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妤要离家一个星期左右, 她有些放不下柯方蕊, 毕竟这孩子从来没有在自己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生活过，可后来又一想，正好可以给柯茉绵和她好好相处的机会。自己不在家, 柯茉绵和孩子的接触多少会比往常多一些。

于是方清妤放心地回了h市，之前和柯方蕊有过交代, 所以妈妈刚走的前两天，她表现得和平常差不多, 只是有时一些小事找不到妈妈帮忙, 她会显得有些沮丧。不过家里有几个佣人在，柯方蕊还可以找她们玩，倒不会觉得寂寞。

柯茉绵依旧忙得分身乏术, 柯方蕊习惯在她的卧室睡觉, 每晚她回来，看见柯方蕊一个人躺在床上熟睡, 不知怎的, 柯茉绵躺在小家伙身边的时候会觉得格外无措，连翻身的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方清妤在时，柯茉绵很少会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而柯方蕊又很少和她说话，要不是前几日方清妤跟她提起柯方蕊的事, 柯茉绵还不会去琢磨该怎么和这孩子相处。

其实她是喜欢这个孩子的，从她出生那天柯茉绵就决定她要像方清妤那样去爱她，可这事说说容易, 做起来真的太难了，不是她不爱，是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去爱。

按照方清妤的说法，她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要接受另一个孩子太难了。但柯茉绵不是这样想的，她最迷茫的问题是，她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去照顾这个孩子？

肉嘟嘟的小脸，白嫩的皮肤，她似乎在做什么美梦，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笑眯眯地从被里伸出手来。

柯茉绵看到小家伙难以理解的动作，嘴角向上弯了弯，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被里，转身去浴室洗澡。

第二天柯茉绵照常去了公司，小敏等柯方蕊醒后协助她洗漱换衣，每天清早都是一样重复着，只是今天似乎出现了特殊情况。

差不多是接近吃中饭的时间，柯荣成回家取一份重要文件，那时柯方蕊趴在客厅的茶几上画画，看到柯荣成，兴冲冲地奔过去要他带自己出去玩。

这几天关在家里闭门不出，都快把她憋坏了。

柯荣成说要小敏带她出去，可小家伙偏偏要他陪，而公司近期接到了几个大案子，柯荣成今天一整天都会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陪她。最后好说歹说，柯方蕊勉强答应改天出去玩，可柯荣成看见小家伙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一时冲动就把她带去了公司。

柯荣成的办公室在公司最高层，还有直达电梯，带去公司也不会影响到员工办公，自己没时间就让那几个秘书照顾一下，有一个去年刚当上妈妈的，对照顾孩子的事应该很在行。

柯方蕊第一次接触到公司这个陌生的环境，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无比，柯荣成没空陪她，她也不觉得寂寞，东看看西看看，还有温柔可亲的阿姨倒了果汁给她喝。

后来柯荣成记起中午有个饭局，走前想了想，把柯方蕊送去了隔壁柯茉绵的办公室。

当柯茉绵越过那堆文件夹看到柯荣成抱着的小人时，她手中的笔瞬间掉落在了桌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家伙看见她，也是惊讶的，搂着柯荣成的脖子不肯松手。

“蕊蕊，爷爷有事要出去，你就呆在这里好不好？”

“爸？”柯茉绵走过来对柯荣成皱眉，她的询问并没有得到回答。

“你那么为难做什么？孩子是你要的，你有责任照顾她。”这一个月来柯茉绵的表现全被柯荣成看在眼里，当初他是不赞成她留下这个孩子的，包括到了现在，他依然坚持当初观点。既然如今孩子都进了柯家，柯茉绵必须对她所决定的事负责。

柯方蕊听不懂柯荣成的话，她看柯茉绵的脸色并不好看，所以柯荣成要她呆在她的办公室里，柯方蕊不敢任性地说不，而是怯生生地点头，坐到了靠窗的沙发上。

这孩子怎么来了公司？应该是被她爸带来的，现在没工夫管她就把她丢给了自己。柯茉绵等柯荣成走后，回到了原位，低头继续忙于审核文件，心思不知不觉有一部分在了对面那个孩子身上。

