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让你感觉特别——特别疲惫的事情?
它让你疲于应对，疲的两手招架都觉无力。
宫里的事情于果果来说，就像灰色的海水将她一浪又一浪的拍死在海滩上，她想逃到一个没有这些规矩的地方；一个不会不许做这个，那个也不许的地方。
她也不曾这般地生长在这权势之中。
是的，她快要忘记自己从哪里来。
——
果果被突如其来的皇后懿旨砸到万国寺去修行六个月，美名曰：为六王爷祈福，真是彰显她无比“爱慕”王爷的一颗小红心。
果果托着歪歪的脑袋生生叹出一口长长的气来，她眼神悠远，仿佛看到她自己在万国寺下，怀着一颗无比虔诚的心，打扫寺下红了一地的枫叶。忽地，她又眼神一转，想想夏天刚到，那枫叶还是绿的。
唉，是扫一地的绿树叶……。果果不想再感叹什么，心中骂得那陈皇后好几十遍！
她娘的！她姥姥的！她奶奶的！……不待见就不待见呗！没有必要让她去万国寺修行个六个月，果果气得牙齿咯咯地响，心里这一口气就是出不去，憋得她就要抓死自己！！
“忍住，忍住，方果果你给我忍住！”果果腾地起身，吓得身后站着的秀晴慌张后退了两步。
“王……妃，您怎么了?”
果果嘿笑，抓着衣裳打了好几圈，纠结道：“那什么……我想……我想方便。”
秀晴羞笑：“王妃，您这边请。”
“噢！”果果应声。
四方的夜里，星光将四下里的景致照了个模糊朦胧轮廓，还真有点身处恐怖故事里的味道。
秀晴将果果带去一个偏院，她其实是不熟知这些地方的，除了绕了千回百转的太医院，若非宫人们领了九次路，她怕有十次都在迷路中。
而她现在竟然还想，握着含笑花粉，去到皇后住的万寿宫去洒一洒，让陈皇后三日内笑得忘记她还是个皇后。
不敢？！……
她不敢？！
沉思了良久。
“我们回去吧！”果果说的小声，大抵是疲倦。她惊异于自己的不敢，她深知以前的自己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莫不说是陈皇后，就连现在的太子妃慕容文锦，她也是没有那个胆量在她的东宫处洒上这些个含笑花粉。
夜深了，宴散了，果果出了宫。她踏上回府的轿子，稍觉安心些。心里筹备十几件事情要做。
三日后，她就要去万国寺了。
唯一让她觉得心里安慰的事情，她又有银子了，她离她的计划又近一步。
一下马车，果果直奔听雨阁，心里空落落，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却是想不起来。等下换了这身衣服，她想快点出府看看彩莲好了没有。
“王妃，您慢些，您慢些……。”果果身后的一众人，走得也是匆忙。
“你们去忙事，不用跟着我。”
夜已那么深，就算有事情，那也是明日的了。为首崔三娘，躬着身子，谄媚道：“回王妃，过两日是八王爷生辰，单子奴婢已经拟好了，请您过目。”
果果驻步，回头深看了崔三娘一眼，也是了，这次进宫去是平阳节祭祀的事，她表面看上去，倒算是得到整个皇宫的重视。自是不用说王府中的这些人了。
“不用了，以前你们是怎么做些事，今后也这么做就是了，不用来过问我。”
崔三娘保持躬身的姿势，推脱道：“王妃，您是王府的女主人，这些事情还是理一理吧。毕竟王爷出征在外，这王府上下的事情，您该操心的事还是得上心啊！”
“拿过来，我看看！”
崔三娘当即递了过来。
果果诧异地接过崔三娘手中的大红礼单，正要去看，旁边打着灯笼的丫鬟将灯掌得高一些。
一群人不去睡觉，深夜里等着她，真真是有心了。
“就这样吧。”果果抬头对着崔三娘道。
崔三娘收好礼单，正欲再开口。
果果皱眉：“有什么事情，明日里不能说。非今儿说！天都那么晚了，歇息去吧！”
崔三娘急道：“王妃，听雨阁整修好了。您的东西也一并给您收拾了过去。奴婢没有其他事情了，奴婢这就下去。”
果果慌然“噢”了一声，神色有些凄婉，声音也低了下来：“我知道了，你们也都下去，不要跟着了。”
众人一声“是”，当即退下了。
权势真是个好东西，可惜不能人人都有，也不是人人都有过。
而她果果自知，这种东西她以前没有过，现今也不曾有。
静悄悄的听雨阁，她是很熟悉的。
但如今这般奢华的听雨阁，她是不熟悉的。好在她终于有机会离开这樊城了。
翻腾着新整理的衣柜，却是没有一件合适她现在出去穿的衣裳，只得挑了件粉黄……粉黄的，她低头还是觉得太乍眼。
收拾了一番后，果果匆忙溜出了门。
