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晚饭过后,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蒋士婕踱步到窗前，问望着漆黑窗外的柯茉绵。

“等雨停了再回去。”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蒋士婕有时搞不懂柯茉绵是真不懂还是装的，或是说她明明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又故意绕开了。

刚才在饭桌上她爸妈对她的态度想必柯茉绵也都看在了眼里, 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一家人，蒋士婕很想问她, 要和蒋士铨脱离关系势必会伤到他们的心，依着柯茉绵重情重义的性子, 怎么能狠得下心？

“我只知道我离不开方清妤。”柯茉绵始终面对着玻璃, 看向玻璃上蒋士婕的身影，淡淡道。

“那你能不能放下我哥？”雨滴砸在玻璃上，将蒋士婕的脸映了个半清不楚。

身后是富丽堂皇的客厅, 亮着耀眼的黄色灯光, 柯茉绵只看见外界的事物被浸渍在大雨里，化为黑暗。

“重要吗？”她想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 和方清妤在一起时可以忘掉一切累赘, 但当她又是一个人时，那些不得不考虑的问题又会出现在脑海里，逼她去正视面对。

“柯茉绵，”蒋士婕冷着语气，凝视着柯茉绵面无表情的侧脸半晌, “你太让我失望了。”

“如果你的失望是因为我要和士铨分手，或是我爱上了方清妤，那么很抱歉, 我无能为力。”柯茉绵说的很轻，亦很沉重，家里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说什么都得注意。

“我只是鄙视你连自己的感情都理不清。”蒋士婕说完转身离开，正遇上拿着牛奶靠近柯茉绵的蒋士铨，她瞥了他手上的玻璃杯一眼，不屑地笑了笑，搞得蒋士铨摸不着头脑。

“绵绵，下这么大雨，索性别回去了，今天就住在这里好吗？”他抬起杯子递给她，柯茉绵晚上有喝牛奶的习惯，他一直记在心里。

柯茉绵握住杯子，一股温热传递到她的手掌，抬眼看见蒋士铨温和地对她微笑，心里一动，把杯子放到桌上。

“去你的房间，我有话对你说。”

房间……是个暧昧的词语，至少在蒋士铨听起来是这样的。

舒适的大床，整洁的被褥，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这一切都让蒋士铨在关上房门后不可抑制地有了些许冲动。

“士铨，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蒋士铨转过身就听见柯茉绵说了这句话，他压根没搞清楚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忽然想说这个？”蒋士铨笑，看似轻松地解开领带。柯茉绵的话在他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要知道自己和她在一起有多久了，要他和柯茉绵分开，简直难以想象。

柯茉绵思忖着接下去要说的话，她的语言组织能力不差，可这时候竟想不出合适的话，一看到蒋士铨温柔的眼神，就算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口。

想想方清妤，想想当初信誓旦旦的约定。

柯茉绵正要开口，蒋士铨弯腰打开了床头柜，拿出一个别致的小盒打开，端放在柯茉绵面前。

“本来是想找个隆重点的场合给你的，虽然我们从小就订了亲，但求婚这种环节还是要的，我觉得你会喜欢。”

钻石正对着柯茉绵，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柯茉绵大脑一片空白，之后蒋士铨说的一番话完全没有听进去。

“我不知道你是听别人说了什么话，但你必须知道我对你是真心的，绵绵，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蒋士铨合上盖子，“这个戒指会在一个合适的机会套到你的手上，现在给你就不算惊喜了。”

“士铨……”柯茉绵有些难过，蒋士铨没有错，她不想伤害到他，但她更不想去伤害方清妤。蒋士铨从出生便过着一帆风顺的日子，而方清妤却在穷困的同时遭受到爱人的欺骗，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承受再一次打击，柯茉绵也绝不允许自己做出任何对不起方清妤的事。

“前天我遇到了美云，变化挺大的，你知道我和她是初中同学，她那会一直暗恋我来着。”调暗了床头灯光，蒋士铨从架子上拿下一瓶红酒，倒了两杯，一杯给了柯茉绵，语气漫不经心，像是闲聊起生活琐事。

红色的液体像是有着生命，沿着杯口缓缓流动，柯茉绵望着杯中的小小漩涡，陷入了对周美云的那点零星记忆里。

周美云和蒋士铨同岁，实际上柯茉绵和她并没有过多交际，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常遇到她和蒋士铨走在一起。好像是蒋士铨初三那年，十五岁的他俨然是大人摸样，俊朗的外表以及优越的家境使得班里不少女生向他频频示好，那时柯茉绵还只是个刚到蒋士铨胸前的小女孩，完全不被那些狂热的追求者放在眼里，其中就有周美云。

