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堂之中，最近受邀参加的聚会频繁起来，基本每天晚上都要在教堂之中待上一会儿。

参加聚会的人个个正襟危坐，很少与周围的人交谈，他们各怀目的，坐在这里只为等待内心期盼的最后一刻。

上次坐在我旁边的小商户坐在相当靠前的位置，他来的相当早，但还有比他来的更早的人。

刚进场的时候景象才是壮观，教堂的门在白天都是敞开的，一到晚上便闭门，无论什么人都会被清理出去。只在聚会前半个小时的时候才会开放，有好些人在教堂闭门的时候便在外面等着，等到门开了一道缝他们便争先恐后冲进去，用比运动员还要快的速度跑到第一排。

抢到的洋洋自得，同时也深深舒了一口气，没抢到的只能捶胸顿足，悔恨不已。

他只能坐在第二排。

神父做完宣讲便走下来，他先是和坐在最前面的人交谈，他交谈的对象从来不会超过第一排。

每个人都在翘首以盼，像是等待皇帝临幸的深宫远妃，神父低下头只与他们轻声说了几句，交谈过的全都眉头舒展，难掩喜色。

神父和第一排最后一个人谈完，便要转身回到原处，接下来是段自由的时间，好些人已经准备离场。

店铺老板坐立难安，踌躇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小跑至神父跟前。他很紧张，说话的声音自然拔高了几度。

我听清了，原来他是借了高利贷才买下那个店铺的，现在债主又来找麻烦。他想继续寻求神父的庇护。

神父冷冰冰拒绝了他。

店铺老板霎时面如死灰，他咬着嘴唇，咬出了血。

他含着血祈求道：“神父啊，求求您一定要救我。他们说今天晚上凑不齐钱，明天他们就砍掉我的手指头。我走投无路了，您一定要救我。”

神父和蔼的脸上此时透露出不和谐的冷色，看他的眼神犹如看一个低贱的玩物，神父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今天的交流到此结束，你要有什么问题就明天来吧，来早点，看能不能抢到第一排。”

店铺老板更加绝望，仍旧用极为卑微的语气祈求道：“您怎么能这样，您一定要救我啊。上次你们突然要我拦截警察，我可是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神父皱起眉头，低声喝道：“闭嘴，蠢货。”

店铺老板激动起来，“您不能这样，为此我还在局里蹲了好几天。我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我做什么都照做了。您今天一定要救救我……”

“闭上你的臭嘴，你个瓜皮。”神父为了阻止这个口无遮拦的人，也同样激动起来，一不小心，乡音跑了出去。

店铺老板也被神父突然露出的狠厉神色惊到了，神父慌张地看向底下，下面的人正伸着脑袋看着，有几个走到门边的人也停了下来转头看着。

神父急忙又露出和善慈穆的神情。手死死抓住店铺老板。

神父组织语言准备劝说，此时一旁的投影仪忽然闪动起来，画面有些迟缓，首先出来的是声音。

高亢激动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堂，画面投射出来，声音的主人正是这个神父，只不过和他如今完全不一样，衣着也没有现在光鲜，他在视频中穿着廉价的汗衫，一头染得杂乱的头发，手中举着一个盒子夹杂着乡音卖力宣讲着。

在他后面是块黑板，依稀能够看清上面写着几千万到几个亿不等的数字，在他面前盘腿坐着一群人，手中拿着小本子，每双眼中都冒着星星。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一个不正当的聚会。

神父有些慌张起来，“是谁？这谁做的！”他看向面前，故作镇定说道：“这不是我。”

此时画面有一转，现在里面这个是神父了，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变，在他面前站着的是那个陈姓女子，神父的表情十分下流猥琐，手也十分不安分。

陈姓女子就坐在下面，她捂住脸惊叫起来。

神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后面冲出几个黑衣人，这时画面又变了，神父正拿着电话汇报，他说：“你就放心吧，他们都是一群蠢货，在我手中被耍得团团转……”

场上的人的脸顿时难看起来，黑衣人直接奔向投影仪，他们尝试去关掉，但是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他们便将投影仪砸掉，砸地粉碎。

画面关掉了，但是声音仍旧在教堂中回荡，人群骚动起来，我坐在座位上抱拳看着好戏，我看向那尊基督像，基督仿佛仍旧紧闭着双眼，难道他不愿看到这一幕吗？

黑衣人显然要比神父镇定多了，他走上台制止骚动的人群，有好些人不愿在这里多待，急着冲出去，陈姓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黑衣人开口，声音冷冰冰的，“你们要是还想继续得到你们想要的东西的话，忘了你们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

人群沉默下来，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店铺老板紧握着拳头，他最后留了下来。

后来我终于知道基督在那一刻为什么没有睁开他的双眼了，在第二天有好些人像是忘了昨天所发生的事一般如常到场，包括那个店铺老板，包括那个陈姓女子，包括很过以前来过的人，包括在昨天才来的人。

神父换了一个人，同样改变还有这些前来的人，所有的伪装全都揭开之后，剩下来的是赤裸裸的欲望，他们无需小心翼翼地去伪装，反而变得坦然起来。

我知道那天基督为什么没有睁眼，这是一群无法拯救的人。他无法拯救这些堕落的人，魔鬼的诱惑比他总是更有吸引力。

我从教堂里走出来，长吁了一口气，黎婉的声音在我耳中响起：“今天的事是你做的吗？很不错。”

我忽然皱紧眉头，疑惑问：“不是你做的吗？我还以为是你做的呢。”

“不是我，你还没有拿到名单之前，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黎婉同样十分惊讶。

此时吴国栋的声音在我们耳中响起，“祁牧，你明天就回来警局吧，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可是我还没有拿到参见这个聚会的人的名单，再给我一些时间。明天我一定能拿到。”

吴国栋点上一支烟，说：“不用了，名单我不是已经得到了吗？”

“你拿到呢？今天的事也是你做的？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我眯着眼质问起来。

“今天发生的事？什么事。”吴国栋有些迷惑。

我将刚刚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吴国栋声音低沉起来：“今天我离开警局的时候，有人寄给我一个信封，装着一个U盘，U盘里便是参加聚会的人名单。我还以为是你给我的。”

吴国栋顿了顿，道：“现在那边的事你暂时不要管了，撤出你所有的布置，回来再说。”

我按着耳朵，看向身后，远处的十字架闪烁着些微光芒，我凝视着十字架。

做这些事的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