星空下的夜色，苍凉如水，果果深深嗅了下空气，她实在是喜欢这样的味道，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开始复活了。
到了百草堂，彩莲厢房里的灯依旧是亮着，她推了门进去。
依旧苏生打扮的苏稔正怔怔地望着她。
呃……他的眼睛散发出来的光，实在让果果感到不好意思。她指着门说：“我看灯还亮着，就自己进来了，苏稔，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呃……还在望着，果果又回头看了门一眼，噢，她想起出门虽换了衣服，发髻上的金钗银簪却是忘记拿下来了，她摸了摸头，又向上望了一望，只瞅到额上流苏银片，还是在宫里的打扮。
果果向苏稔晃了晃手，指着自己的脑袋道：“你不认识我了，苏稔，我是方果果。”随后她又补充了：“就是对面方正医馆的大夫。”
苏稔察觉自己失神，低下头道：“在下唐突了。”
他说得好像很委屈似的，果果凑上前去：“怎么了？”
苏稔自发似的后退两三步，“没事。”
果果依旧向前，苏稔自发似的后退三步，再三步。果果实在惊奇他的反应，皱眉瞅着他说：“我想去看看彩莲。”
苏稔脸色突然爆红，血色爬到了耳朵根。
果果今日只觉他很怪异，不过彩莲才更是她要担心的对象。
苏稔向旁侧了身，在果果身后跟着一道来了彩莲床边。
“已经拆线了啊？”果果望着彩莲问身后的苏稔，又看了看彩莲的两只手臂，虽然伤口深的地方并未好全，但伤势大部分已经开始结痂了。
“方姑娘，彩莲姑娘她已经好得可以下床走动了。”
果果高兴地回头，神彩也飞扬起来：“苏稔，你医术真好，我真是太爱你了！”没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啊~~~~~？啊~~~~~？啊~！她说了什么？？！
“方姑娘……”苏稔的目光火热。
果果弯着的腰一下子直了起来：“那个什么……什么……我的意思是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
苏稔仍看着果果道：“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炽热的眸子渐渐沉了。
果果想起，宫里带出来的银子，她仍是随身带着的，本是要放在方正医馆里留着用的。她想了想彩莲看病吃药花了不少银子，总是要付些医药费，白吃白喝白住，还要免费治病，人家看起来很傻吗?！
想到此，果果从腰间拿下鼓鼓的荷包，递于苏稔。
苏稔疑问：“这是什么？”
果果笑道：“银子都不认识，发什么愣呢？快接着罢。虽然这些医药费还不足，可眼下我只能拿出来这么多。”
忽尔，果果敛了嘴角的笑，沉声说：“若是以后我们还能再见，我会把赖的这些账都给还上的。”
“你要走？”苏稔急急地问。
“小姐……？”正熟睡的彩莲醒了，看见自家小姐回来，急着便要起身。看到苏稔还在，便坐在床上低着头。
果果走过去，拿架子上的衣裳给彩莲披上，“伤才刚好些，小心再伤着。”
彩莲又攒起了眼眶里的泪，刚开口，泪便滴了下来：“小姐，你怎么样，大小姐对您好吗？”
“好。”
彩莲哪里信得。
果果又接着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因为我一身的伤。你要是好不起来，我倒是真的不好了！你伤好了，我便能真得好了。”
彩莲又低下头去。
果果坐在床沿，抱住她，轻拍着彩莲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忽尔，凑在彩莲耳边上，用极低的音道：“过两日我们便离开樊城了。”
彩莲惊恐，眼里仍浸着泪，望了望一旁站着的苏稔。
二日一早，天大晴了。
果果推开听雨阁的门，这个晚上她着实睡得不好，比宫里的那几晚更不好。
崔三娘带着一行仆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还未洗漱，果果揉了揉眼睛，盯完崔三娘手上托着的一身男装，给她的？怎么可能！
崔三娘施完了礼，说道：“王妃，皇上派人传了话，说是要您给王爷修一封书信。”
从崔三娘身后走出来一人，那是服侍皇上的小金子。
他恭敬道：“王妃万福。”随后上前递了一封封了口的函件给面前的王妃，又接着说：“皇上说，您看完就晓得该怎么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