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雨更加勤了，也更具有夏天的情味，太阳出来前下了一场，等到太阳出来了，又停了下来，蒋璇便在这样的天气里来到警局。
蒋璇曳着伞，清晨的阳光不刺眼，照在坑洼的浅滩上泛着金黄色光芒。这种时候她是不愿出门的，天一放晴，路上便挤满行人，她不喜人多，越来越不爱。
这么早过来，警局应该是空空荡荡的，可是现在却也挤满了人，她便在外面等着。
雨伞上储藏着一些雨水，现在都滴落下来，汇成一小泓水滩，伞头戳在上面泛起浅浅的涟漪，颇为有趣，便把玩起来。
水本该没有涟漪，水原本如镜一般平整，是外力生起的波澜，像是风，像是石子，像是现在的伞头。它们都是恼人可恨的贼，总是毫不在意地让水荡起涟漪，又毫不在意地离开，但它们总归扰乱水的平静，即使看不见了，涟漪仍旧在细微的分子间荡漾着。
蒋璇叹了口气，痴痴看着面前微微荡起的涟漪。
“蒋医生？”
突然有人唤她，蒋璇惊醒过来，黎婉正站在她面前，一想到刚才的情状都让她瞧见了，或者一早就瞧见了，她有些羞惭。
黎婉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蒋璇，从头到脚，一丝一毫也不放过。蒋璇的头发很长，扎在脑后，只着淡妆，她工作的时候总是这副打扮，穿着也相得益彰。黎婉却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眼神来回穿梭着，像是在比较。
蒋璇渐渐笑着，心中其实是疑惑的，她礼貌性的笑容是在提醒对方。
黎婉很快收了目光，冲蒋璇点头，“随我来吧。”
她们一同走进警局，先要去找吴国栋，吴国栋安排人给蒋璇介绍基本情况。
蒋璇拿出手中的小本子，笑着说：“昨天晚上我已经做好功课了。”
曹炎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们主要是想请你确认她是真疯还是装疯。”
蒋璇点着头，她早就料到这样的要求，曹炎说完没走开，有低声在她耳旁悄悄说了几句，她不自觉多看了黎婉几眼。
黎婉领着蒋璇来到为施雯专门设的看守点，四周的墙壁都是用柔软的填充物包裹着的，施雯坐在里面神情呆滞。
蒋璇上下打量了施雯一番，问：“她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自己扯掉的。”
蒋璇同情看了几眼，开始做着她的诊断。
施雯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不管蒋璇问什么，只是偏着头呆呆望着前方。
蒋璇突然合上笔记本，看向黎婉道：“为了不避免她再做出自残行为，将她的头发剪掉吧。”
黎婉取来工具，她们一起先将施雯的头发梳直，她的头发其实很柔很长，十分秀美。
蒋璇顺着头发滑下，忽然叹气道：“她应该很喜欢你的头发吧，你的头发真美，可是现在要剪掉了。”
施雯的眼球颤抖了几下，仍旧是那副神情。
“如果你答应我不再这样，我可以不给你剪去。”
施雯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不理不睬，蒋璇又叹了口气，只好剪下来，青丝落满一地，施雯的眼球又颤抖了几下，溢出晶莹的泪水，她强忍着，没有留下。
她们又替她修剪指甲，做完后便一起走了出来。
蒋璇并没有说她是真疯还是假疯，这是一个严谨的判断过程，不能草率定下结论。
黎婉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蒋璇没有立即离开，站在黎婉面前温和笑着道：“我能和你谈几句吗？”
“我吗？”黎婉有些愣然。
蒋璇浅浅笑着，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关于女人的话题，她们聊的十分投机，蒋璇分享她关于流行的见解，让黎婉十分羡慕与钦佩，她们一直聊到警局外面。
临近分别的时候，蒋璇突然问道：“黎警官，我们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没有。”黎婉答地十分干脆。
蒋璇仍旧疑惑，也没多说，递上一张名片，“有空的过来坐坐吧。”
黎婉翻着手中的明白，迟疑想着该怎样拒绝。蒋璇双手提着伞，笑道：“反正我一直是一个人，清苦的很，你可一定要常来找我解闷，今天我们还没有聊完呢。”
黎婉笑了起来，点着头。
王博终归还是放了，这是吴国栋心中早已有了盘算，在王博走出警局大门的时候，吴国栋也带着一小队人悄悄跟在后面。
