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带李大海去招生办咨询,得知现在早已过了中考报名时间,李大海如果想上高中,必须复读一年。不过,他已经初中毕业了,不能回公立学校复读,只能自学或去培训机构备考。
苏凌跑了一圈,多方打听,最终选择了一家叫兴鑫的培训机构。
培训机构的负责人表示,今年中考过后,会新招五个班级,他们现在可以先交订金预留名额,到八月中旬,交了学费便能正式上课了。
苏凌痛快地交了五百元订金,登记李大海的个人信息,留下联系方式,离开培训机构。
骑上电动三轮车,行驶在街道上,李大海还有些恍惚。
他真的能继续读书了?
上高中,考大学,毕业去城里找工作,赚了钱孝敬爷爷奶奶,让他们安享晚年!
太不真实了,好像做梦一样!
“小心,前面红灯了。”苏凌提醒他。
李大海急忙刹车,抬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谢谢你,苏哥哥。”他真诚地道,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像小鹿斑比般可爱。
苏凌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蛋,笑道:“你只要努力学习,考出好成绩,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李大海脸颊绯红,是害羞的,也是兴奋的。“嗯!我一定不会让苏哥哥的钱白花!”
苏凌松手,放过他的小脸蛋。“走吧,回村去。”
早上六七点出门,这会儿都下午三点了。
绿灯一亮,李大海立即向前行驶,苏凌放松地靠着,欣赏街道两侧的风景,突然,他发现一家卖电动车的商铺,示意李大海开过去。
二十分钟后,苏凌笨拙地骑着一辆电动摩托车,慢吞吞地跟在李大海的三轮电动车后面。
村子的路没有建好前,四轮的车子不如两轮的电动车来得便利。虽然蔬菜能自足自给,但鱼虾肉仍得隔三岔五地到镇上购买,平时苏凌都是搭别人的拖拉机到柳侯亭,再坐公车去镇上,如今有了这辆电动摩托车,出行方便多了。
顺利到达柳侯亭时,苏凌接到了村长的电话,说是有人找,让他尽快回村。
苏凌心里“咯噔”一声,差点拿不住手机。
“村……村长,谁要找我?”他声音微微发颤地问。是蔺封吗?怎么会那么快找到他了?自己什么时候泄露了行踪?酒店门口偶遇,前后不过三四个小时,他竟然已经先一步到石溪村了?
“一个故人,确切的说,他找的不是你。”村长的话令苏凌困惑。
不找他?所以不是蔺封?
“那他找谁?”苏凌追问。
“找你爷的。”村长说。
原来是找二爷爷的!
苏凌刹时放松了下来。
“我马上回去。”
石溪村里,村长挂了电话,对身穿唐装的高瘦老人说:“苏老头的孙子马上回来,你们去村委等呢,还是在村里逛逛?”
“很久没回来了,逛逛吧!”唐装老人正是白瑾成,他带着温西来石溪村拜访故人,然而故人已逝世,膝下只有一个刚刚继承遗产的孙子。
村长见他们要自己逛,便不奉陪,回村委会办公去了。
白瑾成站在村口,有些感慨地望着六十年都没什么变化的村庄。
巨大的榕树,湍急的小溪,绿油油的农田,巍峨的凤凰山,这些景象与记忆中的重合,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和玩伴们一起嬉玩的日子。他们像猴子般攀爬大榕树,赤脚踩在溪水里捡鹅卵石,快乐的在田野上放风筝,结伴爬山采蘑菇、摘山莓……
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怀念。
一转眼,六十年过去,他已是耄耋之年,曾经亲密无间的故人,却和他阴阳两隔。
白瑾成慢慢地走在村中小路上,步伐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终究来晚了。
温西亦步亦趋地跟着祖父,随他在这个贫困落后的小村庄里散步。
他实在无法理解祖父为什么迫不及待地来这里,就因为这儿是祖父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吗?
