死大事,他连丹尼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可现在的路标,露出的上一半树干,有的却没有刮白,而且插得也歪歪扭扭。
这可不是生性一贯做事严谨认真的伯爵做法。
他取出罗盘,指南针正指向东南方。“不对!”有丰富天象知识的伯爵,对着半空中的星斗仔细观察,发现宿营地在正南方,现在的路标与宿营地偏了几十度。
也就是说,他们正被人暗中指引,走向另外一条路。
冷汗从伯爵额角流落,但他明白,自己必须镇静。
聪明能干的丹尼看出了伯爵的不安,很快靠近了他。伯爵挥挥手,示意队伍停下。“有埋伏!”他悄悄向丹尼耳语:“枪一响,你尽快押着挑子离开战场,什么都不要管。只要能顺利回到营地,就是胜利!”
丹尼有些惊慌。
“大人,你、你怎么办?”
“我说过什么也不要管,回到营地坚守就是胜利!”“哒!”熟悉的声响传来。“哎哟,我中箭了,我中箭了。”黑暗中传来米尔维奇惊恐的叫唤。
“全体卧倒!”
伯爵厉声高喊,拔出手枪和长剑扑在地下:“有埋伏,滑膛枪手,准备!”
万籁俱寂,空气凝固。突然,前方树林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哨。紧接着,从更远的山峦间,也回应了一声尖哨。
然后,又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可是突然间,仿佛有几千个喉咙一齐,发出了凄厉的尖哨。
哨声划破长空,压住林涛,从树林里,从山峦间,向他们渐渐逼近。丹尼早叫起几个挑手,挑着珠宝,悄悄地趁着浓郁的夜色,向营地方向逃奔。
剩余的几个队员,紧张而惶惑不安的围在伯爵面前。
“我开枪后,大家就往回跑,节约子弹。”
伯爵镇静的命令着:“二人一组格斗,注意,别被冲散。如果被冲散或没有子弹了,就自己单独朝着营地方向跑,听清楚了吗?”
“唿唿唿!”
潮水般的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在离他们几十米外停下。“哒哒哒!”蝗虫般的骨箭开始密集地射来,举着火把的土著人,黑压压的出现了。
“呯!”
伯爵腾地站起:“开枪!撤退。”
土著人纷纷倒下,后面的却一个劲地涌上。队员们边打边跑,伯爵断后,骁勇异常。“哎哟,哎哟,大、大人我扭了脚,我跑不了啦。”
汉菲惊骇得发出了尖声的哭叫,疼得仰面躺在地上。
“米尔维奇,你背着汉菲,快走。”
伯爵打倒一个土著人,向跑得飞快的米尔维奇大喊。可米尔维奇边跑边吞吞吐吐。“我、我。”答话功夫,跑出了几丈远。
“米尔维奇,好朋友,救救我吧。”
见其他人都越跑越远,吓得六神无主的汉菲,对正像被猎人追击的兔子一般,连蹦带跳的米尔维奇哭喊着:“你喜欢我老婆,回去我就让给你。”
突然。
土著人爆发出了震耳的欢呼。
“保嘉康塔!保嘉康塔!保嘉康塔!”明亮的火把光下,面色严峻的保嘉康塔高举着右手,朝向伯爵一行人,用力做出劈砍的手式。
土著人狂热的吼叫着,个个舍命上前,奔跑如飞。
伯爵一咬牙,瞄准火光下的保嘉康塔就是一枪。
在土著人发疯般的叫喊中,保嘉康塔慢慢倒下。蓦然,土著人又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保赫登!保赫登!保赫登!”熊熊火光中,巨人般的酋长保赫登出现了。
还是那身装饰,令人恐怖。
他一挥石斧,发出响亮的尖哨。
土著人更疯狂的奋勇扑了上来,第一轮枪声响过,草地上布满了土著人的尸体。活着的,却似乎不知害怕地继续扑上。
又一阵枪声响过。
倒下更多的土著人。
随着保赫登的哨声,土著人停止了攻势,开始放箭。他们臂力极大,带着羽毛的骨箭,不断“哒哒哒!”的急骤地射来,给伯爵他们造成极大的威胁。
“啊!”