很寻常的一天，蒋士铨逃课到柯家找她，后来，柯茉绵莫名其妙地被他带去了学校，莫名其妙地听蒋士铨面朝全班同学介绍自己，并宣布这就是他的未婚妻，他这辈子最爱的人。

十岁的柯茉绵，在众人嫉妒的眼光里产生了一点点虚荣，这点虚荣在之后的岁月中慢慢消逝不见，直至今天，它反而成了自己的负担，

“如果你和她在一起会是怎样？”柯茉绵试探着问。

蒋士铨把喝尽的酒杯放在桌上，宠溺地笑：“傻瓜，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一开始就是大人决定的关系，所以从来没有试过和另一个人发生感情会是怎样？”一副镣铐将她和蒋士铨捆绑在一起，身边所有的声音都在说——这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于是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从来不会去想解开这副镣铐会是怎样。方清妤的出现是个例外，她给了柯茉绵逃脱的钥匙，而蒋士铨还束在原地，作茧自缚。

这场雨无休止地下着，噼噼啪啪地砸着窗户，柯茉绵走到窗前，打开窗，一阵风夹着雨滴侵入房间，柯茉绵在这股新鲜空气里深深地喘息着，似乎这样才能让大脑清醒一些。

“绵绵，你今天怎么了？”蒋士铨看着她怪异的举动，担忧地问，“不舒服吗？”

“士铨，我想分手。”柯茉绵闭上眼狠心说了这句话，雨滴落在她的脸上，凉凉的，她倒觉得这样很舒服，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雨声和呼吸声糅杂在一起，柯茉绵放慢了呼吸，却听得身后的蒋士铨发出一阵轻笑。

“还是这么任性，我知道我这段时间没顾得上你，但公司真的很忙，你现在进了柯叔叔的公司应该也有感触，我们互相理解一下好吗？”

“我不是在闹性子。”要是蒋士铨骂她，质问她，柯茉绵或许还知道要说什么，现在听他这么说，柯茉绵真是没力气说下去了。

蒋士铨捂住她的嘴，柔声抚慰：“好了，都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努力改正，你也别随便和我提分手好不好？”

望着柯茉绵的眼睛里是一望无际的深情，蒋士铨在柯茉绵还在发怔的时候猛地吻住了她的嘴，稍稍施力，就把她带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他身上单剩一件衬衫，压在柯茉绵的身上，热烈地吻着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激情里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

血管里的热血快速窜动，雄性本能让他恨不得把柯茉绵的衣服撕个稀巴烂。

手指不耐烦地扯开那些繁杂的纽扣，嘴唇不住地去亲吻她裸/露出的皮肤。

“蒋士铨！”

一声怒喝让理智重新回到蒋士铨的大脑，他翻身仰躺在柯茉绵身边，望着天花板嗤笑了声：“抱歉，实在忍不住。”

柯茉绵的身体太诱人，一接近她，光是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就能使人疯狂地想去占有她。

蒋士铨搞不懂柯茉绵还在坚守着什么，她这样坚守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她到底还是会成为他的女人，现在做和以后做还不是一样？

蒋士铨的力气很大，果然他的肌肉型男称号不是白得的，若是他不肯放手，任柯茉绵再挣扎也没有办法从他身下逃脱。

到底他还是尊重自己的。

柯茉绵坐起扣上衣扣，上面的两颗被蒋士铨扯掉了，现在领口大开，正好露出内衣的蕾丝花边。

“士铨，我们分手吧。”柯茉绵在床单上摸到那两颗掉落的纽扣，攥在手心。

蒋士铨刻意不去看她，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充斥在他鼻间的每个角落，他生怕再看柯茉绵一眼就会压抑不住那股喷薄而出的欲望。

“我错了，绵绵，这是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逼你了。”蒋士铨说得诚恳。

“不是为了这件事。”柯茉绵只觉得好累，她解释再多也解释不清。

“今天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在蒋士铨看来，柯茉绵应该是被公司的事折腾烦了，本来她就不是善于表达感情的人，蒋士铨自认为自己很理解她，只当她是发泄作罢。

“我是认真的。”柯茉绵没想到连解释都会这么累，说着起身，蒋士铨紧紧地搂住她，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以后别说分手了，很伤人。”

“蒋士铨，我累了。”柯茉绵等着他松手，随即摇晃着走到门前旋开门把。

走出房间，并没有感到片刻轻松。

柯茉绵觉得自己好失败，从小到大都活在别人的股掌之间，他们自以为是地为她安排着以后的路，她该怎么活，她该和谁在一起。

她想逃，但她不能，太多的事情要顾虑，所以连她想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这件在常人看来最寻常的小事都成了奢求。

楼下的客厅灯火通明，蒋士婕披着睡袍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逗家里养的小猫，她看见柯茉绵从楼上下来，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明显的衣冠不整。她忽然凝了神色，快步走上去拉住她，沉声问道：“我哥对你做了什么？”

柯茉绵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紧紧拥住蒋士婕，她没有哭，声音却是哽咽着：“婕婕，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与我为敌，求你一定要和我站在一起。”

她只有蒋士婕这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她不能失去她。

蒋士婕一愣，柯茉绵的话让她有了不安的情绪，转而柔下声音，拍着柯茉绵的肩：“别瞎想了，我不是什么时候都和你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