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冲两人骑着摩云猇离开大队，穿过一片片荆棘，行出十余里后已出了密林。

眼前是一处山涧，对面便是影子岭。

影子岭三面环涧，只有东侧倚靠着一座巍峨的青山，一排排低矮古旧的青屋四散在岭上，间杂树立着几尊略显高大的雕像。

四周建有塔楼，隐约人影晃动。

“有些难办。”

左小冲将面前的杂草拨开，眯着眼睛道。

为深涧阻隔，他的佛门感应神通探查不了这么远的距离，要想探查清楚，需要越过深涧才行，不过这样一来，极易为对方发现。

“足够了。”明心眼波流转，却道。

左小冲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明心修炼的十方神魔咒擅控神念，洞察人心，侦察敌情的事自然不在话下。

“这么远，能行吗？”左小冲投来一道怀疑的目光。

“师兄怎么也和老魔头一样，小瞧人！”明心哼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中乌云汹涌，阴风阵阵。

“稍等！”

明心玉手一翻，掐一道与仙界大不相同的奇怪法诀，左手并拢，食指翘起，在右手掌心上点了一点，一声娇叱，右手掌心中立即生出了一团淡淡的玄妙青光。

她玉手轻轻一挥，这团青光散作漫天的星光，随风飘散。

“此乃风魔咒！”

明心定定地目视前方，似在凝眉体会。

与乌夫人接触时间一长，左小冲大致有所了解，乌夫人的十方神魔咒由十道神魔咒组成，明心方才借助风力运使的这道魔咒便是其中的一道风魔咒。

但凡有风，这道风魔咒便可运使。

此刻，明心的万千咒念依附于一缕缕风尖上，无形无质，悄然潜入了影子岭。

一炷香后，风魔咒反馈回来了信息。

“蚀地魔族人已通过听风蚊收到消息了。”明心的一双美目灼灼闪动，“他们知道我们来了，正在商议……”

“打算怎么做？”左小冲道，“战还是逃？”

蚀地魔族修炼地魔遁术，以往魔罗率兵来时，他们知道不是对手，往往遁入地下，失去了目标，即便是魔罗也无从下手，蹲守几天后无奈作罢。

明心微闭双目，似在聆听。

“打！”片刻后，她道。

“太好了！”左小冲轻轻一拍手，笑道。

这正是他需要的，他最怕的不是战，而是不战。

实际上，他早已揣摩到了乌夫人派他来率兵征讨的用意，乌夫人谋划过人，左小冲只是一名二相魔将，且带领的是一群老弱残兵，蚀地魔族必定轻敌。而且，左小冲虽然修为低微，但乌夫人知道，他的一身手段在一众魔将中无出其右，以左小冲此刻之能，即便遇上了魔罗也能抵挡一二。因此，乌夫人也不担心左小冲会出什么意外。

实际上，他让大军在密林中扎营的目的也是进一步麻痹对手，给对手一个错觉。

只要能接上火，就有胜机。

“蚀地魔族打算怎么打？”左小冲又问道。

“偷袭！”

……

回来的路上，左小冲走在前面，明心默默地跟在后面，也不说话，似有心事。

“师兄，你等一等。”

快要进林时，明心忽然叫住了左小冲。

地处蚀地魔控制范围，危机四伏，小魔头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急回头看，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唯一的意外就是明心的神情，此刻，明心半低着头，正揉搓着衣角，隐隐看出她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

“师妹，什么事？”左小冲疑惑地问道。

“师兄，我有句话问你……”明心讷讷着，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左小冲不明所以，又催促了一句。

少女脸上的娇羞之色愈加明显，她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大傻瓜，秀眉紧蹙，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似乎最终下定了决心。

“在你心中，我和白狐，谁更重要？”明心忽道。

因为难以启齿的缘故，她的声音很轻，低若蚊蝇，左小冲耳目聪明，听得一清二楚。

“我……”他顿时呆住了。

没想到此时此刻明心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明心来到闲人洞时，没有提及白若依的名字，但实际上，她只是故作不知。

一直以来，左小冲却以为她不知道，这时没有准备，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这真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之前空闲时，他曾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明心和白狐哪个在他心中的份量重。

说不上来。

白若依曾舍生忘死救自己性命，相陪死地黑泽，对自己真心真意，而明心，自从闲人洞一叙，两人一起出生入死，他能感觉到这个小师妹对自己一往情深，不然，在太乙宝殿前她也不能为自己挡剑，更不能陪着自己身入魔界，堕入魔道。