“哎哟!”
撤退的队伍中,不时响起队员中箭发出的惨叫。“开枪,快开枪!”伯爵跑在最后,不断向队员大叫:“二人1组,二人1组。”
枪声一阵响过一阵。
土著人不断倒下,活着的又继续向前冲。
这景象真是恐怖万分:空中是呛人的硝烟,草地上是土著人密密麻麻的尸体,不时响起中箭者痛苦的惨叫……以致多年后,伯爵在自己的回忆录中,还心有余悸的写道。
“这些活着的野蛮人,狂怒的睁大眼睛。踩着同伴的尸体,毫不动摇的继续冲击。一个高大的野蛮人,被我1枪击中下腹,他略为停步,把流落出的肠子塞回肚子,又疯狂叫着冲过来;这时,血从他腹腔不断涌出,他跑过的地方一片血红。当他终于不支倒下时,还咬牙切齿的把手中的石棒向我抛来。上帝!土著人人尸体布满草地,血流成河。真是令人恐怖的大屠杀。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土著人是世界上最勇敢的战士。如果把他们交给我训练成军队,我将轻易征服全世界……”
“大、大人!”
乱军中响起米尔维奇惊恐的叫声:“我没子弹了。”
“用剑,边杀边撤。”伯爵挥刀架住一个土著人击来的石棒,回头大声命令到。“架着汉菲一起撤,快呀。”伯爵一抽剑,那个正在用力的土著人,便趔趄地倒进伯爵里。
他再一用力,利剑轻易的刺进了土著人胸膛。
用力拔出长剑,血如泉涌。
几个土著人同时扑来,“嘭!”伯爵胳臂上狠狠挨了一石棒,一阵巨痛,他跌坐在地上,本能的一挥剑,正好架住几条石棒。
伯爵顺势往旁边一滚。
然后像在自己英国本土。
舒矣娜尔花园里,那间宽敞的击剑室中,练习击剑一样,斜睨着劈向土著人的下身。随着几声惨叫,土著人纷纷倒下。
伯爵翻身跃起。
顺手用力一挥。
锋利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光,狠狠砍在一个正迎面扑来的土著人脸颊上。米尔维奇刚用剑刺死一个土著人,冷不防被偷袭的土著人,一石棒子击在后脑上。
他一扔滑膛枪倒下,却又竭力跪起。
“好人、好人哪,饶命啊!”
求生的本能,让他对这些被仇恨的怒火燃烧着,根本就不懂英语的土著人慌乱地求饶。又一石棒击来,他软软的倒下,片刻间,成了一堆肉泥。
米尔维奇的惨死。
吓得一旁的汉菲,绝望地闭上眼浑身乱颤。
一只手拉住了他,是伯爵。“混蛋,呆着等死?快开枪。”伯爵浑身是血,怒目而视,又一抬胳臂,架住击来的石棒:“快开枪!快开枪!”
“呯呯呯!”
枪声不断响起。
土著人呼地向后退了几步,又慢慢逼上。殘酷的战斗和同伴的死亡,让他们一下都变得聪明:白人的“呯呯呯!”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们四下蹦跳的躲避着。
见白人不再“呯呯呯!”
便围成一圈,又蹦又跳地把伯爵和汉菲包围起来。
突地,一个巨人的身影在火光中出现,是保赫登。保赫登怒目而视,眼里仿佛滴着血。伯爵不敢看他,只是半跪地扶着汉菲,一手举起长剑,面对他胸口。
保赫登一伸手。
夺过汉菲手中的滑膛枪。
学着白人枪管一横,瞄准伯爵。可他不知该怎样上子弹和怎样发射,瞄了半天不见“呯呯呯!”声响。保赫登纳闷的把枪倒过来看看,再瞄准伯爵。
仍不见“呯呯呯!”声响。
恼怒之下,他一使劲竟把扭成了二截。
他抽出了别在腰间黄澄澄的石斧,猛地举起。“保赫登!保赫登!保赫登!”土著人发出了震耳的欢叫,“米兰黛,亲爱的,我来了!”