有人敲门，柯茉绵说了声请进。

“柯总，这是正新广场的招商策划，请您过目。”来的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对柯茉绵鞠了个躬。其实柯荣成还没有对外公布柯茉绵的职务，他本想等柯茉绵处理事情成熟些再公布的，但柯茉绵坐的是总裁办，管得又是总裁该管的事，员工见她干脆直接叫她柯总，反正这荣成集团以后也是她的天下。

每隔半小时就有人敲门进来，把文件递给柯茉绵过目，签名或是提出异议，柯方蕊坐在沙发上玩着玩具，看着那个不爱笑的阿姨一直低头看东西，写东西，她感到好无聊。

她忽然想到，那些人都叫她柯总，是不是她也该叫她柯总？所以她听见自己叫她阿姨才会不开心，因为她希望自己叫她柯总？

柯茉绵又一次忙到忘了吃午饭，她批完那堆文件，准备打电话叫秘书进来取走，看到沙发上哭丧着脸的柯方蕊，下意识问她：“怎么了？”

“我饿了……”柯方蕊抽搭了几下，要哭的架势，妈妈在的时候每天吃饭都很准时，现在离那个时间点过去了好久，她饿得肚子疼。

记得抽屉里有包蒋士婕留下来的奥利奥，柯茉绵手忙脚乱地打开抽屉，拆开包装，放到小家伙手里，然后打电话通知秘书进来拿文件，再帮她订两份饭。

柯方蕊还小，自己动手把饭菜撒的满地都是，柯茉绵只好拿过勺子喂她，她把勺子放到小家伙嘴边，柯方蕊边张嘴吃饭，边愣愣地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柯茉绵。

柯茉绵看她在看自己，勾唇淡淡地笑了笑。

“柯总……”柯方蕊是不甘寂寞的孩子，她希望有人陪她说话陪她玩，可身边只有柯茉绵，她只能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你叫我什么？”柯茉绵笑得很无奈，心里更是感到莫名其妙。

柯方蕊看她停下了动作，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怯怯地回答：“你不是叫柯总吗？”

这孩子很聪明，看别人怎么叫她也怎么叫，只是这个称呼不适合她，那她适合什么？柯茉绵也不知道。

“他们可以叫我柯总，你不能。”

柯方蕊有些糊涂了：“那我该叫你什么？”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柯茉绵决定让她自己判断：“我是你妈妈的爱人，你跟我一个姓，你住在我家，你说我是你的谁？”

柯方蕊把这些话串在一起，思忖了许久，也看了柯茉绵许久，柯茉绵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渴望，她搞不懂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你是我的爸爸吗？”不谙世事的柯方蕊很认真地问她，她的小伙伴都有爸爸妈妈的，但她好像只有一个妈妈，柯方蕊有方清妤一个妈妈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并不觉得没有爸爸有什么不好。

听到这个答案，柯茉绵有点失望，摇头：“不是。”把这个问题交给一个两周岁的孩子，好像太为难她了，柯茉绵舀了一勺饭，喂给柯方蕊吃，“算了，吃饭吧。”

柯方蕊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不开心吗？”

“没有，”柯茉绵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和她多点接触，柯茉绵发现这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这样温柔的柯茉绵，柯方蕊还是第一次见，抛开私心的话……微笑着的柯茉绵比自己的妈妈还漂亮，不对，怎么会有比妈妈还好看的人呢？

“嗯……”柯方蕊支吾着，回到刚才的话题上，“你不是我的爸爸，那我的爸爸呢？”

柯茉绵愣住，只一秒的时间，恢复常色：“蕊蕊，你没有爸爸，但你有两个妈妈。”

“婕婕阿姨也这么说。”小小的人很是正经地点头，“那你也是我的妈妈吗？”

妈妈？柯茉绵的胸口一阵炙热，这股热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尤其是她的脸，估计烫得发红。

孩子还在好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复，柯茉绵却说不出来话，一口一口地喂她吃饭，故意错开柯方蕊投来的目光。

和柯茉绵有过交流之后，柯方蕊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怕她了，她让柯茉绵放些动画片给她看，柯茉绵工作时也不会来打扰她。

到了下班时间，柯荣成还没有回公司，于是柯茉绵难得准时下班，带着柯方蕊一起回家。

路上柯方蕊说要吃蛋挞，柯茉绵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烘培店，听蒋士婕说过味道很不错，蒋士婕对食物很挑剔，她能说好吃的东西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进了店门，没几个客人，这里的价格貌似不太亲民。

