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底揭晓的时刻，来的任何时候都要早，似乎是加急的催促起了作用，更重要的是，自除夕夜就一直笼罩着阴雨的他们，渴望看见阴霾之后的阳光的心情更加迫切。
到了这种时候，就算有些微的偏差也都无所谓了。
就在银行的单据传过来没有多久，直接从局里打来一通电话，是如今的代队长章品元打过来的，打给曹炎，他说棉手帕的化验结果出来了，里面发现三种痕迹物证，最多的是马旭东的DNA，焦黑处的痕迹来自柯宇的案发现场，而在里面最重要的便是发现了死者柯宇的生理痕迹。
曹炎手机通话的声音很大，我在他旁边听的一清二楚，周围屏息以待的同事自然也听的清楚，他们近乎欢呼起来，久旱逢甘露，个个的神情的都舒展起来。像是这春天里，正在舒展开放的枝芽与鲜花。
他们还是沉下气来，围在曹炎身边，众星捧月。“老曹，就别卖关子了，快给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人问道。
似乎真的是到揭开谜底的时刻，曹炎环视众人，首先开口道：“从一开始我们就认定案发现场是一间密室，因为那个办公室似乎是出了死者以外别人无权限进入，而且监控录像清楚显示现场除他以外再无外人。然而我们都忽略了一点，要是是死者主动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呢？”
“这不应该啊，既然他要自杀又是以什么样的动机去开门？”有人质疑起来。
曹炎温和地笑了起来，嗓音也一起柔和着，像是慈祥的智者在点拨无知的孩童，“没错，动机很重要，或许他根本就不是要自杀，因为我们从未找到他自杀的动机，那怕是一丁点他要自杀的倾向都没有。既然他的动机不是自杀，那么便还有被的图谋。”
这个时候，是真正的谜底该揭晓的时候，他的身体立马舒展，脖子高扬着，显得比别人更加的高大，他的嗓音立即也高扬起来，像是展屏的孔雀鸣叫一般，“柯宇并没有计划要自杀，显然他还有其他的打算。据他的同事所说，近段时间以来柯宇的工作水平明显大不如前，负责的各种项目也是频频失误，不久便要调到下属的子公司中担任高管，看似高升，实则贬谪。而且由他主导研发的新项目眼看也成了他人的嫁衣，其他的竞争对手在此时与他的交往比以往也更加密切，于是他决定拿着自己新研发的项目投奔新的东家。
但是司格瑞特公司的安保措施十分严格，想要偷走项目成果难如登天，不过作为熟知公司上下的高级工程师自然有别的计划，他只需要一个帮手，这个帮手就是马旭东。而后，他导演了一场戏，在他点燃汽油之后，马旭东也趁机剪短了那一层的监控线路，而燃烧触发的火警警报，让司格瑞特公司开通了绿色通道。马旭东趁机偷走实验室中存有研发数据的硬盘，等到马旭东敲响他办公室的大门的时候，他以为计划得逞，开门让马旭东进去，而马旭东早有二心，顺水推舟用随身携带的棉手帕将之捂死，伪造成柯宇自焚于密室的假象。”
曹炎说完，再次环视四周，严谨的推理将案发时的场景一一再现，加之各种证据的证明，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如此隐秘的奇案，竟然能从他的口中逐一剥离出来，让人不得不拍手叫绝。
队里资历最老的刑警，入职时间比吴国栋还要长的老周走到曹炎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朝着众人赞叹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人走空了，走去庆祝，每个人都相信的真相已经公之于众，只剩下将罪犯绳之以法。
人走空了，黎婉留了下来。
“我没有错对不对？”我问道。
黎婉没有说话，她的话本就不多，强迫一个寡言的人阔谈是份罪过。
我自艾低下眼皮，又问：“如此一来那批名单又该怎么办？”
本是自言自语，黎婉突然搭上话，“自然查出柯宇的死另有隐情，这批名单的事自然会变成误判，将除夕夜的爆炸也一齐割裂，成为两宗没有任何牵连的意外。”
黎婉忽然看向我，眼神中充满疑惑，“看你的状态似乎不是太好，看起来有些焦躁不安，你没事吧。”
我干笑着，不自觉的叼起一支烟，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抽烟的次数也变得过起来，“我有什么事。”我随口答着。
