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个奇异的空间里是怎么计时的,虽说是修叽的房间,但窗外却固定是灰蒙蒙的一片。倒不是什么都没有的虚无,按照修叽的说法,窗外的景色和她家周边别无二至,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修叽家并不是闭塞而荒僻的单元小区,而是临近正路的楼房。每天车辆都在窗外川流不息,即便是深夜也总会有大型的卡车路过。如果不是长久的居住在这边的人,光是汽车路过的引擎声就能吵得他难以入眠。然而这里往外看去,虽然市中心的高楼和广场都能远远的看见,可唯独少了些人烟,街上别说车辆,连行人都不曾路过。天色也盖着一层阴云,常暗得难以分辨时间。
如果将上一次睡下时算作第一天的话,那么第二天早上是修叽先醒来的。周淮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她手里拿着一部手机,两人都锁在一起因而上面的内容对周淮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上面是一段视频,周淮看见站台上等待地铁的自己落入轨道。
……
~
你们已经死惹。
但是呢~就好心地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吧。
只有一个人可以离开这个房间回去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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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铁边的风,还有那听起来惊悚无比的滑轨声……它们穿越了地狱的界限找上周淮,让他想起来那本该忘记的恐惧和不存在的疼痛。
摁灭手机:“无聊的恶搞视频,别看了。”周淮强硬的说,可他糟糕的脸色在修叽看来完全没有说服力。
“我们这是死了吧。”
“没有的事。我们只是被关在了很麻烦的房间里。”周淮毫不犹豫的否认,“找到关押我们的人就能解决问题了。他有这种能力作弄我们就不会对我们无所诉求,只要能和看守见面我有办法让他放我们出去。”
“你不用安慰我啦。”修叽笑得惨烈,“其实我都知道的。我本来想卧轨自杀,但是就在那瞬间太害怕了,所以……对不起。”
这次换周淮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心死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个普通的家教,如果对面累了,他可以保持安静,对面乏了,他也能随口编个段子。可是如果对面绝望了,大概只有宗教和心理医生能给予她最后的寄托。
“我的房间里是没有地毯的,所以我醒来后找了一下,果然发现了。所以……”
“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现在请你回到原本的世界吧。”修叽笑着对周淮说,她的手中递出了一枚钥匙。
“你的手在抖诶。”
“没事的,只不过有点冷。”
“而且你笑得也很勉强。”
“没事的,没事的……”
“但是你眼眶都红了。”
“我没事……”
“其实你很想出去吧。”
“对死亡还是害怕的吧。”
“留在这里就真的死了啊。”
修叽:“……”
“嘛,真是的。”周淮接过钥匙打开了手铐。看见修叽低下头啜泣的样子……她只是在强忍住泪水罢了。
“我是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有人会想要自杀啊,又不是游戏,初始没刷好就删号重来。人死了就真的失去一切机会了。”
“我那个不靠谱的朋友聊天的时候和我说过,至少我记得卧轨自杀是最坑爹的死法之一。他是怎么形容来着……哦,身体会像燃烧的木柴一样炽痛,而你对这地狱般的痛感却无能为力。人在死亡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极其敏感,一秒钟就好比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所以卧轨自杀的人会被泡在岩浆中的‘快感’折磨一个世纪。”
修叽害怕的快哭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了,至少给你一个建议让你换一种舒服一点的死法。嘛当然我那个朋友最后都没告诉我什么死法比较舒服。‘我当然知道什么死法才是安乐死,不过你只需要记住自己能想到的死法都伴随着莫大的痛苦。’这家伙的原话就是这样的。‘我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的嘴脸很贱对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唯一给我的提示是痛觉本身虽然是在大脑中产生的,但大脑里并没有痛觉的感受器,所以汉尼拔吃脑子的死法虽然很恐怖,但差不多就是最安乐的死法。不过嘛他还说想靠这种方法安乐死的首先要面对一个问题,就是头皮上痛觉还是很敏感的……嘛,说话说一半,不愧是贱人。”
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修叽眼中噙满泪水,无助的抓着周淮的衣角。她不敢再抬头和周淮对视,一旦对上眼神,她怕她会直接崩溃。
“害怕吗。”周淮握住修叽颤抖的手,微笑着,蹲下来将她抱住。
“那你至少真的想活下去。”
周淮抱起修叽撞开门,向仿佛永远无法到达的那扇门冲去。“两个人来当然要两个人走,人生不贪一波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没有夕阳只有漆成洁白一片仿佛医院过道的长廊,奔跑着的小叔叔怀抱着阴郁的少女,向着无望的门扉发起冲锋。愚蠢而天真的像对风车冲锋的堂吉诃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