据父亲说,六十年前的那场运动,白家害怕受到波及,曾祖父带着家中老小逃到hk,接着转去m国定居。在m国,四十多岁的曾祖父白手起家,创立了w·t集团,发展到今天,位列世界五百强,子公司更是遍布欧美,近些年z国政策逐渐开放,w·t集团才有机会开拓市场,白家子孙终于能回归故里了。
祖父是曾祖父的第三个儿子,从小醉心国画,到了m国也没有放弃,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艺术,既未娶妻也未生子,曾祖父怕他后继无人,临终前给了他百分之二十的公司股份,又过继温西的父亲给他当儿子。
温西五六岁时显露出绘画天赋,深受白瑾成喜爱,这次回国只带了他。温西以为祖父想借探亲之名,拜访z国的著名国画大师,哪知他竟然真要探亲。
他们在s市呆了两三天,今天一早坐飞机来h市,搭了蔺总的顺风车,到达柳仙镇,在酒店休息了两小时,祖父让温西租了辆dd快车,前往石溪村。
养尊处优的温西对这种贫困的小村庄不感兴趣,看到又土又穷的村民,更是难掩嫌弃之色。
白瑾成站在一间老屋子前,对温西说:“这儿以前是白家的宅子,如今换人住了。”
温西没觉得房子有多好,但听祖父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便道:“爷爷若是喜欢,不如花钱买回来?”
白瑾成摇摇头,转身离开。“物是人非啦……”
温西皱眉,上前扶着他走,一起回村口。
此时,村口聚集了一些小朋友,围着一辆电动三轮车,叽叽喳喳地吵闹着。骑在电动三轮车上的瘦弱少年,头戴草帽,身穿洗得发白的运动服,一脸为难地抓着后脑勺。
温西见了,问白瑾成:“爷爷,他是那位前辈的孙子吗?”
白瑾成仔细一瞧,摇头道:“看着不像。”
温西道:“不是说快回村了,怎么都过去十五分钟了,连个影都没见着。”
白瑾成道:“年轻人,要有点耐心。”
温西低头:“是,爷爷。”
苏凌和李大海刚回村,就被村口晒谷场上玩的小朋友们围住了,一个个嚷着问糖吃,李大海说了没有,小朋友们不信,他只好翻出口袋给他们看。
“我们是去卖枇杷,不是逛街。”李大海下意识地鼓着腮帮子。
“这个纸袋里装的东西是什么,闻着好香。”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咬着手指头问。
李大海眼疾手快,把纸袋子抱在怀里。“没……没什么东西,你们让让,我要还翠花姐车子了。”
这是他省下来留给爷爷奶奶吃的鸡翅鸡块,绝不能被这些小朋友发现。
小朋友们一脸失望,眼巴巴地瞅着。他们大多是留守儿童,五至七岁,没钱上幼儿园又不到上小学的年纪,整天在村里玩泥巴,以前苏爷爷在时,每次从镇上回来都会他们发糖,现在苏爷爷不在了,他们好久没吃到糖了。
今天李大海随苏哥哥去镇上,他们都很羡慕,见人回来了,蜂拥地过来,想讨糖吃。
“别为难大海,要吃糖的来我这儿。”苏凌停下电动摩托车,笑眯眯地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盒精致的巧克力。
“哇!”小朋友们看到巧克力,全都惊呆了。
巧克力耶!
只在电视广告上看到过的巧克力呢!
小朋友们面面相觑,竟然没有一个人去拿讨要。他们年纪虽小,但都知道巧克力比糖果贵,哪好意思讨贵的吃呢?
苏凌见他们一下子矜持了,把一条巧克力塞进一个小女孩的手里,温柔地说:“妞妞拿去吃。”
妞妞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苏哥哥!”
“不客气。”苏凌刮了下她的小翘鼻,接着把巧克力分给其他小朋友。
小朋友们都拿到了巧克力,兴高采烈地跑开了。
苏凌把最后一块巧克力递给李大海,李大海腼腆地接过。“我……我去还车子。”
他发动车子,很快开走了,经过两个陌生人身边时,奇怪地扫了一眼。
苏凌站在大榕树下,东张西望。村长不是说找他的人在村口吗?人呢?
正想着,不远处走来一老一少,看他们的衣装,不用问就知道是村长口中的故人,苏凌抬手朝他们挥了挥。
温西有些惊讶地看向那朝他们挥手的青年。
他头戴一顶黄色的大草帽,身穿一套蓝色运动衣,脚上套着白色运动鞋,单从这个装扮看,毫无特色,甚至有些土气,然而,配上他那张过分精致的漂亮脸蛋,以衣一头自然卷的及肩发丝,气质瞬间提高了数个档次,草帽在他头上是时尚、是潮流。
当他们走近时,温西看清苏凌衣服上的品牌标志,心中诧异。
auv,一般人绝对穿不起的国际名牌,定制一套十万起。
一个贫困小村的农村人,怎么可能穿得起这么贵的衣服?
别是买的山寨货吧?
白瑾成看到苏凌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了,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俊美面孔,他脱口而出:“苏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