“不，不对。”黎婉摇着头，发挥着她天赋般的敏感，“这几天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给人一种十分焦躁的感觉，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难道你没有注意到你现在的模样？比曹炎好不了多少，头发乱糟糟的该是有好些天没有洗，眼圈通红，面色惨白，胡茬也冒出来好深。而且，你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与我交流了，你到底是怎么呢？”
我到底是怎么呢？听见黎婉的提醒我才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这些天我真的像是只无头苍蝇般，浑浑噩噩，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究竟是怎么呢？我捂住额头痛苦挣扎，努力回想思考着。
仍旧如同一团浆糊，越搅越混。
黎婉扶住我，“我先送你回去。”
她将我送回安全屋，敷上冰水才让大脑清静了些，也更加意识到近几天来，我的状态的确十分异常。
黎婉换上一身更轻便的装束，一袭白裙包裹到脚踝，她赤着脚在我面前蹲下，点燃香炉，青烟徐徐从我面升起，自然也将她笼罩。缥缈的烟雾映衬下，纯白的身影渐显虚幻，若隐若现中只留下一张清新脱俗的面容。更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很少有机会与她如此独处。
香炉中燃烧的是用各种药草制成的药香，有很好镇定安神的功效，一盏烧完，我的眼神也重新明亮起来。
深吸一口气，下意识摸出一只香烟，点上一口，吸入的气体忽然与身体中残留的药香产生激烈的冲突，顿时激烈咳嗽起来。
而在此时，香烟燃起的烟气似乎与四周弥漫的药香的烟气也起了反应，变成一股刺激的恶臭。
黎婉捂着鼻子问道：“这是什么味道？像是死鼠一般真是难闻。”
我疑惑举起手中燃烧的香烟，这是邓维之后送给我的一条烟，说是难得的好货，我没有在意，在追查一筹莫展的时候便抽上了，不知不觉竟然抽了大半。
我凑上去，仔细嗅了燃起的烟气，这种刺激的味道让人更是有些头晕目眩之感，便如同日前一直盘旋在头脑中的浑噩状态一般。
“快，回局里一趟。”我一把掐住香烟，连同火焰一同掐灭。
回到局里找了个借口便请将剩下的香烟送去给同事化验，结果没有这么快出来，回到刑警队，已经是下午接近下班的时间，这里显得清静极了，并不是他们都提前开溜了。而是案情又有了新进展，银行那边忽然传来消息，马旭东在外市有一笔数额不小的提款，确认是亲自现身。他们正向那边赶去。
对于他的罪行，已经是板上钉钉，只等最后落网的时刻。
神识逐渐清醒，压在胸口上的湿透却也是越来越重，我捂着胸口，告诉黎婉，“我要先出去一会儿。”
径直来到马旭东的住处，这里已经被警戒线包围，纵横缠绕着，这是刚交付的新楼，门外的粉饰还很洁白，这些警戒线则显得十分突兀，像是一群污点，凭空涂在上面。
二次到此，状态截然不同，重新看到东西自然也是天差地别。从客厅走到房间，又价值的东西全都被搬走，在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太有价值的线索。
与曹炎调查的结果一样，只带走必要的东西，走的匆忙但不焦急，像是早有准备。
从卧室退了出来，转角走进书房，与卧室的整洁想必书房则显得凌乱一些了，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与报告，电脑旁边一摞书籍与文件夹不规则地摆着。显然他待在这里的时间更久。
戴上手套拿最上面的文件夹，这应该是他在公司工作的实验草稿，大部分内容看不懂，不过他有个习惯，在每页上面都会标注日期，我迟疑了一下，翻到书写页的最后面，上面的日期是在昨天，写了半页，没有写完。
心中的疑惑更深，马上在书桌周围继续找寻，这时，在键盘旁边看见一个有些老旧的小铁罐，小铁罐巴掌大小，上面的图画已经不太清晰，依稀见着还有些贴画，年代不少了。
打开罐帽，露出喷嘴，仔细嗅嗅，有浓重的药水味。马旭东患有严重的哮喘，握住药水罐，看见旁边的垃圾桶里还有些东西，是个药袋子，里面是吃完的药盒，有一张医院的单据折叠在角落里，前天他在这个医院治疗过。日期是前天。
前天是柯宇出事的第二天，他请了病假。
这个时候，电话突然又响了，是负责化验的老周，我接通电话，香烟的化验结果出来了。