伯爵喃喃地在心中说道。
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但,石斧没有带着疾风兜头劈下。他睁眼看,浑身是血的保嘉康塔,用鹿筋弓和满是血迹的骨箭,架住了父亲的石斧。“让开!”保赫登狂怒地叫道:“女儿,你疯了吗?这是枪杀我们子民,烧毁我们草房的魔鬼啊!”
“父亲,我们要拿这群魔鬼祭祀。”
保嘉康塔睁着血红的双眼,仇恨地盯住伯爵。
“就这样处死了他们,太便宜了。我要把他们的心肝挖出来,把肉吃尽,将头斩断……”。
一个女土著人扶着她,飞快的用一大束暗绿色茂盛的青草,包扎她流血的肩膀。
第45章束手就擒
金光,眼前满是碎碎的金光。
像蜂群嗡嗡的盘绕、盘旋……
哦,故乡,碧蓝的天空,翠绿的田野,尖顶钟楼……丹尼摇着自己的头:“少爷,快醒醒,老爷在叫你呐!”……哦,米兰黛,眼睛如浸泡了蜂蜜一般甜美……手,无数双手,忽成刀状迎头劈下……
伯爵呻吟一声,悠悠醒来。
扑入他眼帘的。是潮湿漆黑的山洞。顶壁上嗒嗒嗒的水滴……
他惊讶的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被树皮牢牢的捆绑着。他略一用力,树皮便往皮肉里钻。伯爵浑身上下又痛又痒又饿,他竭尽全力依着石壁挣扎着站起,愤怒的冲着外面大声吼叫。
走进二个握手石棒的土著人看守。
“强盗!下流胎子,”
伯爵愤怒的冲着他们大叫:“快给我松开,我向上帝发誓,一定要杀了你们。”看守走到他面前,愤怒的盯住他,猛一挥手,石棒捎带寒风迎头打来。
伯爵头一偏,石棒沉重地击在他臂膊。
他不由自主“哼”的一声跌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另一个土著人的石棒,也沉重的打在他背心。伯爵嘴一张嘴吐出满口黑血,扑倒在地上又晕了过去。
看守还不解恨。
又轮番地将一动不动的伯爵猛踢一阵,才离去。
一股难闻的混合着野花香青草昧的温热气息,直冲伯爵鼻孔。矇眬中,伯爵感到有人轻轻撬开自己紧闭的嘴唇,倒进一种辛甜微辣的液体,并扶起了他。
液体流进自己喉咙。
一片舒适清爽的感觉,立刻传遍全身,直冲脑门。
伯爵呻吟一声,醒了过来,迎面碰上一双野性的眼睛,伯爵吓得心都停止了跳动:是保嘉康塔;头下软软的,原来自己正睡在保嘉康塔,温软的怀中。
“你、你、放开我。”
伯爵挣扎着坐起:“你滚开。”
保嘉康塔的肩头上,抖动着一大缕青草,她先是疼爱地皱皱眉,再温柔一笑:“你受了很重的伤,躺着别动。”她扭头向外:“达曼、哎,达曼,马铃薯。”女卫士送上了马铃薯。
“热的,吃吧,吃了你会好的。”
伯爵眼一闭,连吃好几个。
马铃薯真不错,香香的,甜甜的,面面的,他感觉空荡荡的肚子,饱满多了,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喝水!”保嘉康塔又拎起身边的细脖大肚瓦罐。
示意道:“苦苦草泡的,受了伤,我们都喝它。”
她把瓦罐嘴对准伯爵嘴巴,又一股辛甜微辣的液体流进他嘴里。
伯爵感觉她丰满的双乳,差一点就擦着自己面颊,忙使劲往一边移动。保嘉康塔却一把抓住他,把他的头使劲按在自己怀抱。
她的力气可真大。
伯爵使劲挣扎却无法挣脱。
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伯爵头上,他惊讶地抬起头,保嘉康塔正使劲的用手捂住嘴巴,泪水不断顺着她棕黑色的脸颊,往下流落……
“为什么?为什么?”
