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或馀悲，他人亦已歌。祁牧的死在急匆忙碌的脚步中渐渐成了回忆，就像割开的伤口，痊愈后也会留下伤疤，伤疤也会随着时间淡去。
吴国栋安置好随祁牧一起参与行动的人后，提着一叠文件走进审讯室。
审讯室里坐着的是施雯。
“施雯，没有想到我们再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方式。”
施雯苍白着脸，头发蓬松像头小狮子，自她进到这里一来没有受到丝毫的折磨，是她自己要弄成这副样子的。
施雯斜着眼看吴国栋，不言不语。
吴国栋打开卷宗，“我们还有一个案子没有了结，半月前你们绑架了张迅，他现在在哪儿？”
施雯笑了起来，灰白的嘴唇下是鲜红的舌头，她吐着信子道：“他死了。”
“死呢？尸体呢？”
“埋在了山上还是扔到了水里，我也不知道了。”施雯嘟着嘴，露出娇嗔的神态，冥思苦想一番后道：“哦，吴大警官有句话说错了。”
“哪里错了？”
“我可是从来没有绑架过张迅。”
吴国栋翻阅卷宗，不看她，“你不说？没关系，但是有宗案子你想逃也逃不掉。你去找ZT做什么？”
施雯此时闭上嘴，这件事证据确凿，她逃脱不了。
过了半晌，施雯突然开口道：“有件事我也想不通，为什么你能在那么巧的时机赶过来。而且还能打扮和他们一般模样。”
吴国栋盖上卷宗，“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吴国栋在之前汇报上说的一清二楚，祁牧当时让一起的卧底警察回归队伍，他们第一时间找到了吴国栋，告知了他们知道的所有讯息，自然包括ZT的装扮。ZT的成员全都戴着头套虽然让别人无法窥见他们的真面目，同样只要有人戴着同样的头套也轻易分辨。
吴国栋双手支在桌子上，锐利的双眼盯着她：“你可以继续在这里装疯卖傻，我也不需要你说什么，杀害警察，勾结ZT，劫持机场，绑架张迅，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施雯仰面朝天，嘿嘿痴笑起来。
吴国栋俯下身子，“你只是一个大学生，你根本不能掌握如此庞大的组织。你只是一个傀儡，在你背后还有人是不是？”
施雯突然眯住双眼，从眼缝中迸出青光，“你不用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她的语气十分冷淡，神态癫狂，“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你会说我还年轻，我还有大好前程，说出来，你就会绕我一命，说出来，这些都不是我做的。我是个傀儡，我是被人利用了，坦白吧，将我的同伙都供出来，你一定会可怜我的，为我争取，为我奔走，为我的余生争取些毫光明。”
施雯睁开青白分明的眼，眼神极端鄙夷厌恶，咬着青黑的牙关，她已经失去了人的模样，浑身长着芒刺。她刺向吴国栋，露出笑，向上勾起，“痴心妄想。”
“无可救药。”吴国栋拍在桌子上，收起卷宗就要离去。
施雯哈哈狂笑起来，吴国栋走到门边转身道：“不管你说还是不说，你注定要待在这儿了，没人能来救你。”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施雯，这些天她一直在苦思冥想，吴国栋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个问题，她现在盯着吴国栋的背影，忽然想通了。
施雯一下呆坐在椅子上，失去了笑容，失去了狰狞的面孔，打了个冷颤，惊恐起来。
“从来没有什么ZT是不是？”施雯盯着面前，呼吸急促。
吴国栋突然止住了脚步。
“根本没有什么ZT，ZT从来没有来过东海，根本没有人要炸楼，根本没有。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在自导自演，你要做什么？我明白了，你在抓人，你在凭着这个借口抓人！抓我们！”
施雯惊恐吼叫着，跌落在地。
吴国栋转过头，同情看着施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施雯趴在地上，像只伤痕累累的小兽，疲惫不堪又挣扎坚持的着，“我早该明白你深沉的城府，我中了你的诡计！”
吴国栋叹了口气，眼中同情的意味更加浓重，“这一切你本不该承受，你被他们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施雯双眼圆鼓鼓睁着，又哈哈大笑起来，这下神情都扭曲在一起，双手来来回回抓着地板，渐渐抓出一道道血痕。
“施雯？”吴国栋皱着眉头叫了声，施雯不笑了，鼻腔中反复发出哼哼的声音。
“施雯？”吴国栋又唤了一声，走上前去，施雯一下睁开恐怖的眼神，拼命向他扑来。
施雯疯了。
曹炎冲进来时，吴国栋面脸是血分不清是他还是施雯的，曹炎与进来的警察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制住施雯，前去查验吴国栋的伤口，一不留神，施雯开始自残起来，癫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连着头皮扯下来好大一块。
曹炎扶着吴国栋冲出审讯室，闻讯赶来的警察围在外面，纷纷低着头，别过脸，小声议论着，又进去几个人才将施雯制住。
此时施雯不动了，开始狂声大叫起来，“吴国栋，你这个魔鬼！你就是ZT，这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阴谋……”
她就这样一路叫过去。
“将她的嘴巴塞住。”曹炎冲架在一旁的警察叫道，吴国栋堪堪站立起来，摆手制止，“让她说吧。”
“可是……”
“你塞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不是正落了口实了吗？”
吴国栋拍着衣服对曹炎道：“将心理医生叫过来吧。”
“可是她分明在装疯卖傻。”
吴国栋看向曹炎，“我知道她是在装疯，但一个嫌疑人在审讯室里出了这种情况总归是件大事。我还要写份报告交上去，医生就你去叫吧。”
“老吴。”有人叫住他。
吴国栋转过身道：“老章啊，你来的正好，审讯王博审的怎么了样了。”
他们一同走进办公室，老章坐下来揉着眉心道：“别说了，你知道他在国外是做什么的吗？”
吴国栋倒上一杯茶递给他，站在他旁边自己拿着茶杯喝了口道：“这你可就考不住我，他在国外还是个律师，专门替那些犯罪团伙办事。”
“所以啊，他不仅不开口，我们的法律背的比我还熟，还拿出国籍说事，说我们没有证据，还说不放他离开就要告我们。”
“那我们现在有什么证据吗？”
老章脸一黑，“老吴，我们之间就不说别的话，王博是这方面的老手，我们现在除了几张照片以外，没有任何有用的证据能够坐实他的罪名。”
吴国栋眉头一皱，“抓他的时候他手上不是还有个箱子吗？这可是铁证。”
“打开了，里面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吴国栋喝下一口茶，“他现在是不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老章有些明白了，点着头。
“他是个老油条，知道一旦被抓那个箱子里东西便是坐实他罪名的铁证，他肯定是事先掉包了。后来有祁牧一直跟着，他应该是将箱子藏在工地某处。”
老章恍然站起来，“我马上派人去找。”
走到门边的时候老章止住脚步，“老吴，我们一起搭档也该有十多年了吧。”
吴国栋叹了口气，“你也听见了。”
“我相信你的为人，这些天来我们抓了很多人，警局人满为患往其他辖区的派出所又分了很多。有些人已经对此不满意了。”
“我们是在做对的事吗？”
老章愣了愣，点着头。
“既然是对的事我们就做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