柯茉绵径直过去，拿了盒刚出炉的蛋挞。柯方蕊跟在她后面，看着琳琅满目的糕点微张着小嘴。

“小姐只要这一盒蛋挞吗？”收银员微笑着问道。

“是。”柯茉绵打开钱包准备付钱，这时有人拉了拉她西服套裙的裙摆，她低下头，看向扭扭捏捏的柯方蕊，“怎么啦？”

小家伙指向蛋糕柜：“我想要那个。”

“去挑吧。”柯茉绵对她笑笑，先付了蛋挞的钱，然后站在一旁看柯方蕊在那十几个造型精致的小蛋糕里犹豫不决。

柯方蕊看看这个，正要决定，又觉得那个更好看些，一时得不出结论，柯茉绵也不催她，点了杯柚子茶慢悠悠地喝着。

她忽然觉得这样静静地看着那个孩子，会很想笑，这是一种幸福的感觉。

“这不是茉绵吗？”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她的遐想，柯茉绵蹙眉回头。来人是周美云，那个从小暗恋蒋士铨的女人，还曾造过她和蒋士婕的谣。不过现在自己和蒋士铨没了关系，她也没必要对自己存有敌意。

“周小姐。”和她相比，柯茉绵的称呼要生疏多了，因此对方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

“听人说，你回来快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上次见你还是三年前……”在那场奢华的订婚典礼上。

“是啊，”柯茉绵说着，看的人却是另一方向的柯方蕊，“三年过去了，我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周美云立即看向那个孩子，还很小的样子，没张开的五官已经有了美丽的轮廓，要说是柯茉绵的孩子，她还是难以置信，那个孩子和小时候的柯茉绵找不见几处相似点。

要是这孩子真是柯茉绵的，按照这孩子的年纪推算……周美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你和士铨的孩子？”

柯茉绵挑起眉，轻笑了声，带着嘲讽：“你觉得可能吗？”

“那是……”周美云不明白。

最好不是，当年和柯茉绵分手后，蒋士铨前前后后交了四五个女朋友，她费劲了心思才把蒋士铨的心拴在了自己身上。今年自己和蒋士铨已经二十六岁了，家里人开始和蒋家商量结婚的事，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就会把婚事办了，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出现什么状况。

“我想要这个。”柯方蕊兴高采烈地过来拉柯茉绵的手，柯茉绵弯下了一点，好让小家伙不费劲地拉着她，走到蛋糕柜，柯方蕊指着一个八寸的卡通蛋糕，满怀期望地看着柯茉绵。

“这个蛋糕太大了，蕊蕊一个人吃不完的。”柯茉绵打算让她重新选一块小蛋糕。

“那妈妈可以和我一起吃啊。”柯方蕊抱着柯茉绵的小腿，习惯性地用撒娇的语气说道。她说完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叫了柯茉绵什么。

但这句话，柯茉绵和周美云听得清清楚楚，柯茉绵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是起了惊天骇浪，如果周美云不在身边，她真想蹲下来把柯方蕊抱在怀里。

其实自己一直期待又不敢承担的称呼，就是这个吧。

所以听到以后，心才会跳得那么快，差一点就要冲破胸腔了。

“麻烦把那个蛋糕包起来。”她强压着激动说道。

“茉绵，”周美云拿着装了面包的托盘站在她身后等待付款，同时向柯方蕊看了好几眼，“这真是你的孩子？”

柯茉绵一手拎着包装好的蛋糕，一手牵着柯方蕊的手，小家伙买到心仪的东西开心极了，对柯茉绵展开大大的笑脸，柯茉绵也低头对她笑了笑，随后敛了笑看向周美云：“我和蒋士铨早就没了联系，你大可收起对我的敌意。这孩子是我的，和蒋士铨没有一点关系。”

她说完，对柯方蕊说：“蕊蕊，和阿姨说再见。”

“再见。”柯方蕊笑得乖巧。

周美云看柯茉绵带着孩子上了她那辆宝蓝色的跑车，直到她的车开出老远，周美云都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一想，她说不是就不是了，自己还瞎担心什么呢？

反正蒋士铨就快和自己结婚了，他早就离开了柯茉绵的生活，而且再也不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