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事接近五十岁，臃肿的身材把名贵的西服撑成了灯笼罩子，秃到脑后跟的头顶有三撮扭成小辫的头发搭在上面，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闪着精光，虽然已经是冬天，他还是脸上还是冒着汗，手上也是湿漉漉的有着永远不会干燥的粘液，这样的手我绝对不会想触摸到第二次。

要不是我反反复复确认了他的身份，我实在难以想象，面前这个人就是导师精心挑选出来了，替代施雯的人物。导师显然吸取了以前失败的经验，他安排的都是可以使他放心的成年人。

王主事前来是要与孔殊商议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微妙的将导师的怒火传递过来，导师要严力他们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他唠叨说了几句，我已经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王主事十分识趣的道：“孔爷，他们可就要劳您费心，咱们都是为导师效力，我这边有什么没有周全的您还要担待。”

孔殊与他们果然是相互独立牵扯的，我昂起头，干瘪说：“导师的命令我定会尽心完成。”

王主事露出灿烂了笑容，礼貌告退，“为了大计。”

“为了大计。”我将他的话复述了一遍，我后面还有话，他再也没有机会听了。

黎明刚刚到来的时候，手下便传来噩耗，王主事在回去的路上遇刺身亡了，我站到窗户前，灰暗的天空似乎有几缕阳光就要穿透进来，“为了大计。”我在心中又默默念叨了一遍。

黎明拉开的是张血腥杀戮的巨幕，严力要对无面进行斩首，探员将这个命令贯彻到底，现在这个时间是我们最有利的时间段，温玉炎死后，导师虽然全面掌握了局面，但是他想要彻底接手温玉炎的势力，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间差被严力运用到了极致。

斩首便开始了，严力已经斩去无面的两员大将，让无面的整个行动网络近乎瘫痪，导师不得不从幕后走上台面，这就是吴国栋的引蛇出洞的计划，这个计划似乎已经达到了，然而严力却没有要罢手的意思，他将目光又放在那些影面人身上。

无面人加上影面人已经无面定型的搭配体系，一旦失去了影面人的辅佐，无面人几乎就成了一个摆设，而培养出一个影面人的难度不亚于重造出一个无面人，严力绝对不会放过重挫无面的机会，他要趁着这次机会尽他最大的能力打击无面。

严力斩首行动的果断以及对象的准确掌握似乎已经出乎了导师的预料，负责刺杀的探员直接找到藏在暗处的影面人，就在这个黎明的时刻，已经有二十多个影面人倒下，这都是黄杰的功劳，导师没有想到的是他精心掩盖的那些无面人与影面人，在得到严力的更高的权限的照妖镜早已无处遁形。

我们对于无面的掌握，早就超乎了导师的预料，导师显然已经等不下去了，刚吃完早饭便差人前来，要我过去商议，吴国栋笑道：“蛇已经等不及要出洞了。”

严力只好收拢兵力，全心准备下一个斩首计划。

坐上车沿街走过去，寂寥的行人，空荡的街市，一股无形的死寂正在疯狂扩散着。

严力的声音从我的耳中再次响起，在这样惨淡的光景里，他的声音充满了悲凉。

“杨铭，我们已经登陆，正在岸边聚集，按照原计划行动。”

正如吴国栋所建议的，我们将手上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汇集起来，透过严力的声音，我恍惚可以看见，有接近百人正在站在他们面前，他们或许已经预感到未来，睁着一双双沉静的眼眸，望向站在最上面的严力。

严力没有切断与我的通讯，他的宣讲我完完本本的听见了。

他说：“今天没有太阳，东海已经被这片恐怖的阴云笼罩住了，这股阴云不散，春天就不会到来。这场仗没有荣誉，甚至不会有任何人知晓，但是我们应该知道，只有我们才能冲散这阴云，这有我们才能重新让阳光普照在这片土地上，你们是英雄！”

严力说的是你们，唯独将自己排除在外，他知道，他根本不配这样的称呼。

“下雨了，不，是雪！”

严力低声呢喃着，我摇下车窗，伸手出去，片片晶莹的雪花从灰白色沉重的铅云中落下来，这个大海边的城市不常下雪，上天像是要铺下一条洁白的大道，雪花落到掌心，立即化成一泓冷水，我注定是握不住了。

车一路来到西城边的西山别墅，后面的东海城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我看了背后一眼，趁着独处的间隙，我问严力：“这么大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严力的声音已经冰冷的没有任何的情感，他说：“如果只有罪恶才能换来黎明，我愿意做这个唯一的罪人，从我踏上这条路的第一刻起就有了这样信念，这是我的，也是老吴的。”他又说：“不管接下来如何发展，你一定要小心，你一定要活着出来，你们才是最后的希望，你一定要活着。”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准备好了吗？”

严力对着旁边的叫道：“行动！”

我同样问黄杰，黄杰还留在船上，他忽然说：“关大叔，你一定要小心。”

我笑了起来，说道：“小兔崽子，说了多少遍了，不准叫我大叔！”心中还是不放心，我又问：“你这边都安排好了吗？”

黄杰乐观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已经都和他说好了。”

我鼻子忽然酸了起来，心中的千言万语，到头来只能感叹说：“小兔崽子，你们真的是长大了。”

严力已经行动，按照原定计划，由他带领人摧毁无面的核心机构，而真正的斩首任务，是由我来做的。

“让我来看看你们的真实实力，看看这场仗，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我昂首走进西山别墅，旋起的风声疯狂咆哮着，雪越落越大，这会是一场大雪，将会埋葬这真真假假的一切，等到冰雪融化了，就真的会有新的阳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