保嘉康塔终于呜咽着,哭出了声。
“为什么你们白人要这么对待我们?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我们没有侵犯谁。我们渴了;喝山间的泉水;饿了,打山林的野兽;冷了,织树皮衣穿;病了,喝苦苦泡水。”
她悲愤地哭诉道。
“我们把白人当朋友,送给你们金银珠宝,教你们种植马铃薯和番茄……我们究竟有什么罪?死了这么多人,死了这么多人啊!草房被你们的烧了,田地荒芜了,留下了多少孤儿寡母,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啊!啊!啊!”
保嘉康塔终于忍不住,松开伯爵仰天大哭,受伤肩头上的青草唰唰抖动着。
女卫士达曼也放下了石棒,跪在地上,和她一齐抱头仰天大哭。
伯爵震惊地看着她俩,渐渐地,潜藏在他心底深处的人性之弦,在这远离祖国的异域。
被二个哭泣的土著女人。深深的拨动了。
他想说:历史的进程是殘酷的,高级物种总是在低级物种的尸体上成长,从而创造着人类历史……
他想说:卑贱的生命是不应该留驻的,它们吞噬着人类有限的生产资料,浪费着人类的生存空间……
他想说:因为人类审美的天性,黑色人种是丑恶的,它们愚昧无知,跟不上历史发展的进程……
他更想说:只有白种人才是驾驭世界的主人,崛起的欧罗巴必将征服全世界,未来是大英帝国的,是我们新兴资产阶级的……
可他,第一次感觉说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没有错。
因为他接受的教育和传统,就是这样告诉他,并把这种信念和生活一起,深深镌刻在自己脑中。他又知道自己错了,枪杀这么多土著人,并不是自己初衷。
自己责任重大。
肩负着大英帝国海外殖民地的开拓与发展,没有当地的土著人协助,是不可能的。
“但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呀,我只不过先下手而已。”伯爵在心里不断的原谅自己,
脸颊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红,一会儿黑……
保嘉康塔停止了哭泣。
抖动着手抚摸着伯爵的脸颊。
“你真白,真好看,但你真该死!”她决然的站了起来:“你要为你们的罪孽付出代价。”
“你要杀死我吗?”伯爵第一次发现自己面临死亡。
一样心跳不安。
一样贪生怕死。
“不,巫师要审问你。”保嘉康塔轻轻地回答:“巫师会帮死者复仇。”生死存亡之际,伯爵脑中一闪,费力的走向她,温柔地挽住她的胳膊,说:“放了我吧,我知道你会的。”
伯爵又温存的抱住她,往她那年轻而饱满的嘴唇使劲吻去。
保嘉康塔在伯爵的强吻下,有节奏的颤抖着,颤抖着……
整个人儿宛若软化在这令人陶醉的亲吻中。伯爵又掀起她遮羞的兽皮,把手慢慢伸向女儿青春,亲吻着……
伯爵眼前出现了米兰黛忧郁而美丽的脸庞。
她和保嘉康塔年轻棕黑色的面影交相辉映。
不断地重叠着,重叠着……他忽然发觉自己,已没有以前那样讨厌和憎恨这位酋长女儿了……这让伯爵感到很高兴。
伯爵暗暗狂喜。
自己的想法就要成功。
他不禁为自己的聪明高兴,为能活着走出这幽暗潮湿的山洞而信心大增。他甚至看见了自己容光焕发的回到了宿营地,欣喜若狂的队员们,朝天鸣枪致敬,围着自己跳舞,然后屈膝半跪下,一个个亲吻自己的手背……