王博走进一家餐厅，久久没有再出来。
“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曹炎忍耐不住。
吴国栋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笑道：“不用了，他这是在试探我们。直接去工地。”
吴国栋带着他们来到工地，挑选了一处绝佳的地点隐藏起来，一直守到深夜也没等人来。
曹炎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道：“局里的电话。”
“我没空听，你替我回复了吧。”
“您一定要接，施雯死了。”
吴国栋眉头陡然一皱，“死呢？这怎么可能？”
就在吴国栋离开警局不久，施雯突然口吐白沫，在送往医院的途中便断了气，尸体还放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面。
吴国栋急忙赶往医院，医院门口站着几个警察，见他过来立马迎了上来。
“人在哪里？”
“已经断了气，局长他们都在，尸体在停尸房里面。”
“医生检查过了吗？”
“没……没有，过来的时候她就断了气。”
吴国栋双眉一竖，“没有检查过你怎么敢说她死了！”
停尸房外的走廊里占满了人，一个嫌疑人在警局里疯了又在警局里死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纷纷在商量着怎么撇清自己的关系。
“老吴，你过来的正好……”冯局叫住他说。
吴国栋愤怒看着众人，吼道：“你们不守着人，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一下都怔住了，过了好久才有人开口道：“吴处，她死了。”
吴国栋有些悲哀，“我要见尸体。”他冲进停尸房，又走了出来指着里面冷笑道：“尸体呢？”
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进到里面才惊醒过来，停尸房中间的铁床上早就空无一物。
“这……这怎么可能。”
吴国栋颤抖着，锐利的眼神扫过众人，每一个人都不放过，“还不快找到她！”
他们虽然也焦急万分，但一个都没有动，在等人说话。
冯局开口了，“老吴啊，这件事你就先别管了，先回去写几份报告……”
吴国栋身子一震，险些晕倒了过去，他知道他被停职了。
冯局叹了口气，“老吴，你先不要急这都是暂时的，你的工作先由老章来做。明天开会后会商议出一个合适人选来接替你的工作，这些天你太累了，你就好好休息一下。”
旁边有人要扶住他，吴国栋摆着手吃力站了起来，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这段时日他的工作是十分失败的，抓了很多人，但连真正的影子都没有碰到，老章提醒他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
吴国栋木然走出停尸房，“老吴。”老章叫住了他。
吴国栋看了老章一眼，拉过他低声道：“你要小心，鬼已经深入内部了。”
老章睁大眼睛，吴国栋拍着他的肩膀道：“老伙计啊，接下来就全都靠你了。”
老章郑重点着头。
在医院的不远处停着一辆救护车，两个医生模样的人双手被绑着，嘴巴上缠着胶带，有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子坐在里面，长着一张混血的脸，嘴角的刀疤没有破坏他英俊的脸，反而增添了些魅力，让他感觉一直在笑着。
他在手中把玩着针筒，在他面前躺着一具尸体，旁边被绑着的人变得焦急起来。
他邪魅笑了起来，像是玩够了不在逗他们，将针管扎进面前的尸体。
针管中的药水全都灌入尸体，尸体霎时还阳，长呼一声惊坐起来。
施雯喘着气看向周围，看清后立马警惕起来，盯着旁边的黑衣男子冷冷问：“你是谁？”
他继续笑着，“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怎么现在见了不高兴吗？”
这时突然有人在敲车门，车门打开王博从外面钻了进来，见到黑衣男子十分恭敬道：“七爷。”
施雯霎时明白过来，眯着眼看着面前的这个七爷，“你就是ZT的人？”
七爷扔掉针管，虽然仍旧像是在笑，但是脸色却十分凌厉，“没错，现在，我们该好好谈谈了。你只有三句话，给我一个让你让他们活命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