他也曾无数次纠结过，努力去说服自己，明心不过是白狐的替代者，但时日一长，他感觉白若依的影子越来越淡，越来越难以记起，渐渐地成了回忆，反而后来，每每一想起白狐时，浮现出的却是明心的身影。

实际上，他对明心已经动了心。

可是，左小冲呀左小冲，为什么你不敢表明？难道，你永远摆脱不了对白狐的愧疚？

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说出来，不是吗？

想至此处，他心中登时畅然，展颜一笑道：“师妹，我想好了……”

“怎么？”明心的声音依旧很轻，似乎不敢听最终的答案。

“我见明心如明月，不教新人代旧人……”

左小冲没有直接回答，却轻声吟了一句。

他的这句话一语双关，在其心目中明心就象明月一样，珍惜现在，珍惜她。

明心冰雪聪明，岂能听不出话中含意，她娇羞无限，忽然一拍座下的摩云猇，一阵风地从左小冲身边掠过。

“师兄，我喜欢你……”远远的，传来她的叫声，在密林中回荡。

左小冲哈哈大笑，大声喊道：“我也是！”

心里好象轻松多了，他扯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惬意地吹起了小调。

……

离大队尚有十里时，大军方向忽然隐约传来打斗的声音，他刚想运使佛门感应神通察看究竟，就见一人拎着一柄巨斧从大军方向急如星火地奔来，矮状的身影在密林中时出时没，是索九。

摩云猇体型巨大，索九早就看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左小冲面前。

“大人，大事不好了！”地人魔战士喘着粗气。

“何事惊慌？”左小冲道，看索九的表情似乎是出了大事，“蚀地魔族进攻了？”

“不是！”索九一指大军方向，“金总使和荆统领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荒唐！”

强敌在前，尚未交战，自己人先起了内讧，左小冲的脸色难看，方才与明心表明心意的好心情瞬息一扫而空。

两人急匆匆地赶回营地，远远地就见两头魔正兀自空中打斗，荆安是魔中贵族之一的大自在天子魔一族，修炼的是天子魔刀刀法，每一刀下去，一道青色刀光划破虚空，刀光之中隐隐飞出无数披头散发，形容可怖的神魔虚影，从四面八方扑去，将莫灵压制住。

莫灵的修为虽低，但他的如意魔刀排名三十六魔宝之列，刀光凶戾暴虐，纵横里许长，在身前布起一道黑光刀障，紧守门户，更时不时觑冷子一刀斩出，将天子魔刀刀光击溃，逼得荆安只得暂时退让。

双方全力而为，势均力敌，斗了个不相上下。

围观的魔卫分成了一左一右两个阵营，支持荆安的魔卫居多，但皆仰着脖子看得性起，喝彩声、叫嚣声此起彼伏，左小冲来时竟没察觉。

“住手！”左小冲一声叱喝，“两位有力气的话，留着对付蚀地魔吧！”

莫灵是左小冲嫡系，对他言听计从，听到他的呼喝，笑道：“荆安，主公唤我，这笔帐先记着……”

说完，他扯身落回地面，荆安一愣，实际上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将天子魔刀一收亦返身回来，与莫灵相互对视一眼，均是一脸的不屑。

“为何？”左小冲面带寒霜，也不多废话，直接询问原因。

“老爷，不，大人，荆副统领想要带兵从北面绕过去发动进攻，我不准，然后相约斗刀……”莫灵愤愤然地道。

“蚀地魔族就在眼前，如不立即进攻，一俟对方有所察觉，恐贻误战机。”荆安道。

左小冲微微皱眉，忽道：“军中谁为大？”

“大人修为不高，寸功未立，却凌驾于我等之上，难以令人信服。荆安身经百战，杀敌无数，这打仗的事儿比大人略懂一些，因此，斗胆替大人做正确决定，有何不可？”荆安振振有词。

“军中谁为大？”左小冲凝视着他，凛然又问了一句。

为左小冲气势所迫，荆安略低头道：“大人为大。”

“服从命令乃战士之本。”左小冲道，转头看去，“监军，此事该如何处置？”

监军名叫薛千目，年纪较大，是千手魔一族，在军中已经服役数十年。

“回大人，依照我兰苍魔域的军规第三十三条之规定，违犯军令，私自械斗，当各鞭五十。”薛千目从人群中走出，轻咳了一声，慢条私理地道。

左小冲被乌夫人安排统领这三千兵马，除了莫灵、明心及阿丑受指派之外，军中余人皆是老部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