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有一场战斗需要我们。”左小冲走到队伍前面，跃上点将台高声叫道。

出乎左小冲的意料，按说作为战士听到战斗二字应该是兴奋的，没想到，众兵士沉默不语，只有受到他鼓励的索九兴奋得鼓掌。

一旁的荆安摇头偷笑。

左小冲一时尴尬，沉默了一会儿，朗声道：“作为战士，你们难道不想战斗吗？”

“想……”有一半人举了举手，却有气无力，另一半人则无动于衷。

心病难医，左小冲轻叹了口气。

队伍前面的一名老魔卫忽然举起了手，大着胆子道：“大人，我有话说。”

左小冲点头示意说下去。

“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打仗，只是觉得不公平，老史我跟随裘仲魔王南征北战，如今力气不行了，便被踢到这养老队里，穿最差的铠甲，做最低下的差事，我不服气！”老魔兵道。

“老战士，你战功如此彪炳，那么你先告诉我，怎样才能获得公平？”左小冲肃然道。

老魔兵愣住，他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公平是乞求来的吗？”左小冲又问道。

众魔卫一齐摇头。

“当然不是！”左小冲隐约看到了希望，“魔民们用他们的双手种植粮食、饲养牲畜，获得了公平，地人族商人用秤杆买卖获得了公平。我想问诸位，作为一名勇敢的魔族战士，不为国而战，能获得公平吗？”

“不能！”

左小冲这几句话说到了众魔卫的心坎里，齐声高呼。

“为了公平，我们需要战斗！”

“对，战斗！”众魔卫举起手中兵刃，声震九霄。

荆安见状，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脸上变得异常难看。

……

三日后，一支衣甲略显晦黯，旌旗却十分整齐的地甲魔卫军出了西城门，兵发十万大山。

东圣城百里之外就是十万大山，数不清的山脉此起彼伏，有的高达千仞，有的绵延千里，间或大江横亘其间，滔滔江水横流，夜以继日。

左小冲骑着摩云猇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边是莫灵和荆安，地人族战士索九跟在后面，精神抖擞地走在其他魔卫的最前方。

方行出十余里，临近怒生江畔，就听身后有人高叫：“师兄，等等我……”

听声音是明心，左小冲回头看云，尘土飞扬，两头摩云猇飞驰而来，一人是明心，另一人是阿丑。

左小冲示意大军继续前行，自己离了大队迎了过来。

“师兄，可算追上你了！”二人在左小冲面前停住，明心笑道，“你走得太快了……”

“你们两人不在城中修炼，怎么来了？”左小冲奇道。

左小冲在万魔塔的这十年，明心和阿丑也没闲着。

明心拜了乌夫人为师，潜心学习十方神魔咒。十方神魔咒由十道魔咒组成，听明心讲，她已掌握了其中六道，只是咒法也须强大的修为支撑，修为越高，咒法发挥的威力也越强大，反之亦然。

她的修为略低了些，只修至魔使之境，天魔变心法领悟第二层，在没有进入万魔塔的情况下已经很了不起了。

阿丑则拜了赤姬为师，修炼的是一路神魔天箭。

随着年龄增长，她的容颜发生了巨大变化，脸上红一道紫一道的肤色淡之若无，成长为一位面貌清秀的少女，如赤姬那样浑身散发出一股英豪之气，却比赤姬少了一分天生邪气。上次左小冲出塔时，如不是看到她的眉眼依然仍略有些歪斜，差一点儿认不出她来。

“我看，你以后别叫阿丑了，改叫阿美吧……”左小冲忍不住跟她开起了玩笑。

阿丑连连摇手，她还是喜欢最初的名字。

后来，赤姬按照自己掌控的凤魔弓样式，城内最好的魔匠人为她炼制了一把小一点儿的凤魔弓，又配上了三支凤魔小箭。

虽然阿丑口不能言，悟性却奇高，而且或许是因为在寒冰堡吃够苦头重获新生的缘故，修炼极为勤奋刻苦，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潜修，短短几年，修为亦达魔使，神魔天箭术隐然已达到了赤姬的两三成。

左小冲不禁一时感慨，老天真是公平，失一道，得一道。

“听说师兄带兵征讨蚀地魔族，我央求师父，与阿丑一起过来相助！”明心道。

“打仗是男人的事，与女人无关！”

莫灵形影不离左小冲左右，左小冲离队，他也悄悄地跟了过来，听到明心说明来意后禁不住插了嘴。

“老魔，你也太小瞧人了！”明心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这样，你能挡我三道十方神魔咒，我便立马掉头走人！”

“真的？”

好战的老金眉毛一挑，登时来了精神，“十方神魔咒虽然神妙无方，杀人于千里之外，可你不是乌夫人！”

“好了，别闹了。”还是左小冲做了和事佬，“师妹，打仗可不是弄着玩的，你二人留下也行，但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处处小心……”

“当然。”明心嫣然一笑，看左小冲的目光中竟多了一分深情，“还是师兄最好。”