但是,保嘉康塔终于轻轻推开了他。
伯爵重新失望而绝望,呆若木鸡的躺在潮湿山洞中。
北美洲的地中海地质,让这种山洞比比皆是。冬暖夏凉,外热内冷。七月下旬的山恋,燥热的阳光不断迎头洒来,而在山洞中,伯爵却冷得一个劲的抖动。
他无助的搜寻着。
呆痴的目光在山洞里游弋……
山洞不宽却很深,哦!洞深处堆着些什么东西?莫不是珠宝?他抖索索的摸过去,几具散架的人骨,骨骼上还殘留着一些干枯的肉丝或脂肪,旁边扔着用来剥落人肉的锋利的石刀石斧。
伯爵心一紧。
他早听说过北美洲的吃人部落杀吃活人之事。
可此时还是忍不住身子阵阵发紧,皮肤上陡然泛起无数鸡皮疙瘩。他闭闭眼,扭头看见几个光秃秃的人头骨,空洞洞的眼窟窿,直瞪瞪的盯着自己。
几条肥肥的灰色小虫子。
正慢慢腾腾从空洞的眼窟窿中爬出……
眼泪忍不住流出了伯爵的眼眶,他不能想象自己也像这些人一样,被吃人部落活活吃掉。不,他是贵族,是大英帝国首任海外殖民地总督,是历史的创造者,岂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他懂得很多,是受过教育的高等人。
眼泪忍不住流出了伯爵的眼眶,他不能想象自己也像这些人一样,被吃人部落活活吃掉。不,他是贵族,是大英帝国首任海外殖民地总督,是历史的创造者,岂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他懂得很多,是受过教育的高等人。
他能写美丽的诗歌。
让那些多愁善感的少女们,流落欣喜而崇拜的清泪。他具有很高的音乐造诣,能在温柔敦厚的烛光下,弹出如水般动人的钢琴曲。
一次次赢得那些衣着光鲜的贵妇们,高雅而珍贵的掌声。
他生性顽强,意志坚定,敢于冒险。为了崇高的目标和财宝金银,他敢于抛家别园,踏破万倾波涛,来到这蛮荒僻野开拓,建功立业……
可是,他就要死了。
就要和这些人一样,被活活吃掉。
只留下一具无生命的骨架,一个光秃的头骨,在向晚的风中,无言倾述。哦!舒矣娜尔,遥远的舒矣娜尔!我的温暖如春的舒矣娜尔啊!
此刻,初夏里的舒矣娜尔花园。
百花竞开,姹紫嫣红,美丽的女待在花丛中追逐,秋千在荡漾。
入夜,烛光闪闪,香眸流盼。“呯呯呯!”开香槟的声音,响遏行云。衣着笔挺的管家,引进一个又一个高贵的客人,精美的马车停在花园里,马儿甩着尾巴、哧哧哧的打着响鼻,一片流光溢彩,纸醉金迷……
可是他们知道吗?
在遥远的北美洲,在吃人的蛮荒僻野。
一个伟大而勇敢的人。就要死了?这不公平,这不公平!我这样做值得吗?哦!索伦涅公爵、无所不能的舅父,救救我!救救我……
无助而自怜的泪水。
不断滑下伯爵瘦削的脸颊。
“噢那凶猛的山神/保佐勇敢的印第安人/噢那强壮的山神/保佐众多英勇的子民/把苦苦草泡成美酒/把马铃薯种下土地/我们的山林宽广茂密/我们的草房温暖如春/印第安人走啦/苍鹰你不要乱飞/印第安人走啦/水浪你不要哭泣/”
洞外。
传来土著人悲伤的歌声。
他们就这样不息地歌唱着,倾诉着,劳动着,在酋长保赫登的带领下,把亲人的尸体集中掩埋;砍下茂密的树枝,采集厚厚的草叶,把被烧毁的草房重新搭建。
伯爵躺在潮湿的山洞里。
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