十年里，左小冲出塔入塔几次，每次都是匆匆一别，没仔细看过她，这时的明心美丽的容颜一如往昔，明眸皓齿，眉目生情，映着晚霞美艳不可方物，看得左小冲心中一荡，竟有些神思不属。

一旁的莫灵左看右看，已隐隐看出了一些端倪，压低了声音道：“老爷，你要是喜欢这个明姑娘的话就直说，少扭扭捏捏的，看得老奴心焦不已……”

虽然莫灵重获新生，但之前用了多年的称呼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他的声音虽小，明心似乎听到耳朵里，玉面“腾”得生出了一朵娇艳的红云，却没言语。

“多嘴！”

左小冲回过神来，嗔怪了一句。

受到责备，莫灵以为左小冲生气，正要赔个不是，不过偷眼再看，左小冲的脸上竟然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明明两情相悦，却非得故作周章？

他心中一乐，登时释然。

……

影子岭深入十万大山千余里，道路难行。

一队人马越过怒生江，行出百里便进入了十万大山。

在军中向导卫的引领下，三千人马沿着曲曲折折的羊肠小路缓慢前进，狭窄处只能排成两队，甚至于有些地方没有路，数十名魔卫们冲上前挥起魔刀一顿乱砍，硬生生地破开了一条路。

沿途时有魔兽出没，地甲魔卫虽然是低级魔卫，终究是正规军，因长年作战杀戮的缘故，整支队伍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强盛的魔煞之气。

开了灵智的魔兽极为敏锐，似乎嗅到了魔卫们散发出的天然杀意，约束手下丝毫不敢近前，而那些不知死活的魔兽天性贪婪，借着密林、山岩的掩护突然冲出来。

魔卫们迎头一通砍杀，眨眼之间将这些魔兽击溃。

只是有些地方地形太复杂，施展不开，数名魔兵一时不慎着了道，或被咬得鲜血淋漓，或身中毒气，魔军内配有专门的魔护师，赶紧救治，受伤的魔卫稍有恢复后跟在了队伍后面。

其中，还有一名魔卫中毒太深，已无法救治，直接被魔护师弃尸荒野。

这是魔族大军的军规，优胜劣汰，失去了作用的魔兵便会被无情地抛弃，左小冲虽然心有不忍，却无法更改。

走了一日，行军至半途，左小冲道：“太冷清了，丝毫没点儿打仗的味道。”

他命人高树军旗，司号手吹起雄浑的军号，战鼓手擂起振荡的战鼓，一路吹吹打打地前进，本来受到左小冲鼓动之后阵容有所改观的军容一下子松散下来，在外人看来，不象是讨伐强敌的地甲魔卫军，倒象是娶亲的队伍。

实在看不下去，荆安道：“大人，这动静太大，容易为敌方察觉我军军情。”

“荆大人自管放心，这统兵打仗的事，莫某还是略懂一二的……”左小冲笑道。

荆安撇了撇嘴，呵呵两声，不屑之心愈加严重。

热热闹闹地又走一日，越过了数座大山，穿过了三条长河，纵深而入千里，大军已渐渐接近目的地。

三千魔卫行入一片密林，一名向导卫几个纵跳跃上一棵高树树巅，手持长筒状的穿云镜四处观察了一番后跃下树来。

“报告大人，五十里外便是影子岭了。”向导卫一指正前方。

左小冲展开灵目，前方极远的地方隐约有一座低矮的山岭，在高大的群山和丛林遮掩下象是一道影子一样般，若不是向导卫跟随着魔罗来过几次，绝难察觉。

左小冲道：“扎营！”

众人均是一愣，莫灵道：“主人，不，大人，不可，易受攻。”

莫灵恢复了自由身，左小冲授意他改了对自己的称呼，老魔一时难以适应。

左小冲摆了摆手，道：“无妨。”

荆安在一旁又是暗暗偷笑，左看右看，毕竟是个统兵的雏儿，密林扎营是行军打仗的一大禁忌，他也不管，只看左小冲如何安排。

小魔头命人将大树伐倒，清出一片空地，三千人马就地扎营。

在小魔头的指示下，主将营帐建得无比高大，高出其它营帐丈许，远远一眼便能看到。

此举再一次犯了行军大忌，看得一众魔卫又是大摇其头。

“师妹，跟我去刺探军情。”左小冲道。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左小冲打算进一步侦查后再作下一步行动。

“老爷，要不要我陪着一起去？”莫灵一旁听到，试探着问道。

“不必。”左小冲一口谢绝。

“两情若得久长时，应惜朝朝暮暮。待得花开见明月……”

莫灵会心一笑，心中一动，竟然**地轻吟了一句。

其实，他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一问，并没打算跟着去的意思，两个相互倾慕的人在一起，扰了清兴反而不美。

“陈词滥调！”

还未等尽情发挥，明心忽然一板面孔喝断了他。

“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来？”老魔头将下面的词忘了个干净，干瞪着眼挠着头皮想了半天，竟续不上来。

呯的一声，一只硕大的草蚊子凑上来，他一抬手将之拍扁。

“小东西，乱我思绪。”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